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算尽一切

南宫黎上一秒刚走,戚秋寒下一秒便追了过去。

他似乎就是在刻意等她跟上来,间距永远跟戚秋寒保持着百来米远。

他刻意的在把她往一个地方引。

——北方鬼域。

上次来时这里是尸山血海,如今倒是恢复成了市集。

然而这个时候南宫黎的速度却忽然变快。

戚秋寒紧盯着他穷追不舍,七拐八绕时脚下突然一空。

她迅速下坠,眼前的光亮立刻被什么东西遮住。

“扑通”一声,她冷不防的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黑暗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她迅速站起来拍拍灰尘手中燃起了灵火。

可这不燃还好,一燃竟发现自己在某一个牢房里。

心底蕴藏的恐惧在看到铁门的一瞬间开始疯狂蔓延。

她背抵在墙上冷汗涔涔。

可是不知怎的,停了一会她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突然又不怕了。

戚秋寒定定心神,举着灵火来到铁门边,可是手都还没伸出去便被一股力量反弹了回来。

是禁制。

北方鬼域的牢房、禁制。

这里十有**是魏凌云的底盘。

那南宫黎来这做什么?

“叮当、叮当……”

思索间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戚秋寒循着声音燃着灵火慢慢靠近。

却看到一蓬头垢面的男子,双手被两条粗壮的铁链吊起,双腿被打断跪在地上,满身是重刑留下的伤痕,各个关节处被在都放血。

而且那不是鬼。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已经被折磨到濒死的人!

他的长发沾满血污,凌乱的垂在前头遮住了面容。

戚秋寒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这人好眼熟。

她在他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拨开了他满是污泥与血块结痂的头发,把灵火往他脸旁凑了凑。

“你、”戚秋寒惊的后退半步捻灭了手中的灵火:“你怎么在这。”

这在天庭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不眼熟吗!?

此刻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这人竟是明理!

竟然是杳无音信的明理!

这可真意外啊。

她平复了下心情,然后重新燃起灵火来到那手臂般粗壮的铁链旁,二话不说先将其斩断。

好在这上面没有什么禁制,纯是普通铁链。

明理失去束缚双手耷拉下来,沉闷的栽倒了地上。

都成这个样子了想必跑也跑不掉。

戚秋寒抬起他的手,一并斩断了他手腕上的铁环。

却猛然间发现他胳膊上坑坑洼洼的被人挖去了好些皮肉,有的地方深可见白骨,有的地方被生生扯开了皮,且两条胳膊已经被人废了。

“下手真狠。”戚秋寒道:“那群蠢蛋还硬拖五个月才来找我。”

拖呗,再拖一会只剩收尸了。

“乌……”

倒在地上的明理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呜咽声。

戚秋寒微微蹙眉感觉不对劲。

她极尽小心的把人扶起让他靠在了墙上。

可他身上伤口实在太多,碰都没碰到有些伤便不断往外冒血。

明理靠着墙闭着眼出吐息微弱。

戚秋寒突然伸手捏着他的脸看了看。

他双目被生生剜去。

就连舌头都被人拔了!

“你究竟怎么惹了他。”

南宫黎说的果然不仅仅是把他扣在冥界这么简单。

但二人的交情还算做不错,起码比跟戚秋寒的交情好。

可如今明理被扣在这都快被折磨的断气了。

南宫黎不会无缘无故下这么重的手,明理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事。

明理忽然睁眼,脏污的头发下两个血窟窿直直的盯着戚秋寒。

戚秋寒被他盯的发毛,却忽然问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明理奋力从干哑的喉咙中咳了一声。

呜咽半天似乎想告诉她点什么。

“算了,共情吧。”戚秋寒这个时候倒是善解人意。

毕竟他真说不了话。

戚秋寒掐诀念咒,明显感觉到法力耗的飞快。

也是,这儿还压了个禁制。

……

夜幕降临时,明理忽然独自来到了那夜南宫黎诛杀气运之子的山头,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气运之子死的位置。

“别找了。”然而他还没干什么,身后突然便传来了南宫黎的声音:“真有什么也不能让你找到。”

明理背对着他面色僵了僵:“嘶、你跟踪我。”

南宫黎道:“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吗。”

只不过角色对调了而已。

“少了个人。”明理道:“戚秋寒可没在殿里修养。”

南宫黎满不在乎:“公孙望舒都管不着她。爱去哪去哪呗。”

“所以她俩究竟是什么关系。”明理不着痕迹的移开话题,正好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

正在共情的戚秋寒嘴角抽了抽。

南宫黎意味深长的说道:“就你想的那种关系。”

明理道:“原来就是普通朋友。”

南宫黎倍感无语:“你见过哪种整天腻腻歪歪在一起还想方设法的搬去人家殿里的朋友。”

明理道:“……这种朋友俗称道侣是么。”

南宫黎道:“你觉得呢。”

“轰隆!轰隆!”

此时天空中闷雷响了两声。

紧跟着大颗大颗的雨滴便砸落下来。

明理顺势道:“没带伞,走了。”

然而那大雨来的却是飞快,短短几秒便下大了。

“你带伞了?”明理一直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回头看去。

然而却看见南宫黎的头发褪去了颜色,衣服上沾了大片的黑。

准确的说,是衣服上的黑源自于头发上染着的东西被雨水冲刷掉了。

黑色褪去,他的头发竟然变成了白色。

他清秀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微笑,看向明理时周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四目相对,明理默默转身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往前走。

然后,。、跑啊!!!

再不跑就没命了!

然而南宫黎速度比他快的多直接到前面堵了他的路:“你跑什么呀。”

明理心里七上八下的慌,但却面上毫无波澜:“下这么大雨你就非得淋点呗。”

“猜对了。”南宫黎温和的笑着:“各个层面上的。”

他就着瓢泼大雨彻底理净了头发上染的黑色。

满头白发彻底显露了出来。

“你觉得我是黑发好看还是白发更好看一点?”

明理此刻脑海中闪过了千千万万种原因,以及近些天发生的事,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

“你故意的。”

“是。”他慢慢的把明理前面的碎发拂在耳后,语气平常的似是在说什么家常:“所以你要是还有命回去呢,记得把裴颂揍一顿。”

“你怎么敢!”明理一拳砸过去。

南宫黎单手擒着他的胳膊稍一用力直接拧断:“怎么不敢。”

二人直接便打了起来。

然而就算南宫黎前些日子被温醉断了一条手臂身上有伤还没带剑的情况下,明理依旧毫无胜算。

几乎招不过百,便被打趴在地站不起来了。

明理口腔中充斥着血腥味:“…你当日果然是故意输给他…”

“没办法谁让池清瑶自甘堕落。”他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么多年过去,还沉浸在那段往事里。”

明理努力撑着身子趴起来,单膝跪在地上却不住的咳嗽:“要么说青梅竹马,一个背地里研究邪术,一个闷头钻研邪魔歪道!”

“不对、她比不上你,你,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此南宫黎双手捧起他的脸笑得恶劣极了:“所以,你把找到的东西藏在哪了?”

“......怎么可能给你!”明理愤恨道:“手上沾了那么多血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别这么正义凛然。”南宫黎道:“这世上冤案多得去了,你管不过来。”

明理道:“管不过来也要管。”

南宫黎带着些讽刺意味开口道:“你还没发现吗?这么多年了,无论怎么努力谁都救不了天下人。”

“天道让你成神,让你看清这世间疾苦,却不完全给你救苦救难的能力。”

明理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你救得了吗。”南宫黎道:“他们的命,从来就不是自己的!”

明理惊的不由瞪大了双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我很清楚。”南宫黎幽幽道:“所以当年帮你隐瞒一切的人是谁。”

明理一愣,随即摇头:“我、怎么……知道。”

他正准备再问什么时,二人的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霾。

那面戴白色儿童面具男子身着白红衣袍,执着伞不知是何时到来的。

他看向了被暴打一顿的明理:“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滚。”南宫黎压根不想理他。

起身夺过伞,然后毫不留情的把他打飞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千面便顶着一张不高的的面具表情重新出现在他旁边:“让我滚抢我伞倒是抢的顺手。”

此时明理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就和在看两个索命的白煞一模一样。

这会儿不用说都能看出来千面跟南宫黎有交情。

千面接着又道:“没关系,我比较喜欢你,想抢就抢。”

这会明理的表情倒是精彩了。

南宫黎:“……”

他果断伸手把对方的脖子拧断了。

趁他们闲聊功夫,明理早就闪人了。

他独自穿梭在树林中,身后南宫黎却并未跟上来。

他没有追自己,但绝不会就这么放自己离开。

很快的他便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追自己了。

站在他前方执伞等待他的那人赫然魏凌云。

“你怎么会……”

那一瞬间明理脸上露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惊恐的神色。

“我没死在南宫黎手里是不是很意外?”雨伞前倾遮去了他的神色,可他语气中带着却带着浓重的恨意。

“等等、什么……”

然而明理还来不及想,便被一股法力震晕了去,再一睁眼他却置身于公堂之上。

那公堂上坐着一位神色威严的判官,堂下却跪着一个似乞丐一般的孩子。

在那孩子的身旁,躺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那孩子跪在那怯怯的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那判官忽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都说了是误会!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那孩子砰砰往地上磕头:“家父家母非是偷盗之人!求大人明鉴!”

那判官却是根本不听:“来人!拖出去打十杖!”

言罢便有两个小斯粗暴的拖着那孩子往外走。

他们似乎看不见明理。

明理面色煞白的站在那,身体直接被穿过了。

这是一场幻境。

公堂之外,两人拿着手臂粗的棒子一下一下的打在那孩子身上,那孩子凄厉的哭声回荡在四周。

但口中却并未求饶,而是在叫喊着申冤。

“一群混/蛋!他没错!!”明理怒火中烧却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直至打了二十多杖,等那孩子终于奄奄一息的不喊了他们才停下,接着粗暴的把这孩子拖出去找了个地方随便一扔。

一条破败的巷子里,那孩子连同两具尸体被丢于此,无人问津。

那孩子双臂一点点的往前挪,求生欲推着他想爬出去。

戚秋寒看到了他眼中强烈的恨意和求生欲。

而此时的明理却径直跪在了那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边。

再细看之下,正在倔强往外爬的孩子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明理。

“小贼!哪里跑!!”

“抓住那个飞贼!!”

而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从房顶上忽然跳下来一个人,还不等看清他是谁那人便一溜烟的躺在了白布下。

这时一群拿着棍棒的魁梧男人也赶到了这里,他们四处张望走过去踢了踢年幼的小明理:“臭乞丐看见看见刚刚有个人来没?”

他摇了摇头。

那群人还想再问什么,却忽然看到了白布下躺着的三个人。

他们立即啐了一口:“又让他跑了!真晦气还遇见死人!”

他们泄愤般把明理踢在一边后便离去了。

刚挨了打又被人猛踹的明理口中直接便吐出了血。

此时那躺在白布下的人忽然起身,他重新把白布盖好拜了拜:“死者为大、无意打扰!罪过罪过!”

他一扭头,此时才看到了已经半死不活的明理:“这是你的家人?”

一转身,竟也是个俊秀少年郎。

而他,却正是年幼的魏凌云。

此时的明理哪里还能说话连呼吸都快呼不上来了。

“得,谢谢你刚刚没卖我。”魏凌云上前把明理往身后一背:“到时候死不死的就在你了啊。”

他把明理背去了一个土郎中那里治。

毕竟他的钱还是靠打家劫舍来的,实在去不成什么像样的医馆。

“我仁至义尽了你就听天由命吧。”

他躺了大半年不见好,本来魏凌云都准备找个地方给他埋了。

但奇迹的是这么重的伤他挺过来了。

又养了半年算是好了。

夜晚的破庙里篝火摇曳。

魏凌云在火边烤红薯:“算你命大,没死就行。”

明理一想到惨死的亲人情绪低落的很:“那还不如死了。”

魏凌云当头就是一拳:“老庸医坑我那么多钱你说死就死?”

他被揍了情绪更低落了。

魏凌云道:“被打的那么惨,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本来是去人家帮工。”他闷声闷气道:“最后不给钱,爹去讨,被打死了,娘去报官,也被打死了。”

魏凌云边听边剥着烫手的红薯,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些嘲讽:“现在什么世道没钱没背景你还敢报官?”

他不解:“可那不就是让百姓申冤的地方吗?”

魏凌云嗤笑道:“那你现在不还是无家可归。”

明理接过红薯,冷不防的被烫的张牙舞爪,最后红薯被丢在了地上。

魏凌云捡起红薯去衣服上擦了擦:“啧,看你是个蠢的。”

明理闷声闷气:“你呢,你的家在哪。”

“你没听见他们那天叫我贼?”他道:“我跟你情况差不多。”

明理同情心泛滥:“那你现在也挺难受的吧。”

“不难受啊。”魏凌云道:“我仇人,我杀了。”

“啊??”明理吓的张大了嘴。

“所以呢我要去亡命天涯了。”魏凌云道:“明天我就走,咱俩也两不相欠。”

沉默良久,他忽然问道:“……能带着我吗?”

魏凌云道:“你会打架?”

明理摇头。

“那带你不如带条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累赘。”

明理低声道:“我也没地方去。”

魏凌云真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一个翻身去了别处:“不带,赶紧睡你的。”

那一夜,二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是第二天,魏凌云临走时却还是带上了明理。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过着四处奔走风餐露宿的日子。

直到他们去了一个完全没人认识他们的城镇。

明理被他送进了学堂。

“先生教什么就好好学。”魏凌云道:“学不好揍你。”

他道:“那你呢?”

“给你挣钱去啊蠢货。”魏凌云道:“这是你从我这儿借的钱,有利息,利滚利,等你功成名就的时候还钱。”

不负所托,明理后来真的功成名就了。

他被调往了当年那座城,成为了那的判官。

他公正、严明、无私。

便是顶着强权压迫也要还在公堂上申冤之人一个公道。

他大受百姓赞扬,仕途上却经常受挫。

因为自己幼时的前车之鉴,他并不在乎能不能继续往上走。

无论是富贵贫困,有无背景,他一视同仁。

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明事理,辨是非。

可直到那一天,被压在他面的人变成了魏凌云。

他太认死理。

最后魏凌云被处死时,他还是监斩官。

忽然画面消散,四周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最后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面前,一个沉闷而又愤恨的声音响起:“你后悔过吗。”

黑暗中明理却固执的哑声道:“从来没有。”

魏凌云厉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杀的是谁?”

他杀的,是当年害死他亲人的仇人,以及那个瞎了眼的判官。

十几年过去了,却有人将此事重新捅了出来。

明显的就是冲着明理去的。

“你也是够果断。”魏凌云道:“当年跟这事有关系的你全部判死了。”

“满口仁义道德你真是装的好啊!”

他死后,明理对他不管不顾,任由他被仇家断手断脚断身。

死也不得安息!

明理道:“做错了,就得承担后果。”

魏凌云怒目圆睁:“当年捡你的人是谁?最后你连一块白布也不给我!”

“好啊,你不徇私枉法我也不要你偏袒我什么。你一招风光飞升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掩盖过去!”

“你是有多不想让人知道你曾经还和一个罪犯相依为命?!”

“我没有。”明理辩解道:“不是我!”

“不是你?”他冷笑一声:“那你是有多想让我消失让南宫黎追杀我到如此绝境。”

明理腹部忽然被猛地打了一拳:“就算他不来、你迟早也会……”

话未说完他只感觉一阵眩晕,眼前恢复了光明。

而他被一股力量压着跪在冰冷的地上,双手被铁链吊起,所处的地方正是这间牢房。

“意思就是你承认了。”魏凌云恶趣味的捏起他的脸:“你知道刚刚在哪吗?”

“我没有让他来杀你。”明理挣扎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把我的事情掩盖了过去。”

却不想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魏凌云,他直接拔去了明理的舌头。

明理痛的面容扭曲,满口是血喊都喊不出来,两条锁链震的叮当响。

“不是你让他来的,还能是戚秋寒指使的?!”

“虚与委蛇皮囊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魏凌云骂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干脆你永远都别说话!!”

“对了,还有一件事。”魏凌云道:“我知道你们神官想告诉信徒点什么事的话会托梦。”

魏凌云神态状若疯癫的笑着:“方才,你看到的一切,就在你万千信徒的梦里。”

“你不是最喜欢判别人的生死吗?”魏凌云道:“那就让他们看看你究竟是何等恩将仇报的伪君子!”

接下来的几日,他泄恨般的造就了明理一身伤。

却又不让他死的干脆,一点点的折磨他,还要让他清醒着承受。

共情结束,戚秋寒看到了他所有的遭遇。

有点同情,但明理绝不只单单让她看到这一切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小心南宫黎。”

明理虚弱的点了点头。

千面是四方鬼域里藏的最深的一个。

其他三个或多或少有了解、交过手,但他唯独他。

细细想来,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到底是谁。

他一直以来都在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与南宫黎有交情,而且交情恐怕还不浅。

他当天会和南宫黎一起出现绝不是巧合。

南宫黎故意让明理撞破了他的事,却不直接灭口,反而任由魏凌云将其带走。

那么明理一定是留下了一些让他忌惮的东西。

戚秋寒忽然想起了那两个小仙官送来的东西:“那东西、在你给我的冤案里。”

明理点头。

戚秋寒道:“看来你当时是真走投无路了。”

他查到的应该不止南宫黎,还应该连带着戚秋寒。

她先前一直在想着明理知道多少,该怎么办把那些东西处理掉。

现在看来,明理估计都已经快要查清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明理选择相信的人竟会是她。

但想想也对。

他们三个在天庭相互制衡百年。

各有各的心思。

戚秋寒当年出关后,南宫黎不经常在天庭待着。

可他一直以来表面上为人好相处好说话。

跟他交好的神官不在少数。

明理拿出这些能给谁?

只要给了必定会被他灭口。

甚至搞不好牵连一众人。

南宫黎现在丧心病狂绝对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算运气好一时逃过一劫。

那么谁又能与他抗衡?

权衡再三他给了戚秋寒。

她一定会管,也一定有办法。

明理就赌南宫黎不会杀戚秋寒。

他是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

“你高估我了。”戚秋寒道:“你既然查的清楚,那该知道我诅咒缠身。”

话落二人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一直以来都说南宫黎强。

可是他究竟强在哪里?法力到底有多少?

当年他重伤之下仍可一个人单挑所有武神。

至今无败绩。

他甚至能下水和玉龙搏斗上来时还能三剑斩通三条血路!

可他实力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藏的很好。

低调行事这么久,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到底有多少法力。

当日海上一战,他到底用了多少法力?

如今明理大伤,戚秋寒法力根本提不上去。

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明理睁着两个血淋淋空洞一眨不眨的盯了她一会。

然后忽然间把戚秋寒扑倒了地上。

戚秋寒大惊:“发什么神经。”

紧接着她身下忽然出现了一个闪着微光的圆圈。

戚秋寒把他推回墙上,这才看清,身下的哪是什么光圈。

而是转嫁咒的阵法!

可是戚秋寒身上也没伤啊。

明理好不容易攒了点法力想干什么?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了身上涌入了一股法力。

她鬼使神差的掀开袖子一看。

掩盖下的诅痕竟消失了!

再看明理身上已经迅速被这诅痕爬满。

转嫁咒!!

它能将另一个人伤、痛、病、残、全部转嫁到自己身上。

可谓是什么都能转移。

但所承受的代价是受十倍。

既然什么都能转,那么某种意义上来说戚秋寒使用养魂法留下的伤和诅痕也可被转移。

既然现在她所承受的诅痕被转移,那么她被诅痕所压着的气运和法力也会回来。

这个咒法够逆天的。

之前她一直忽略了这一点,也从没尝试过。

明理这是拼死一搏!

戚秋寒又是一惊:“你真不想活了?!”

他伤的都快死了,再用这个阵法无疑是送命!

“你这是全押宝在我身上了。”戚秋寒心里五味杂陈。

她先前还想怎么让明理闭嘴。

结果对方现在……

明理点点头,他已经近乎要断气了。

他呜咽着,拼命从喉咙中发出来一个类似“十”的音节。

戚秋寒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反应过来。

“交代完了吗。”

铁门外忽然传来拖拽的摩擦声,以及那熟悉的、似催命般的问候。

铁门忽的消失,墙壁上挂着的灯火被瞬间点燃。

南宫黎还是穿着来时的衣服只不过上面多了大片血迹。

可再看他衣服完好无损,那么血迹便只能来自于他人。

此刻他手中便拖着一个已经被打到半死不活的人。

竟是魏凌云。

南宫黎将他往左手边的墙上一甩,剑出鞘的瞬间直接把他钉死在了墙上。

他此刻如同从尸山血海中爬回来的恶鬼。每靠近一步都如死亡一点点爬上全身。

“果然啊,你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她。”南宫黎道:“也不想想她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戚秋寒挡在了明理面前:“你刻意引我过来就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些。”

南宫黎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将其拉开:“我还有话没告诉他。”

南宫黎俯身拨开了他脸上脏污的头发:“这可不是我干的,谁能想到他下手这么狠。”

明理偏过头冷“哼”了一声。

南宫黎轻笑道:“好了,到时候我偿命就是了。”

“你那天其实根本就不打算坐视不理,对吧?”

他诛杀气运之子时,明理和戚秋寒都亲眼目睹。

当时嘴上说着都是一条绳的蚂蚱,可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

戚秋寒没动静。

但明理却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怀疑起了南宫黎。

神的法力来源于香火之力,但也来自于天道赋予的神力。

那么同理,既然他杀的那个人是天道的气运之子。

可此人是被天道所选中之人,以天道赋予的神力杀天道特别庇佑之人。

这听起来真是可笑极了。

可是他却真的杀了。

那要么,此人不是真正得天道庇佑,要么,南宫黎用的就根本不是寻常法力!

前者在看到那人身上的金光时便被否定了,那么便只剩下了后者。

所以这股力量是什么?

妖力?鬼力?

都不是。

直到上次在海上,明理从公孙望舒身上觉察到了一些相似却非同的力量。

于是他开始往千年前找。

但六界的力量找遍了也不曾找到。

可是直到他看到了一条有关修真界的血案的祈愿。

他这才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魔界。

修真界长久镇压魔界。

久到人们每每提起六界时总会下意识忽略魔界。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天,明理去了修真界。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还真的找到了。

只不过下面的修的魔道却根本用不了。

是已经飞升成神的人修不了。

可是南宫黎的名字还在众神名册上,那他是如何修得?

疑点重重,明理又去了那天气运之子死的地方。

却被南宫黎逮了个正着。

不知那场雨是有意还是无意。

总之,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确定了。

“你我三人交手这么多年你们能找到的东西我也能。”南宫黎道:“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明理把南宫黎和戚秋寒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几乎快查干净了。

可是,他没这个能力找到这么多,所以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帮他。

而这个人,正是明理飞升后替他掩盖凡间事的那人。

“最后问你一遍,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忽然又道:“忘了你说不了话,那给点提示也行。”

“他飞升之后认识谁?”戚秋寒道:“你问他他怎么知道!?”

“啧,本来也没指望。”南宫黎抬手那把钉在墙上的剑便飞了过来。

他起身把魏凌云拖了过来。

“好歹同僚一场,给你报个仇。”

明理一听竟如回光返照般猛烈的摇头,两个空洞的眼眶里也流出了血泪。

他都成这样了竟然还想放过魏凌云!

“少在这儿装烂好人!”魏凌云真想弄死他,可是他被打断浑身筋骨根本起不来。

他啐了一口骂道:“当年就该让你横死在巷子里!”

“这可他可太冤了。”南宫黎忽然笑道:“算了,告诉你也行。”

“一直帮明理遮掩的那个人忽然不帮他了,有些事自然也就提到了明面上。”

当年魏凌云死后,明理翻出当年的案子,顶着被追杀的风险翻了案。

从重判了当年跟此事所有有关的人。

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

南宫黎起初发现他俩这事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直到某一次意外得知了魏凌云的存在。

于是他计上心头。

屠了整个北方鬼域闹足了动静把他引出来,有意无意的告诉对方自己来这是受了明理的嘱托。

加之他们关系不错,和魏凌云本就对明理心怀芥蒂。

他还真信了。

原本南宫黎还在想怎么解决明理,那天千面一来他便想好了。

干脆把明理打成半残让魏凌云把他带走了。

这样一来,明理死在冥界也好办了。

魏凌云一瞬间呆了。

“……你怎么。”

所以只要他没那么急,哪怕给明理一点点解释的机会。

“卑鄙!”魏凌云怒火中烧,瞬间用法力接好筋骨一掌便朝南宫黎拍去。

南宫黎躲闪开来,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在魏凌云失去理智再次扑来时,直接推了明理出去!

“不要——!”

伴随着戚秋寒一声惊呼,魏凌云的手掌穿透了明理的胸膛。

明理嘴角流出鲜血,彻底没了动静。

魏凌云人都傻了。

“还是那么急。”南宫黎冷漠道:“他死于你手,现在你该满意了。”

魏凌云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胸膛起起伏伏,忽的被气吐出一口老血。

“……你们又算什么好东西!”

“祁穆玄做了那么多,还是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戚秋寒怒道:“你把话说清楚!”

“你以为他真杀不了你们?”魏凌云惨笑道“能在冥界立足的会是什么好人!”

上一代四方鬼域鬼王陨落后。

千面、白烟、祁穆玄、魏凌云各占据东、南、西、北,四方鬼域。

祁穆玄那个蠢的不好好在冥界当鬼王,反而跑去凡间玩乐!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就罢了。

他不光玩乐。

还给戚秋寒和南宫黎他们修筑庙宇!甚至还以名义行善,替他们招揽了大批信徒香火!

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觉得有愧于他们!

“可最后呢?”魏凌云厉声道:“照样死在你们手里!”

南宫黎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闭嘴!”

魏凌云口中鲜血肆溢,他面目狰狞畅快大笑着:“他死在你们手里,也是了却执念。”

“哈哈哈哈……”

在魏凌云爆笑声中,南宫黎直接将他活劈了。

他耳畔不断回响着魏凌云的话。

眸中逐渐爬上了血红之色。

戚秋寒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变了。

赤瞳白发,性格两极,魔道的象征。

此刻她终于明白祁穆玄那句‘跑’是什么意思了。

等等、既然如此。

明理其实就是撞破了这个才被灭口!一片混乱中,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算计我。”

此时南宫黎已经收起了气息,又变作了寻常的样子。

他起身收好剑:“现在才发现未免太迟了些。”

如他所说,明理和戚秋寒能查到的东西他未必查不到。

明理没想杀魏凌云,压根就没把戚秋寒的事告诉南宫黎。

只是那天正好碰见,南宫黎十有**看到了公孙望舒身上那股力量。

还知道有关于月神的一些事。

所以他干脆借题发挥带戚秋寒去见了温醉。

温醉和那晚的气运之子有七分像!

他刚飞升就渡劫,谁能这么快?

且水神享丰厚的信徒与香火。

这个关头把池清瑶天道送下去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就新的气运之子!

天道这次直接把路给铺好了。

那么试想一下会最先拿谁来开刀?

当夜他们都在,南宫黎明白的事明理会不知道?

现在一个出事都是给他让路!

温醉是个怎样的人又不得而知。

眼下这个情况,明理绝不会走一步险棋!

起码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动戚秋寒。

但他撞破了南宫黎的事。

于是南宫黎支走戚秋寒解决了他。

可是就这么死了太可惜。

所以他干脆在戚秋寒面前露些马脚,故意提及明理在冥界。

刻意引戚秋寒过来。

现在唯一有可能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把南宫黎干的事公之于众的人只有戚秋寒。

可是她法力不够,会出意外。

明理必会考虑这一点。

他也清楚自己一定没法活着回去,他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何顾忌?

直接换走了戚秋寒身上的诅痕。

南宫黎平静道:“你一开始也在算计所有人。”

“你那么处心积虑的想把裴颂拉下去,不正是因为你想以此为突破口搅乱天庭。”

“因为公孙望舒。”

你一开始用养魂法换她归,是想带着她远走高飞。

可你却在众神名册上发现她的名字依旧存在。

你改了她的名字,妄掩人耳目改变她的命运。

可是,没用。

所以你下了一盘棋。

你想趁着没有气运之子,先一步打破平衡再来一次天庭大乱,此机会强行送她上神位,好以此摆脱结局。

可是你不知道,她的命早就和结局死绑在一起了。

或许后来你明白了。

于是过于急切的想把她推开。

“因为轩辕七。”南宫黎道:“所以你不想成为她的绊脚石。”

他什么都知道!

“但太迟了。”

与此同时墙面轰然倒塌。

南宫黎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必须成为牵制她的最后一步棋子。”

“你这个疯子!”戚秋寒一巴掌扇过去,气到浑身发抖。

逃不掉了,谁都逃不掉了!

他果然知道!他都知道!!

一阵尘土飞扬后,戚秋寒就眼睁睁的看着公孙望舒朝着自己跑来。

难怪刚刚一碰墙面她便不怕了。

是因为公孙望舒也在这!

她听到了!她全都听到了!

她抱住公孙望舒的那一瞬间,整个监牢塌了。

准确的来说没塌,而是被人从外边打通了。

是温醉。

而此时南宫黎却正好刺了一剑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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