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之只想冷笑,容姑母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即使与陈皇后明面上再不和,容姑母也定然不屑于做这些卑劣和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如今的局面看似是一盘环环相扣的死局,却好像仅仅只有一个解决的法子,那就是苏家、皇后一党联姻。毕竟此事最初是由容昭仪巫蛊诅咒先太子,也就是陈皇后英年早逝的大儿子引发。
但现在还没有人能拿出苏家通敌叛国的实质性证据,且圣上抓他们也只是为了三司审查并没有直接勒令抄家,但难保一路上没什么有心人栽赃陷害。只要陈皇后肯在三司会审前转过头在圣上那儿为他们苏家说点话,耳根子软又顾念旧情的圣上肯定会对苏家宽宏处置。
这样一来陈皇后便成了苏家的大恩人,即使是在外人眼里这层盟友关系也是牢不可破。再者说,眼下这种局势苏家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使陈皇后只是让她嫁给阿晗为妾她也得感激涕零跪着接旨。
苏锦之在冰凉的地砖上坐不住,起身在周围找了些散发着霉臭味的稻草铺在地上。
正当她忙好一切重新坐回地上时,萧若晗带着两个随从来看她了。
“锦之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过过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吧? ”他立在铁门外,望向里头灰头土脸的她目光定定道。
苏锦之嗤了一声,拍拍衣摆站起身冷笑道:“呵,阿晗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用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吧。”
萧若晗眼眸微眯,抬手紧紧抓住铁栏沉声道:“这原来非我本意,你也明知此时的境况并非真的山穷水尽。”
苏锦之面无表情。对呀他还留了一条生路给她选,那就是嫁给他。
两人目光交汇,无声对峙。
“不管你的执念有多深,原先犯过的错我绝不会再犯。我也不会再抛弃任何一个我爱的人,包括阿宸。”苏锦之先开口道。
萧若晗也笑了,语带威胁话中有话道:“你也应该清楚虽然苏家只是关押待审,但其中可供有心人操控的空间并不小。即使你们有通天的本事,眼下也到不了陛下面前。”
“你还是不了解我。”苏锦之直视他的眼睛毫无畏惧道:“你已经不是从前的萧若晗,但我也已经不是从前的苏锦之。这一次,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好、好。”萧若晗拍了拍手,并不着急:“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她能嘴硬到几时。前世她能为家人嫁给他,他就不信这一次她可以狠下心来。
苏锦之转过身子面朝墙壁不再理他,萧若晗一甩袖子带着手下走了。
苏锦之深深叹了口气将脑袋靠在粗糙的墙面上。
狠话虽然放出去了,但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一旦明天三司会审开始她就不能再回头了。阿晗能帮她重生她心里当然是千万个感激,但若是此次为条件逼她嫁给他那便触及到了原则问题。裹恩胁迫,她绝不会妥协。
苏锦之揉揉咕咕叫的肚子,挪了挪个身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为明天的三司会审养精蓄锐。
“姑娘、姑娘?”
睡意朦胧间,苏锦之好似听到有人在压着嗓子急促唤她,她睁开眼就惊讶的看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提着盒吃食站在她身边。
苏锦之看了眼被悄悄打开的牢门,身子往后头退了退,蹙眉警惕地对着那丫鬟道:“你是何人?”能偷了钥匙在这大半夜避开狱卒悄悄把牢门打开,定是不简单。
“姑娘莫怕,我是九公子的人。”那丫鬟将萧非宸的贴身玉佩作为信物交给苏锦之手上道:“九公子让姑娘换上我的衣服先逃出去,接应姑娘的人已经候在外头了。”
“你是说我换上你的衣服跑出去,你穿着我的衣服留在这儿?”苏锦之依旧眉头紧蹙,不过那丫鬟身形与她确实相像,脸也像个七八分,若不是亲近熟悉的人,乍一看确实难分别。
那丫鬟点点头,悄悄往外头看了眼,催促苏锦之道:“姑娘可要快些了。”
苏锦之没有动,又问:“我若跑了这罪名可就坐实了,那我的家人呢?”她检查过信物是对的没有问题,但她不太理解阿宸为什么这么做。
“九皇子殿下另有安排,但他对姑娘承诺定会保苏家人平安的。”她原是掐好时间的,再拖下去很快就会有狱卒来巡逻,丫鬟语气也有些着重了。她明明是来救这苏姑娘,没想到这苏姑娘竟然还在同她问来问去。
“他的心意我明白,苏家败落这些天也只有他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苏锦之将萧非宸的玉佩塞回那丫鬟手中道:“不过眼下也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坐实苏家有通敌叛国的行为。你回去吧,我不走。”
“姑娘你若是不走我同九公子可如何交代呀。”那丫鬟顿时着急了。
苏锦之垂眸,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我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就让我试一次吧。”
“什么?”丫鬟没懂苏锦之的意思。
“没事。”苏锦之抬头笑了笑:“你回去便同他说,让他相信我一次。切记不论明天三司会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头。”
“姑娘、姑娘……”那丫鬟还想再劝,可牢外已传来了两三个狱卒的脚步声,苏锦之赶紧让那丫鬟快快出去。
丫鬟和巡查的狱卒走后,苏锦之拿起方才那丫鬟留下的吃食默默吃起来。
明天还有场恶战,吃饱了才能撑到最后。前一世都是他在为她付出,这一次就试试让她来保护他吧。
*
苏家祖上有开国之功,历届先祖均是战功赫赫,甚至曾有三位死后配享太庙。
为保证审问的公正性,这次审问苏家的规模也算近几年来最高的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各派出麾下大半精锐,命大理寺寺卿为主审,以非对外的形式于翌日辰时正式展开。
公堂之上,被分开关押的锦之一家终于得以重新见面。
所幸爹爹的精神状态还可以,牢狱对他颇为敬重。只是铃儿被吓坏了眼睛哭得肿肿的,倒是年纪最小的景冉终于像是个小男子汉一样不仅不哭不闹反而还安慰姐姐。
时辰已到,大理寺寺卿裴珩手中惊堂木一敲,三司会审正式开始。
“苏澈,你因征战招惹鞑靼人报复,长子惨死于鞑靼人之手,且发妻朱氏惊闻此噩耗难产而亡。说,你对朝廷可有怨愤?”
这话对于一位一生精忠报国、满腔热血的将军来说实在太过伤人。
苏锦之颇为担心的看向爹爹,就见爹爹刚开始虎目一瞪,随后摇摇头像是被气笑了,嗓音洪亮响彻大殿道:“苏某是个粗人,但最起码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害我妻儿的是鞑靼蛮子,我恨朝廷做什么?”
苏澈道:“妻儿惨死,我当然心中苦闷大恸。可若是我不战,还会有千千万万人的妻儿惨死鞑靼铁蹄之下!再者说我这么多年浴血沙场浑身上下二三十条伤疤,若是我怨愤朝廷,那就是对我之前所做一切努力的否定,我苏澈还有何颜面苟活于这世上!”
都察院御史开口道:“任你大义凛然,但在你家中后院搜出的刻有鞑靼图腾的令牌该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苏澈和苏锦之等人皆是一震。
苏澈一愣,怒极道:“膏以朗煎,兰由芳凋!这定是贼人栽赃嫁祸!”
苏锦之心下明了,陈皇后怕是要来真的了。都察院和刑部都有陈皇后的人,先是令牌一藏栽赃嫁祸,接着三司会审马上就给苏家的罪名盖棺定论。他们苏家甚至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满满一殿的官员,实则都是心知肚明的摆设。
果然只听刑部侍郎接着道:“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这令牌是贼人栽赃嫁祸的?”
苏澈一时语塞。
都察院御史见状冷笑道:“苏将军,虽然我们敬重您,但既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东西是栽赃的,那您就脱不掉这通敌的嫌疑。我劝您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苏锦之勾唇笑了笑眸光直视堂上的三法司,开口道:“此事与我爹爹无关,他并不知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锦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苏澈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姐姐……”铃儿和景冉也拽了拽锦之的袖子,吓得不知说什么。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官员皆是猝不及防、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全然震惊。他们原本只是受了陈皇后的命令吓唬吓唬苏家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苏家的罪定死。毕竟苏家旁系众多,在朝堂上的关系盘根错节,对当下政局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而且他们手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令牌也可以是栽赃。
但天能晓得这苏家大女儿竟然通通一口气认了,这可是通敌叛国的重罪,是要诛九族的!她这是疯了吗?
“通敌叛国,我认。”
苏锦之没有理会其他人震惊的目光,继续抬头面无表情道:“但这种大事肯定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做。我还有好些个同伙儿,只有面见了圣上我才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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