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没想到她如此问，小蘑菇明显顿了下，随即举起鸡腿追着她打。

宁暮雨瞥见十五在旁边默不作声，有些做贼心虚的僵硬，心中了然，边跑边笑：“我知道是谁，你再追我，我把你的糗事通通说给他听。”

小蘑菇不依不饶，两人绕着营帐后头时，宁暮雨一把抓住小蘑菇的手，悄声说：“刚才逗你玩的，我先去散会步，你吃饱了就先回去。”

小蘑菇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后，坚定地摇头：“我给你一块去。”

宁暮雨也没阻挠，往背对着营帐的方向走。

说是散步，其实有些逃避的意味在里面。

宁暮雨有些惊异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忍不住剖析起来。

小蘑菇在她侧旁，啃着手里的鸡腿，主动招供：“这是十五给我的，为了感谢我们提供的食材，你别乱想。”

“嗯，我没乱想。”宁暮雨自然地答着，嘴里突然又溜出一句，“十五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一句中肯的评价，但她脑子里此刻想的是林紫玉看萧天泽的眼神。

小蘑菇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气狠狠道：“你的魂被勾跑了？”

宁暮雨沉默地踢着黄土地上的小石头，道：“没有，你就当我舍不得走吧。”

“那个林紫玉，我瞧着跟什么天泽来着，高？苗？”小蘑菇挠头苦想，最终放弃，“管他什么，反正我看他们关系好像不一般，你难道不想知道？”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暮雨侧头看小蘑菇，吃的满嘴的油，坏心情突然跟着消失了，“哎，鸡腿还有没有？让十五也给我一个成吗？”

“这话跟林紫玉有关系吗？”小蘑菇有些摸不着头脑。

宁暮雨笑：“我刚想说的是，好奇害死猫。但是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吃鸡腿。”

“这有什么难的，”小蘑菇一脸不以为然，“去后厨拿一个不就成了。”

“行啊你，”宁暮雨对她刮目相看，“才这么会功夫，你就跟后厨混熟了？”

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旗帜被打的呼呼做响，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两人困在密密麻麻的营帐中，寻不到出路。

“你刚是怎么找到萧天泽的？”宁暮雨十分不解。

小蘑菇满脸骄傲：“本来是迷路了，但是我运气好，半路碰到了他们。”

“……”

宁暮雨叹口气，随便选了一个帐篷，毕恭毕敬地站在帘子前面，大声朝里面喊：“有没有人？”

很快，帘子被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拨开，出来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浓眉，丹凤眼，鹰钩鼻，气势极强。

宁暮雨表明来意，想请对方指指路，男人一听是两人萧天泽的朋友，立马展开笑颜，道：

“此处离萧将军的营帐不近，军中又都是些糙人，不如两位在此等候一会，我命人去通传一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宁暮雨想了想，这人生得粗犷，但说话还挺客气，话也在理。与其大摇大摆在军中行走乱了规律，倒不如等萧天泽来领人，于是跟着人进了帐。

男人名叫陈威，是一名校尉，很照顾人，给两人拿了蒲团，又是烧水又是沏茶，还把压箱底的一小袋干花生拿了出来，比街口卖包子的摊主都要热情。

***

宁暮雨和小蘑菇追追打打不见了踪影之后，萧天泽本欲去寻，正好被大将军的人通传。

知道宁暮雨是借故逃避，他干脆给出足够的空间，只命十五安顿好林紫玉。

这会事情谈得差不多，他起身告辞，料想此时宁暮雨应该回来了，正好把事情说说清楚。

有士兵在门口侯着，告知了宁暮雨迷了路、此时还在陈校尉帐中等待被认领之事，萧天泽呆愣了一瞬，嘴角微动了动，那样子似笑非笑的，像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立刻赶去接人，骑着马绕营地一大圈，到了陈威营帐前，掀开帘子，见她俩正坐在营帐里，被一群男人围观。

一个手舞足蹈地扭动着，像在跳舞，又像在跳大神。一个低垂着眸，双手撑着太阳穴，一副丢脸丢到姥姥家的表情。

一群人的眼睛黏在跳舞的人身上，令一群人的眼睛，却盯在发呆的人身上。

萧天泽的脸不自觉地沉了下来，随后重重咳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看清了来人，几乎是弹跳着起身，整整齐齐站成两排，双手下垂，手掌紧贴大腿外壁，躬身，行军礼，齐声呐喊：“将军！”

此时本是训练时间，因为明日便启程返京，陈威便有所松懈，加上遇到了宁暮雨和小蘑菇，得知这两人是萧天泽的朋友，胆子更加壮了一点，干脆将下午这场训练免了，还顺道拉上手下几个玩得好的，跟两个姑娘唠起了嗑。

训练时间聚众躲懒，违反了军规，萧天泽的脸色很难看。

帐内原本欢乐的气氛一哄而散，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陈威本想着照顾好这两位客人，能够在萧天泽面前博个好感，瞧着架势不对，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赶忙上前一步，道：

“禀告将军，兄弟们本在训练，是我怕两位姑娘觉得闷，便叫了人过来陪她们解闷。是属下考虑不周，请将军责罚。”

“哦，”萧天泽语气上扬，朝宁暮雨迈了两步，挡在她身前，问，“哪里不周？”

明明是轻飘飘的话语，可宁暮雨就是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陈威似乎也听出了话中的不悦，道：“不该在训练时间离开训练场，即便事出有因。”

“不对。”萧天泽负手在身后，声音沉了下来。

陈威抬头，脸上有不解，偏头看两位客人，想求救，可见一个被挡在了身后，只留下一截衣摆，一个已经不自觉地站在了队伍里，低着头一起听训。

“想不明白？”萧天泽提了提声音。

陈威立马把头摆正，暗叹了一口气：“属下愚钝，还请将军明示。”

“陈校尉，你在为自己的过失找理由。”萧天泽扬言，“做错了事，直接认罚，找理由就想蒙混过关？那是不是说自己生病就能不上战场？军纪还要不要遵守？”

“将军说的是，”陈威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却异常洪亮，似乎心服口服，“属下不该找理由！”

“带人下去，把今日的训练完成，以后有特殊情况，先向你的上司汇报。另外，”萧天泽顿了下，抬脚几步走到陈威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能他听到的声音道，“今日之事，多谢。”

陈威慢慢抬起头，皱在一块的脸因为这句话彻底舒展开来。

他明白萧天泽没有要惩罚大家的意思，只是提点自己要时刻谨记军规，于是大声答道：“属下遵命！”

走出军中，已是黄昏时分。雨终究没落下来，此刻夕阳的尾巴铺满整片天空，橙红一片，像绚丽的织锦。

宁暮雨和小蘑菇骑在马背上，萧天泽牵着马，绕着营帐边缘行走。

没有人说话，气氛不是那么的好。

小蘑菇觉得萧天泽在生小鱼的气，率先打破尴尬，解释道：“我们不是故意到别人的营帐里的……是、是小鱼想、想……啊！你别掐我啊……”

小蘑菇尖叫起来，萧天泽朝马背上看过去，宁暮雨慌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他。

小蘑菇继续解释道：“是小鱼想吃鸡腿了，我想带她去后厨，结果迷了路……”

宁暮雨叹了口气，就为了个鸡腿，半道迷了路，还被一堆男人围观了，想想都很离谱……

她从前可没在萧天泽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啊！

萧天泽微不可见的笑了下，道：“鸡腿是十五让厨子特地留下的，早没有了，想吃的话，路过集市时，我带你去吃。”

他说的是你，这话显然是说给宁暮雨听的。

她装作没听到，抬头看云彩。

小蘑菇却心生感动，觉得十五对她还挺好的。

萧天泽慢慢地走着，突然问：“你刚叫她什么？小鱼？”

从前小蘑菇似乎也是叫的这个名字，他听得不仔细，先入为主以为她喊的是小雨，刚认真回想了一下，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是啊，”小蘑菇双手叠在一块，做出鱼儿游水的动作，“小鱼，活蹦乱跳的小鱼啊。”

“很不错的名字。”萧天泽抿着唇，装成很赞赏的样子。

宁暮雨转头就发觉他在憋笑，毫不留情地撕下他的面具，对小蘑菇坦白道：“我叫宁暮雨，傍晚下雨的那个暮雨。”

“什么？”小蘑菇扭过头，惊恐地盯着她，回想起十五从前总叫她雨姐……原来不是鱼姐，是雨姐……

宁暮雨抱歉的看着她，解释道：“以前的很多事，我埋起来了，因为想起来，会有一点点难过，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小蘑菇有些丧气：“我的名字是婆婆取的，就因为她捡我那日，我捧了一兜蘑菇。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草率，直到遇见你。你说你叫小鱼，我当时第一次见有人的名字跟我一样……”

小蘑菇顿了下，努力想找个好点的词形容，最终没有找到，“一样草率，我还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伴，以为你跟我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想到……哎……”

“小蘑菇有什么不好的，”宁暮雨反驳，“我觉得很好听，一点也不草率。而且你现在也不是孤儿了，有我和婆婆一直陪着你。”

“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小雨，暮雨，宁姐？”

“……就叫小鱼啊，我喜欢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