时至午后,绚烂的阳光犹如熔铸的金色洪流,浩浩荡荡地倾洒而下。
青黛轻立于镜畔,细心地为夏灵溪梳理着如云的发丝。
从那只略显斑驳的妆匣中,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件珍贵的装饰物,在夏灵溪发间来回比划。
“小姐,您看这簪子,还有耳环,哪一样更衬您呢?我真是拿不定主意了。”
夏灵溪的目光轻轻掠过镜中的物件:“就这个吧。”她随意一指,指向了那支温润如玉的白玉桃簪。
其实,对于夏灵溪而言,这些身外之物并无太多意义,妆匣内寥寥可数的几样饰品,早已不足以让她心生波澜。但她的这份淡然,在青黛眼中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青黛轻轻将簪子插.入夏灵溪的发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低下头,柔声安慰道:“小姐,您别难过,等咱们回到府里,老爷和夫人定会补偿您这半年来的缺失,为您置办更多首饰。”
夏灵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但那笑意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哦,是吗?”她的声音轻柔,却仿佛带着一层冰霜。
上一世,她的母亲被恶毒奸诈的常姨娘毒死,而他那个做尚书的爹更是将无情做到了极致,将她扔在巫山上许多年,自此之后对她的死活不管不问。
青黛无法理解夏灵溪话语中的深意,肯定地回应道:“夫人那么疼爱小姐,她一定会的。”
“嗯,会的。”夏灵溪轻声重复着,此生,她定要保护好娘亲,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一一偿还他们所欠下的债。
"小姐,您身着这袭红裙,当真是风华绝代,令人眼前一亮呢!"青黛笑语盈盈赞叹道。
夏灵溪朱唇轻触那胭脂纸,这纸张是她与两位丫鬟以手工纳鞋底换来的银钱所购,同时还添置了书写家书的信笺。
放下胭脂,她的唇.瓣被染上了诱.人的绯.红,犹如深夜中悄然绽放的彼岸花,妖娆而不失高洁。她微微一笑:“是吗?”
青黛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对自家小姐的喜爱:“千真万确,我们小姐的美,无人能及。”
望着青黛那真挚的模样,夏灵溪不禁笑出声来,那笑声清脆悦耳,随即她温婉吩咐道:“好了,别光顾着夸我,快去将我们近日所纳的鞋底取来,我们准备下山一趟。”
青黛闻言,疑惑地眨了眨眼:“小姐,是又要换钱买信纸吗?可咱们前些日子刚买了好些,还剩下不少呢。”
夏灵溪轻轻摇头,解释道:“并非为纸,这银钱我另有打算。再者,绿华还在山下等着,山中狼影绰绰,我不放心她的安全。”
青黛闻言更加不解,眉头轻蹙:“那小姐打算用这些钱买什么呢?”
“酥饼。”
永康四年的夏灵溪年仅十四,面容尚显稚嫩的她,却因重生一世而显得格外沉稳,眸光清澈却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却又波澜不惊。
“酥饼?”青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姐若是馋了酥饼,其实不必亲自下山的,您忘了吗?三日之后,秦老板定会如常上山来卖的。”
夏灵溪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邪魅与狡黠:“三日?我等不及了。而且,我那个即将过寿的父亲,怕是比我更按捺不住呢。”
她话语中藏着未明言的秘密,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对某位“寿星”的特殊献礼。
青黛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对啊!五日后便是老爷的寿辰,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原来小姐是想卖钱给老爷买贺礼啊,小姐真有孝心,到时候老爷看到小姐送的贺礼说不定一高兴就下令把我们从巫山上接回去了呢。”
夏灵溪轻轻点头,未加多言,道:“随我下山去吧。”
巫山幽邃,蜿蜒曲折间,小径如织。
夏灵溪携丫鬟青黛急步于山中幽径,然而,在路过一处分岔口时,不远处高大的飞来石上突然传来异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两人的心弦紧绷,巫山狼多,该不会是狼吧?
两人望向那声音的源头,暗暗祈祷那声响不是恶狼发出的。
然而,片刻后,只见自那飞来石后悠然走来一个长身鹤立的少年。
少年一袭靛蓝华服,马尾高挽,额前几缕发丝随风摇摆,尽显不羁与张扬。
他的眼神中,既有对世间万物的好奇与玩味,又藏着不容忽视的锐利与锋芒。
待他走近,夏灵溪才看清他的面容。
矜贵俊朗的五官,那双桃花眼明澈坦荡,整个人恣意又风.流。
萧璟煊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了落叶,不经意间抬眸,恰好与夏灵溪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少女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审视、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而萧璟煊看向夏灵溪的目光亦有审视之意,似乎想要从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中捕捉到某种线索。
忽而,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夏灵溪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和他之间应当是没有见过的。
或许,前世见过那么一两次?
罢了,暂时想不出来这人是谁,时间紧迫,还是先下山为好。
夏灵溪轻轻摆手,示意青黛紧随其后,正欲迈步前行,一道透着淡淡慵懒与清澈的声音悠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脚步。
“夏小姐如此匆忙,莫非是不想要遗落在我这里的东西了?”
夏灵溪闻言,脚下一顿,这突如其来的对话让她感到一丝迷茫。
她与他,何时有过交集?又怎会留有她的东西于他处?
她细细回想,却是一片空白,不禁暗自揣测,难道这重生的命运,竟也悄然改写了某些既定的轨迹?
带着满腹疑惑,夏灵溪缓缓转身,目光再次与萧璟煊交汇。
少年眼神中带着几分慵懒与不羁,仿佛正期待着她的回应。
一旁的青黛见状,心中亦是疑惑重重,却也不忘替自家小姐询问:“萧少爷,我家小姐遗落了何物于您处?”
夏灵溪闻言眉头微蹙,有些疑惑。
萧少爷?莫非是宛陵萧家的大公子萧璟煊?
夏灵溪努力回想,才终于在前世的记忆里找出这人。
萧璟煊自幼上巫山习武,后从军立了大功,回京后便被朝廷封为上将,荣耀加身,一时风光无限,成为当世屈指可数的杰出英才,令世人瞩目。
再后来和五皇子成婚后,她再次被送到巫山,之后的事便不知晓了,也不知这位萧少爷后来如何了。
不过,应当是前途无量吧。
夏灵溪心想着,没注意萧璟煊已经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夏灵溪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清香。
箫璟煊步步紧逼,夏灵溪下意识后退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萧少爷所言,灵溪不知。”箫璟煊高她一头有余,这么近的距离,夏灵溪只得抬头看他。
少女面容姣好,声音轻柔,一袭红裙衬得她更加楚楚动人,明艳张扬。
“不知?”箫璟煊轻轻蹙眉反问道,语调却是漫不经心,“夏小姐分明是京城夏府的千金,名唤夏灵溪,昨日却为何拿假名夏夭夭来骗我?”
“昨日?”夏灵溪听的云里雾里,皱眉问道,“昨日我何曾与你见过?又何曾用假名骗你?况且,夭夭是我的小字,怎算得上是假名?”
箫璟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卷纸,夏灵溪看他动作,目光放在这张纸上。
可这张纸又与普通的纸不同,其颜色炫白质地光滑,而寻常的纸绝没有他手中的这张纸质地细腻,做工精良。
“怎么,夏小姐不记得这张地图了?”箫璟煊察觉到夏灵溪异样的神情。
“地图?”
夏灵溪还要再问,未料转瞬之间,脖颈间已落入了箫璟煊铁钳般的手掌之中,他猛然发力,仿佛提线木偶般将她悬空举起,随即重重抵靠在身后的嶙峋土岩壁上,空气瞬间凝固。
青黛见状,惊骇之余丢了手中的包裹,疾步上前:“萧少爷,你这是何意?!”
然而,箫璟煊的动作更为迅捷,他腰际一闪,一柄长鞭如灵蛇出洞,瞬间在身后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精准无误地将青黛束缚其中,让她动弹维艰,只能无助地挣.扎。
夏灵溪感受到脖颈上传来的窒息感,双手奋力交叠,企图掰开箫璟煊那仿佛铸就了钢铁般的手腕,每一丝力气都倾注其上,却如同蚍蜉撼树,无法撼动分毫。
眼前的少年,此刻已褪.去了方才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凶悍与决绝,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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