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盛夏的天奇怪,晴一会阴一会,午时才过,黑压压的天幕就挂在头顶,暴雨倾盆而至。

“哥,我怎么瞧着自从世子爷将休书送来后,殿下怏怏的反而更不开心了呢?”

半月抱剑同槐月站在厢房外,隔着雨幕守着李沉璧。

“可休书不也是殿下主动写的么?”半月一脸疑惑,“拿了休书殿下该开心才是。”

那道站在长廊下盯着雨帘发呆的身影,通身气度清冷至极。

只见他眼眸微垂,淹在如墨般的雨幕之中,仿佛与凡尘俗世隔了整个山海。

我其实也不是不开心。

具体什么心潮,李沉璧也说不上来,但心里头就是不大得劲。

一想到傅岐情愿和阊都官员泡在一起,上辈子都不肯和他见一面,李沉璧越想越气。

最后寡着一张脸,闷闷回了书房。

槐月和半月对视一眼,有些茫然,“哥,那箱笼咱们还接着收吗?”

半月低头沉思片刻,他想起世子从他们院离开时难以言说的神情,暗暗琢磨道:“先不急吧,殿下虽说急着离府,可我瞧着世子那模样,倒像是另有打算。”

“是了呢,不急着走更好,殿下这身子时好时坏,虽说入夏了,可殿下屋里头连冰都没用,就这我还时常发现殿下觉着冷呢。”

“留在府里我还能替殿下调养身子。”槐月傻乐,一片心思全为了李沉壁。

书房内,李沉壁却是干什么都没心思,心里头只在想着——

傅岐这人可真是奇怪。

先前他才嫁进王府的时候,冷着一张脸恨不得将关系撇的三百里远。

如今给了休书,又像是躲着人似的。

李沉壁去找谷雨,谷雨也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具体时间,只说一切看世子爷的意思。

看世子爷意思?

李沉壁好脾气地向谷雨道了谢,面无表情地走回自个儿院子。

他傅岐莫不是在戏耍自己呢?

他连傅岐的人影都都见不着,去哪里看‘世子爷的意思’?

李沉壁就这样在东院等啊等啊,都等到元卫抵达平城了,他都没见傅岐一眼。

元卫此人也是有意思,仗着受了谢芳的宠爱,人还没到平城呢,一封信送到北凉王府上,含含糊糊写了一大通,明里暗里嫌弃平城的悬泉置简陋,其态度嚣张至极,直接询问是否能够住进北凉王府。

这话不合规矩,哪儿有太监住进正经侯爵王府里头的?

但如今庆历帝沉迷于修仙大道,大周上下早就没有什么规矩了。

谢芳作为司礼监掌印,把持着批红,就连内阁要会上他都占一席之地,元卫作为他的干儿子,没少干狐假虎威之事,不过是想要住进北凉王府,在元卫眼中只是小事一桩。

傅岐厌恶这些阊都来的人,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傅岐得知元卫信中意思后,也只是淡淡吩咐下去,让唐伯在王府寻一处安静的院子留给元卫。

元卫排场大,人还没进王府呢,吃的喝的用的就全搬去了华芳阁。

也是巧,唐伯给元卫安排的住所,就在李沉壁小院边上。

小院和华芳阁就隔了一片小池塘。

元卫身边的小太监进出搬东西,李沉壁在小院里头听的一清二楚。

李沉壁和元卫没什么接触,早年在阊都,他科举过后便去了翰林院,再然后是都察院,最后一头泡进了工部,这几个部门都是清水衙门,碍不着司礼监什么事。

“殿下,外头可真热闹呐,元公公气派,方才奴婢去厨房撞见了元公公身边的小宦官,元公公用的器物都是描金的呢。”

李沉壁一声轻笑,“他是谢芳的干儿子,谢芳在阊都宅子十几处,地方官员只怕都比不过他们富贵,不过是些描金的器物,算什么。”

要不严瑞堂一党怎么能庆历帝执政的这十多年,就发展成如今这般只手遮天的架势呢。

做了阊都官,便进了富贵窝。

在地方熬几十年,都比不过在阊都做一年内阁的狗。

大家伙都知晓在阊都做官有钱,越来越多的人送冰敬送炭敬孝顺内阁孝顺司礼监,想要以此调进阊都。

越来越多的官员孝顺他们,这些阊都的官员就越来越有钱。

上下贪污,徇私枉法,你提携我我提携你,王家犯了错李家判,可扭头王家一百两黄金送进李家,有错的没了错,你帮我我帮了你,王家李家绑到了一块,党派就这样成了。

全大周,只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为官几十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那就是李沉壁的老师,前任内阁首辅张之贺。

李沉壁师承张之贺,瞧不上元卫一流的做派。

因而眼下元卫住进王府,李沉壁更是离心似箭,恨不得连夜就收拾东西离开平城。

“半月,你再去寻一趟谷雨,就说我今夜想要见一见世子。”

休书到手,傅岐还这样不肯见他。

李沉壁甚至都在怀疑,傅岐是不是舍不得他的嫁妆啊?

“你等等,”想到此,李沉壁喊住半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转告谷雨,就说有些话原当不得真,之前我说的要回嫁妆一事原是玩笑话。”

“如若他……不想归还嫁妆,那就算了。”

李沉壁只想早日离开。

“谁他娘的稀罕他那点东西了!”

翠峰阁内,傅岐双手叉腰,气得面色铁青。

“这……世子爷,那小的该怎么向小殿下回话呢?”

谷雨问得小心翼翼。

在心里默默哀叹了一声‘祖宗’呦。

如今世子究竟在想什么,谷雨也是真看不懂了。

这休书都给了,世子怎么还扣着不肯让人走了呢?

“你就说,”傅岐冷着一张脸,哼道:“监军才到平城,本世子要点清军粮,此等琐事容后再议。”

谷雨瞧着自家世子爷神色烦闷,眉间尽是□□,倏忽间思绪顿时清明了。

他恍然大悟地看着傅岐。

是了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世间美人难寻,像小殿下那般美人在骨的绝色更是少之又少。

少年人嘛,动了心很正常。

谷雨比谷阳大上几岁,事情也晓得多。

半想半猜地摸到了傅岐的心思,这话传的就耐人寻味的多了。

态度更加恭敬了,语气也更加和缓了。

字里行间皆是自家世子公务繁忙,并非有意拖延。

李沉壁也讲道理,虽然傅岐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肯见他,但他还是好言问道:“不知世子近日所忙何事?连见在下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呢?”

谷雨:这不是忙着思索如何光明正大的将您留在王府里嘛。

没想到办法之前,世子哪儿敢见您。

“唔……”谷雨转了转眼珠子,鹦鹉学舌,将傅岐的意思说了个八分,“元公公带着军饷来了咱们平城,世子觉得军粮有些不对劲,正带着人日夜泡在粮仓里头呢。”

军粮牵扯着北境数十万将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要说军粮有问题,那里头学问可就大了。

腐粮占了几成,送来的粮食是好是次,若是办事仔细的将领,在军粮运往边境前,没个十天半个月的确见不着人影。

若是碰上寻常人,这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可李沉壁是谁?

心眼加起来都快有八百个了。

谷雨一这样说,他就立马问道:“是么?不知今年阊都运来的军粮是出了什么事?怎的就要世子日夜泡在粮仓里头了呢?”

“不知阊都运了多少石军粮?军饷数量又是多少?送来的是稻米还是粟米呢?其中粮食损坏程度又是如何?”

“朝廷军饷又拨款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谷雨都发懵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额头上一片冷汗。

李沉壁瞧他那模样,便知晓这话又是傅岐随口说出来糊弄他的。

李沉壁也不为难谷雨,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家世子还真是贵人事忙’。

谷雨赔笑,好言道:“还请小殿□□谅则个,阊都官员一年就来这一次,世子可不得好好招待呢。”

“事关北境军饷,这可出不得差错啊,大几百万的军饷呢。”

话说到这,李沉壁是当真好奇阊都拨的军饷数额了。

他随口问道:“户部究竟给你们拨了多少钱?”

谷雨想了想,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便回道:“按照老规矩,朝廷今年拨了两百五十万两白银,三千石粮食。”

李沉壁原本都有些听困了,可一听到这具体数字。

立马眉头紧皱。

他没在户部待过,涉及到具体的军饷粮饷还有些糊涂,但他曾经和老师偷偷对过户部每年的开支。

这数字不对劲。

他立马起身,神情变得凝重严肃,“你等我片刻。”

谷雨见李沉壁一改闲适的姿态,也下意识站直了身子,疑惑问道:“小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李沉壁提笔将回忆中的数字写下来,边写着字边嘲讽道:“你家世子这嘴可真是开了光,说什么不好,偏生要说军饷有问题。”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李沉壁将乌压压的一沓纸丢到了谷雨怀中。

“回去给你家世子瞧瞧,你们北境这些年可真是被阊都耍的团团转啊!”

谷雨一头雾水,“殿下您这话是何意思?”

李沉壁冷哼一声,“我只问你,这两百五十万两白银,是历年都是如此呢,还是逐年减至如此的?”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李沉壁捏着笔杆,慢悠悠地说道:“庆历三年,前任阁老致仕,严阁老上台,或许从那一年起,户部就开始推脱国库不足,军饷逐年递减,最后每年就成了只有两百五十万两,对否?”

注:

文中关于军饷的数额,全是俺百度之后自己算的数字,都是胡编乱造的哈。

跟着俺重复——

本文基调:全文架空,认真你就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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