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苏锦之忽然抬头看向爹爹,心头有一瞬间的触动。
苏澈被自己女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怎么了你爹我不是也年轻过,当然懂你们的心思。”
苏锦之眨眨眼,抿唇笑了笑。
“这些年爹爹亏欠了你很多。”苏澈拍了拍锦之的肩膀:“但爹爹希望苏家不是你的软肋,而是你成长的盔甲。至少提起苏家时,不会觉得羞耻、不会抱憾终生。”
“不会的,女儿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苏锦之眼眸氤氲,不住的摇头。
两世为人,即使是最艰难的时刻她也没有因为自己身为苏家人而觉得委屈。即使是牺牲,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她的爱,她也是幸福的。只是为此却让她爱的人陪她沉沦堕落一世,她不甘心。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到两全的法子,不让爱她的人再受苦难。
“若是要做什么,你便放手去做吧。”苏澈道:“爹爹相信你,爹爹和所有苏家人都会在你身后,为你保驾护航。”
“好。”苏谨之极为郑重的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屋歇息吧。”苏澈道。
和萧若晗周旋这么多天苏谨之也确实累了,拜别爹爹后就打算回屋了。然而她走远后又悄悄回头往前厅看了眼,发现爹爹依旧坐在大堂没有离开,还一直揉着太阳穴低低叹气。
苏谨之走回苏澈身边,坐在他旁边的梨花木椅子上道:“爹爹可还有其他苦恼的事,能否让女儿替爹爹分担些?”
“与你们无关,也就是些朝堂上的事。”苏澈笑了笑道,没有细说。毕竟锦儿的压力已经够重了,他不想让她再为这些与她关系不大的事情烦忧。
“是陈皇后在朝堂上给爹爹施压了吗?”苏谨之想了想道:“此番能让陈皇后下懿旨放我归家,爹爹是答应过陈皇后什么条件吗?”
“与皇后无关。”
苏澈怕苏谨之多想,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告诉了苏谨之:“前线战事愈加吃紧,虽然这次九皇子北伐小有成就,但鞑靼势力依旧强劲。今日早朝陛下大怒,说是今年年初刚向南方的弋狄上贡,可他们现在又在逼我们上交大量的绢布和马匹。弋狄仗着我们与北方的鞑靼打仗抽不开身,甚至还在两国使臣来往的书信中大言不惭的将我们大邑比作侍奉他们弋狄的走狗!”
苏澈一拍大腿,气的胡子都在抖:“欺人太甚!这帮杂碎这次竟然还不要脸的提出要我们大邑的公主嫁过去给他们做妾联姻!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口气别说是陛下,就连老夫我也忍不下!”
苏谨之垂眸想了想。上一世贪得无厌的弋狄也是个棘手的问题,可惜北方鞑靼一直紧逼不放,当年阿晗登基后她有意想敲打敲打弋狄。可那时北方危机难除,朝内又存在大量反对阿晗而支持阿宸的势力,难以协调。她最终只得作罢,还是无奈年复一年的上贡纳粮堵住这些梁朝人的嘴。
“那陛下和朝中大臣的意思是主战还是主和?”苏谨之问道。
“诶……”苏澈叹气道:“依照陛下的性子当然是主战,可如今大邑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北方阵营。若真是一南一北两线交战,我们的辎重供给最多连半个月都承受不住。”
苏谨之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多少年都无法解的难题,不然大邑也不可能低声下气对弋狄上贡纳粮、纳财宝这么久。
但苏澈又道:“可看陛下的意思他也不愿意轻易咽下这口气。今日朝会上陛下还当着满朝大臣的面说了若是有奇才能解决这个难题,他甚至愿意出丹书铁券给予除犯了八大恶以外的所有免死资格。”
苏谨之陡然抬头,眸色顿时一深,随即又默默低下脑袋。
“时候不早了,回屋吧。”苏澈拍了拍苏谨之低垂的脑袋,微微驼着背站起身。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伤口时好时坏迟迟无法彻底愈合,旧伤也一直隐隐作痛。可朝中目前能堪担重任的青年才俊并不多,原本自太子死后他以为谦逊的三皇子萧若晗可以仁爱天下,可事实看来并不如此啊,大邑的未来形势非常不明朗。
苏澈深深叹了口气,忧思愈加深重。他摇了摇头对锦之道:“只可惜锦儿你是个女儿家,以你的才智计谋不该被困在这闺阁中。你若是男儿身,定能在朝堂上为陛下分忧。景冉年纪还太小,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带着他让他迅速成为大邑的栋梁。这都是报应啊……”
苏谨之垂眸。她明白爹爹的意思,爹爹这是在为大邑和苏家的将来着急。自大哥死后,苏家就没出过什么能为国效力的俊杰。而她即使有些谋略和手段,但碍于身份也只能永远留在闺阁中。
不过若是曾经的苏谨之听到这些话,定会日常感慨若是当初死的是她而不是大哥就好了。但现在的苏谨之不会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感慨了,这条路她已经这么多年走了下来,即使是女儿身,她也有办法去做所有她想要做到的事。
“爹爹莫担心了,大邑国运昌盛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苏谨之将爹爹扶进屋后回到自己的院子,心里头隐约有了些思绪。
关上屋门前,她抬头看了看雾沉沉的天色,心里头暗暗下了决心。
长夜难明,前路未卜。若是要跳出眼下这个牢笼不再受人桎梏,她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保守和逆来顺受。
横竖都是绝路,那就赌一把吧。不论是阿宸也好,苏家也罢,这一次她不会再放弃任何一个她爱的人
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只希望这一世她不会再留有任何悔恨。
*
还好萧若晗还没有疯狂到丧失理性,苏谨之被他抓到靖王府的消息并未在大邑朝野传开。毕竟这样做虽然会将苏谨之和苏家置于被动的局面,但对于想要得到储君位置的萧若晗来说,对他的声誉也没有任何好处。
苏谨之怕萧若晗又会暗中使什么小动作,便派亲信的属下在暗中日夜盯牢朱姨母和阿佑,并且苏谨之还特意留了个心眼叫了些人去盯紧江南的苏家老家。
夫妻好几载,她知道萧若晗太了解她了。她怕阿佑只是萧若晗设置的障眼法来吸引她的注意,萧若晗很有可能在其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攻她不备,而且陈皇后这次吃了瘪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苏谨之千算万算谨小慎微,在她能掌控的范围内都做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竟是在后宫中出了事。
——有宫人在容昭仪宫中发现了容昭仪诅咒已故先太子的巫蛊。
此事一出,一向端庄谦和的容昭仪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且容昭仪虽然不喜争抢,但她在后宫素来与行事霸道的陈皇后不对付这是众人皆知的,因而在人们心中更是加重了这件事的真实性,让容昭仪百口莫辩。一些朝臣和宫人甚至都认为先太子莫名其妙暴病而亡,就是被容昭仪诅咒致死的。
储君之事关乎国之根本,但凡是与储君沾边的事都由圣上亲自处置,即使先太子已经身殒也依旧沿次惯例。
这一次功勋卓著的苏家身为容昭仪的娘家,不可避免的再次成为风暴中心。
接下来陆陆续续开始有御史弹劾苏家犯上作乱意图谋反。起初圣上还是不信的,毕竟苏家长子被鞑靼人报复凌虐至死的事还让圣上一直念着旧情心怀愧疚。
但后来架不住弹劾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除了容昭仪的巫蛊外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苏家意图谋反,但圣上心里也不禁开始犯嘀咕是不是苏将军因为长子之死的事记恨上他了。
众口铄金,所以当京卫军将苏家团团包围请去牢狱时,苏澈和苏谨之父女心里也没有过分惊讶,只是铃儿和景染小小年纪被这阵仗吓得够呛。
这几日苏家上下鸡飞狗跳,全府人一时间跑的跑、散的散,苏谨之也算看透了这世态炎凉。
只是苏谨之没想到陈皇后这次会做的这么绝,连通敌叛国的罪名都给他们苏家准备了。不过想想这也确实像是她这位前婆婆能够做出来的事,若是身为苏家长女的她不能嫁与阿晗为妻,陈皇后得不到他们苏家的支持即使是选择毁掉苏家也不会让二皇子他们占到任何便宜。
而这个几日阿宸也很有默契的没有与她见面。毕竟苏家的功勋让许多人嫉妒着,现在一朝出了事,千千万万双眼睛都牢牢盯着苏家,能逃脱开一个是一个。她信阿宸不会丢弃她,只有他与苏家撇清关系才能留有机会救他们。
苏家的罪名大,圣上直接下令将他们苏家三十几口人统统关押在大理寺的天牢中等候庭审,容昭仪也同样被关在了宗人府。
苏澈、苏谨之还有她的弟弟妹妹们被分开关押在不同的牢房内,相互间不能见面。苏谨之蜷缩着身体坐在冰冷潮湿的地砖上,心里却很明白,眼前这些不过都是陈皇后在向她施压。
这篇文不长哦,大概十万出头就会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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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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