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衍十年,帝耽于虚幻,一时奇术师蜂起,奇术之盛,达于新巅。
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世家大族方家竟一夜之间惨遭血洗。
......无一幸免。”
方珩路过茶馆,好巧不巧就听到说书先生在讲自家的事。
他随意地拉扯几下身上的破烂布衣,就当已经整理服帖。
这可是他费劲千辛万苦从巷子口捡来的。
“偏偏活了个最没用的。”方珩话里轻松,微皱的眉头却在不经意间轻颤一下。
正当他要迈出步子离开,一阵眩晕感猛地袭来。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无比嘈杂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方珩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被身边经过的老妇人扶住。
“孩子,你没事吧?”老妇的嘴巴一开一合,他皱着眉,艰难地点点头。
【唉,看着像是饿坏了,好可怜。】
方珩猛地抬起头,却发现老妇根本没有开口,而是从身侧的篮子里拿出个包子递给他。
她慈祥地笑着,见他一动不动,干脆将包子塞到了方珩手里。
【怎么回事啊,长得倒是怪机灵的,不会是个傻子吧,真可怜!】
这一回他无敌确信,这个声音分明是从他脑海中传来的。
老妇已经走远,方珩盯着手里的包子发愣。
自己竟然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这能力来得诡异,不禁让他回忆起同样离奇的昨夜。
按理说,他早在前天深夜就已死在方府。
一群黑衣人毫无征兆地破门而入,他从睡梦中惊醒,慌忙跑到院子里,却发现遍地伏尸。
血色染红了夜空。
怔愣之际,冰冷的利刃从背后刺入他的腹部,剧痛袭来,他当即跪倒在地。
腥味溢满鼻腔,伸手摸到的温热鲜血喷涌而出,意识逐渐飘散前,方珩只记得今夜无星。
而后,他陷入一片漆黑。
直到他再次睁眼,已是昨夜。
好消息是,他又活了。坏消息是,躺在一堆可怖的白骨之上。
他记得自己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尖叫。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只有白骨作伴,阴冷的风吹得他直发颤。明明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却还怕鬼。
这说出去多招笑啊。
要不是瞥见身上的带血长袍,方珩真觉得自己已不在人间。
“汪!汪!汪!”
狗叫声将方珩拉回现实。
脚边的小黄狗垂涎欲滴地望着他手里的肉包。
“想吃啊?”他声音放柔,眸子里盛满笑意。
他晃了晃包子,狗被逗得原地打转,玩尽兴后,他将肉包一分为二。
蹲下身摸了摸狗的头:“好啦,看在你陪我玩的份上,一起吃吧!”
这只黄狗身上脏兮兮的,方珩却没一点嫌弃的意思,还乐呵呵地摊开手放在布衣旁比对:“哈哈哈,我们都好邋遢啊。”
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隐隐透着无法掩饰的落寞:“毕竟...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消极不过片刻,方珩重新上了路。
他从一开始便不是漫无目的地散步。
去方府看看。他从醒来的那一刻就这么想了。
此刻,站在紧闭的朱漆大门前,望着不知何时换上的“洪府”牌匾,他的指尖微微发颤。
昨夜,在苍穹之下,他暗自下定决心,既然重生了,他势必会查清灭门的真相,不能让家里人死得不明不白。
幕后之人定要血债血偿。
不管那个人是谁。
可当他真的站在曾经的方府面前,却被门口依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给震慑住了。
守门的人是陌生的面孔。
方珩低下头,打量了一番身上这件粗制滥造的残破布衣,扮作下人再合适不过。
他一鼓作气走上前,守门的壮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新来的?”
方珩连忙躬身:“是,小的来应征杂役。”
“进去吧,管家在东厢房。”
踏入府门的瞬间,又有成百上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一回倒是适应不少,无需再扶墙。
看来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便不免会这样。方珩思考该如何好好利用他的这一项新能力。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随管家来到回廊尽头的一间偏房。
“明日卯时上工,别误了时辰。”管家扔下一句话就走,半分眼神也不愿给他。
匆忙道谢后,方珩迫不及待地进屋关门,换上了整洁干净的衣物。
洗漱后躺倒在床,挨不了一会便要起来上工。
一转眼,已是他在洪府做牛做马的第七日。
这期间,除了眼下越发乌青的黑眼圈,他可谓是一无所获。
他的确是用读心术听到了许多消息,但都无外乎是一些闲言碎语。
【方家哪能和洪家比,不过是个靠祖上余荫苟延残喘的破落户罢了。】
【书香门第?还不是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这些酸腐文人连刀都握不稳,活该被屠。】
......
方珩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会装作手上柔弱,不经意将满水的木桶“咚”地落地,水花便会肆意地溅湿身边人的袍裾。
就算招来几句骂也无妨,他只需低头认错,必要时掉下几滴热泪。
他们嫌他是新来的,也懒得再计较。
但这一日又与往日不同,赶来的管家眉眼间写满着急:“前厅要用水,你们还愣着干嘛?动作快点!”
遣散围观者后,他又凑到方珩跟前,恶狠狠地瞪着眼:“你,给我去前厅候着,要是今日之事有所耽误,我看你怎么和公子交代!”
方珩低着头应了声,清亮又无辜的眸子眨了眨,讨好般地快步向前厅走去。
路过回廊时,他听见同行的两个丫鬟的心声:
【完了完了,今天沈指挥使来了,大公子怕又是要发火。】
【上次沈大人来查案,大公子气得摔了一屋子的瓷器,害我清扫了半天......】
沈大人?方珩心中有所迟疑,脚步也随之一顿。
不会是...不会吧!
他不由地加快步伐,想要印证心中的猜测。
借屏风遮掩住身子,他偷偷探出头往前厅望。
一身着玄色锦袍的人正坐在乌木椅上,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骨节分明。另一只则有意无意地掠过腰间的长剑。
此人的面容十分冷峻,眉如刀裁,冷冽的眸子中投射出深邃的目光,像是能洞穿人心,唇线紧抿,疏离又威严。
是沈怀霄。
即使六年未见,方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比起多年前,那人眼底又多了几分凌厉。
“人呢?!”
前厅内的洪明轩大喊一声,吓得方珩差点将屏风掀翻。
他见周围的丫鬟都被吓得不轻,无人敢扛这怒火,便咬咬牙先行上前。
洪明轩大马金刀地坐着,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仰头望着他。
【这下人倒是长得怪清秀的,之前怎没见过?】
洪明轩的心声一出,方珩给他倒水的手不禁抖了下。
下一秒,那人的手便覆上了他的手背,出口的话直直刺向他的太阳穴:
“别紧张啊~”
方珩一抬头,就对上让人分外不适的眼神。
他有点想吐。
这洪大公子,听说早就风流惯了。府上的丫鬟都对他避之不及。
但是今日一见,难不成他还有断袖之癖?!
正当他强忍着内心不适想缩回手时,沈怀霄在背后冷冷开口:
“洪公子,我的茶水呢?”
洪明轩不爽地抽了下嘴角,也没心思再调戏方珩,重新倚到靠背上:“还愣着做什么?既然沈大人要,我们就给。”
方珩硬着头皮转过身,低下头不敢看沈怀霄。
他怕他认出自己,又怕他忘得一干二净。
【3685。】
方珩内心一怔。
这是...沈怀霄的心声?
突如其来的神秘数字激得他手失了力,茶水险些洒出。
即使不去看,方珩也能感受到面前人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给盯穿。
沈怀霄修长的手指掠过茶杯,反倒摸向了他握着茶壶的手。
好冰。
方珩受惊地抬了眼,算是第一次与沈怀霄对上了视线。
迎面而来的目光锐利而专注,像是锁定了目标似的,直直望进他的心里。
“我来。”沈怀霄轻声道,接过茶壶放到了一边。
洪明轩见二人拖泥带水的,失去耐性道:“沈大人大驾光临,不知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沈怀霄的目光不舍地在方珩身上黏连了一瞬,迅速移开:“奉旨查案,还请洪公子配合。”
“查案?”洪明轩冷笑一声,“如若没有记错,上一次沈大人可是无功而返吧。”
见沈怀霄不吭声,他气焰更嚣张:“我洪家世代忠良,父亲更是为国捐躯,沈大人到底要查什么?莫不是要查我洪家谋反?”
厅中气氛骤然紧张。
方珩听见周围下人的心声:“大公子又要发作了......”“沈大人真是倒霉,每次来都要受气......”
沈怀霄面色不变,淡淡道:“职责所在,还请洪公子见谅。”
“职责?”洪明轩猛地拍案而起,“你不过是个靠家族荫庇的闲散官职,也配在我面前谈职责?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丢了这顶乌纱帽!”
方珩看见沈怀霄的手在袖中微微握紧,表面却仍保持着平静:“洪公子若对在下的职务有异议,大可上奏陛下。”
“可这方家灭门案,我必须得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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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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