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非宸在送苏锦之回家时对她说了一句:“之之,你要知道你不是完人,你照顾不了所有人,也不能替所有人做决定。”
苏锦之也不知道萧非宸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停了半晌,忽然想起方才阿晗说过的话,就也莫名其妙的问了萧非宸一句:“传说每个人死后都会有一魄留在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上,阿宸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
“只有你。”萧非宸挠挠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很坦诚的说道。
额,虽然这个答案苏锦之很满意,但感觉还是有些不对劲。她又追问道:“那你最喜欢我的什么?”
这个问题更刁钻困难了……萧非宸又想了好久才道:“你的眼睛。特别是看着我的时候像星星一样亮。”
“算了当我没问。”看来阿宸和阿晗说的阵法是没什么关系了。阿晗方才说的阵法是要将心意相通的二人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一起焚烬,但那时她早死了好些年了,难不成阿宸还能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烧了。
苏锦之回屋后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一闭眼就能想起阿晗愤恨狰狞的样子,想起前世所经历的一切绝望。
她不懂她和阿晗为什么会重生,也不知道她死后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谦和的阿晗变成现在这般捉摸不透的模样。她只觉得她像个溺水窒息的人一样在进退两难的苦海中逐渐沉落深渊,而她试图想伸手拼命抓住什么,却终究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当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当头一棒。
既然阿晗也是重生,那他就应该和她一样拥有前一世的记忆。可要命的就是她当初因为嫁给阿晗但不爱他而一直心有亏欠,毕竟说直接些她对阿晗也只有利用,利用阿晗正统的身份保苏家平顺让她当上皇后。
所以当阿晗登基后他又经常受阿宸的打压孤立无援时,她几乎将自己麾下所有的势力都如实告诉了阿晗,包括她在宫中埋得极深的几个死士,毕竟自她嫁给阿晗起阿晗的权势以及地位就已经紧紧和他们苏家的兴衰荣辱锁在一起。
她琢磨不透现在的阿晗,也不了解眼下的时局。她不敢轻举妄动,重生的机会如此难得她格外珍惜,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体会身边之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的绝望与孤独。
苏锦之太阳穴疼的厉害,一宿干坐到天亮,又和以往在深宫中无数个夜一样失眠。
一大早铃儿和景冉就在院外练剑。苏锦之站在月洞门内寻声望去,就见这俩毛孩子两张小脸满是怨念挥着剑砍鹅毛,而爹爹苏澈则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拿着柳条监督他们。
苏锦之失笑。
爹爹现在赋闲在家没事做,天天就盯着三妹和四弟的剑术和兵**课,似是想把这十几年来缺位的父爱一次性补回来。然而这份父爱好像太过沉重,铃儿和景冉已经好几次悄悄跑过来委屈巴巴的问她爹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前线去。
铃儿像是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将手里头的剑丢掉伤心的哭了起来:“我不学了!我明明是个女孩子为什么学剑!我不要起这么早!我不要晒太阳!”
“捡起来。”苏澈黑了脸,指着剑厉声道。
景冉停下动作,缩缩脑袋在一旁看着不敢插话。
“我不,凭什么!我想像别家的小姐一样天天吃吃喝喝玩玩!我们家又不比别家差!”铃儿哭的更厉害了,一下将她这几个月的心酸委屈彻底爆发出来。
苏澈并没有上前安慰铃儿,依旧指着地上的剑让铃儿捡起来。
爹爹也确实有些揠苗助长了。
见二人僵持不下,苏锦之实在不忍心见铃儿这小哭猫的模样,正想从门后走出来上前劝劝爹爹,未料爹爹却突然先松了口,蹙着眉头对铃儿道:“铃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说别家的小姐可以天天吃吃玩玩,那你二姐呢,她可有像别家千金一样成日于闺阁玩乐、天真无忧?”
苏锦之脚步一顿。铃儿抿着唇不说话。
苏澈道:“你想问凭什么,那你二姐她又凭什么!”
苏锦之忽然感觉心口有些胀,又有些发酸。自从大哥死后她与爹爹便都彼此心有芥蒂鲜少交流,原来这么多年来……爹爹一直都是理解她的。
见铃儿仍是有些委屈,小嘴撅得老高,苏澈道:“铃儿、阿景,爹爹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让你们明白,正是因为苏家比别家都好因此面对的威胁也更多。你们所有吃的、用的、花的银子都不是天上白白掉下来的。你们不承担,是因为有人替你们承担着,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应该安然享之。”
苏锦之微垂的羽睫轻轻颤了颤。
“既然你们现在没有能力保护你们的二姐、保护整个苏家,那么最起码就要先做到保护好自己。坏人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就不拿剑往你身上扎窟窿,只有你手中的剑可以保护你和你想守护的人!”
铃儿自知有愧,一声不吭的俯身捡起剑继续在纷纷如雪的鹅毛下练剑。
景冉跳到铃儿身边,扯着稚嫩的嗓音大声喊道:“我是男子汉,我也要保护二姐和三姐!”
为所爱之人,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苏锦之忽觉眼眶有些湿润,她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以爱之名,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她才一步步挣扎着走到今天。家人与爱是她源源不断的动力,也给她推翻一切重新再来的勇气。
就算知晓她所有势力和所有布局又如何,大不了她全部推翻重新再来。
苏锦之没有打扰在院外练剑的三人,迈步转身回屋,她心中再无不安和患得患失,垂眸沉下心来重新思考。
苏家功高盖主、陈皇后的逼迫日益加紧、阿晗知晓未来朝堂所有走向,眼下的局势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对苏家都非常不利。若想打破现在的僵局,必须引入新的事件。
苏锦之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打算去朱姨母母子住的京郊宅子探探。
毕竟上一世这个所谓的阿佑弟弟给她的教训实在太沉重,她始终觉得这家伙是个不安定因素,早收到她眼皮子底下管控她心里头才踏实。
用过午膳后,苏锦之便带着亦桃还有两个长相可人的丫鬟柳柳、瑶瑶前往她曾为朱姨母母子租的京郊宅子。
或许是因为前几日的不欢而散,朱姨母对苏锦之始终持防备态度。直到后来阿佑从书房出来,苏锦之笑着将那两个丫鬟介绍给阿佑道:“我爹爹在家也时常记挂阿佑弟弟,前些日子姨母还同我说这京郊别院太过冷清呢,这两位丫鬟都是心灵手巧的人儿,我便放她们在这儿帮姨母一起照顾阿佑弟弟可好,也算我这做姐姐的尽了份心?”
朱姨母蹙眉看着眼前这俩小丫鬟,一个叫柳柳的媚骨天成、另一个叫瑶瑶的也是明媚可爱,阿佑正处于准备科考的关键时刻,这分明是来乱他心神的。朱姨母便不悦道:“我们这儿的脏活累活怕是会委屈了这俩丫头,锦之还是哪来的送回哪儿去吧。”
那个长相柔媚的丫鬟似是有些委屈,默默抬头看了坐在太师椅上的阿佑。阿佑正好也在随意打量那两个丫鬟,两双眼睛对上时阿佑忽然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那媚眼如丝的眸子像是带了小钩子似的,勾的阿佑浑身痒痒。
“娘,姐姐也是出于好心。”阿佑抿了口茶将心头的痒稍稍压下了些,劝他娘道:“你看现在天气凉,你都手都出冻疮了,让两个丫鬟留下来帮帮你我也能安心些呀。”
朱姨母还是不肯,但阿佑再三保证留下那两个丫鬟只是为了他娘,再加上苏锦之又在一边不停推波助澜,那俩丫鬟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离开别院前,苏锦之再次悄悄嘱咐那俩丫鬟:“把他们盯牢了,这小子若是敢对你们不轨,直接把他打到他娘都认不出他来再报告我。我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让他参加不了这个月末的科考。”
柳柳与瑶瑶领命。
苏锦之和亦桃刚从朱姨母那儿出来天就下起倾盆大雨,苏锦之和亦桃急匆匆躲进一个山下的小亭子里等雨停。
可这雨下了半天也没变小的趋势,苏锦之接下来还约了几位官人在岳荔酒楼相谈要事,淋成落汤鸡的模样总是不得体,亦桃便先回朱姨母那儿拿两把伞来,苏锦之在亭中等亦桃回来。
然后正当苏锦之抬头望着雨点拍打亭中飞檐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是萧若晗。
怎么又是他。苏锦之微微蹙眉道:“你还是想打阿佑的主意?”
萧若晗走到苏锦之跟前将他手中的伞收拢,笑了:“我只想打你的主意。”
疯子。
苏锦之面无表情。她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再在这地方待下去,便想不顾外头的倾盆大雨独自走出亭子去找亦桃。
而正当苏锦之与萧若晗擦肩而过时,萧若晗忽然表情有些诡异的喃喃念了句:“既然回不去,把你永远锁在我身边也好。”
苏锦之顿时脚步一停,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发黑身体就不听使唤的渐渐倒了下去。
阿晗的伞中有蹊跷,他竟对她用迷药!
萧若晗抱住苏锦之昏迷的身体,冰凉的手指轻轻扶上她的脸,终于心满意足的叹了句--
“锦之,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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