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暮雨愣在原地,她立马意识到自己与宁朝云已经分离了五年。
五年的时间,她有了新的生活,若真的回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将被打乱。
私心里,她不想回,但宁朝云终归是她弟弟。
“我得想想。”她喃喃自语,陷入思想斗争之中。
“再过两日军队便启程。我在此处等着,今日之内给我答复。”
萧天泽知道她不想回京城,但还是在心里期盼了一通,想晚点知道结果,所以本打算离开前一日再来询问她的答案,可偏偏遇到了这事。
宁暮雨愣愣地点头,等到了晚上,她松了口,决定还是要回。
萧天泽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竟舒了一口气。
宁暮雨送他至院门口,黑灯瞎火的,月光也很暗,路不会好走。
十五去解马绳,萧天泽停住脚步,道:“回去吧。明日我过来接你们,在军中住一晚,然后启程回京。”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宁暮雨绞着衣摆,看起来一副随意的样子。
“嗯。”
“我不想占你便宜,但是跟你回去,必定什么事情都要仰仗你,我立马会陷入从前的境地。老实说,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何要帮我?是因为从前不告而别引发的愧疚?”
宁暮雨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因为愧疚,所以想要弥补。
萧天泽沉默着,这确实是缘由之一,其他的,此刻他还不想说。
宁暮雨继续道:“如果是这样,那我那天跟十五讲的话,都白说了。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在意,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早就不在乎了。况且那会,我每月拿着你的工钱,你是我的上司,没有必要对我交代行程或是决定。”
“但是现在,我不想欠你人情,不想接受你平白无故的帮助。你说吧,你帮了我,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萧天泽负手在身后,黑暗中,他唇角微扬:“你这么说,我确实想到有这么一件事。”
“与我成亲。”
“?”
宁暮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我现在身上有战功,不出意外,回去之后会站在朝堂之上,到时就算没有人来说媒,圣上也不会放过我。与其将自己的姻缘放在别人手上,不如直接宣布我已有妻,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萧天泽,”宁暮雨气笑了,“你是不是有病?!”
黑暗中,她看见他眼中有不一样的情绪,是不夹杂一丝玩笑的正经。
他继续道:“思来想去,此事只有你有经验。且你的办事态度极好,与我也算配合默契,应该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我拒绝!”宁暮雨展开双手,像赶羊一样将人赶出院中。
第二日,东西收拾完毕,三人坐在院中等候。
小蘑菇欢欢喜喜的,似乎迫不及待要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婆婆回头看了一眼小屋,她今年六十了,从来没离开过此处,但是为了两个形同孙女的女孩,她毅然决然踏出了这一步。
宁暮雨也不舍,在这里,她度过了平静而又踏实的五年,在这里,她真真正正感受到自己有个家。
这次离开,应该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了。
萧天泽和十五带了一队人马过来。
小蘑菇毫不客气地指挥十五,十五又指挥手下的兄弟,牵牛牵羊、抓鸡、捕鱼,清晨的薄雾下,院里热闹非凡。
到了军队,处处都是营帐,仿佛行走在迷宫之中。
宁暮雨跟在萧天泽身后,低头走着,只听得远处有士兵们操练的声音,呐喊声雄赳赳气昂昂。
宁暮雨觉得军中是真的纪律森严,即便回京前一日,依旧不得休息。
这样一看,萧天泽居然来找过她两三次。也许他在军中位高权重,有自己的空闲时间,但在宁暮雨看来,这就是妥妥的反面教材。
声音越来越近,前面的人突然停了脚步。
宁暮雨跟着停下了脚。
“将军!”
整齐划一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微扬头快速往前扫了一眼,余光里乌泱泱一堆人,各个穿着甲,身材高大健硕。
又瞥了一眼小蘑菇,她倒是不拘着,两只眼睛直愣愣盯着前面的男人堆,那咧着的嘴里,宁暮雨分明看到了亮晶晶的哈喇子……
萧天泽没应声,宁暮雨猜他此时应该在冷漠地颔首,以保持那独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和冷清感。
后听得十五道了一声继续练,场上才又响起吼、嘿的声音,震耳欲聋。
宁暮雨跟着来到一处毡帐,才抬起头。很快,有人前来递话,萧天泽嘱咐了十五几句,又看了她一眼,随之离开了。
十五撩开帐帘子,四人陆续入内。十五开始解释:“军中实在没有多余的帐篷了,这里是公子的营帐,今晚只能委屈大家一下。”
“那你家公子住哪?”宁暮雨随口一问。
十五摸了摸头,笑着道:“公子跟我挤一挤就好,行军的时候,野外、荒漠都经历过,甚至全是死人的战场都睡过,有床睡已经算奢侈了。”
宁暮雨若有所思地应了声,萧天泽从前睡眠十分浅,如今确实很不一样了。
十五带着几人走了一圈。
帐中摆设简单,一张翘头案摆在进门的左侧,案上放着一墨盘,一笔架,上面搁着两只毛笔,旁边堆着一些册子。是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
进门右侧是一个高架,上面摆着些文书,还有各类锅碗瓢盆夹在里面。
宁暮雨突然对萧天泽生出一股敬佩之心,这里环境极其简陋,他一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居然待了五年。
且明明身处军中,要操练、要打仗,有万事可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看书。
正中一张屏风隔着,往里走是卧榻。榻上只有一个布枕,一张虎皮,榻旁放了几个木箱,应该是装衣物之类的东西。
中午,营内吃的是鸡、鱼和鸡蛋,还有一些野货,皆是从小屋里带过来的食材。牛、羊还有小鸡则被拿出去卖了。
三人一直待在营帐中未曾出去过。婆婆年纪大了,从家里赶过来有些累,吃完饭后,躺在榻上睡着了。
一整个上午闷在帐篷中,小蘑菇有些坐不住,拉着宁暮雨往外走,说要带她出去见见外面泼天的“美色”。
宁暮雨有些不想动,说实话,她现在对男人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心只想着回京城救弟弟。
可耐不过小蘑菇非要拉她一起,美其名曰有福同享。
才掀开帐帘,迎面走来一个女子,估摸着二十三四的样子,生着一张瓜子脸,狐狸眼,小翘鼻,丰满的红唇,很明艳勾人的长相,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让人上瘾。
“你们是?”女子显得有些震惊,宁暮雨分明看见她眼中闪过一抹敌意,大概是个与萧天泽有牵扯的人,她下意识这样想。
小蘑菇大大方方地介绍了一通,说她俩是田泽的朋友,明日会随军去京城。
女子狐疑地看着两人,半晌没接话,宁暮雨反应过来,道:“她说的田泽是萧天泽。”
小蘑菇一脸迷蒙地看着宁暮雨,似乎在说,不是田泽田公子吗,什么时候改名了?
女子听到正确的名字,似乎放下了戒心,将自己的名字告知——林紫玉,又问萧天泽在不在帐中。
宁暮雨热心地回答:“不在,应该在军中训练。”
林紫玉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那我便进帐中等候。”
小蘑菇很有警惕感,一把将她拦住,道:“要不你去军中找找?这营帐今日归我们使用,你这就么进去了,万一……”小蘑菇使了个眼色,“你说是吧,我们不太好交代。”
林紫玉不悦地盯着她,小蘑菇也不客气地回敬,两人眼神交锋,敌对意味再明显不过。
宁暮雨不想与任何人发生争执,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这样吧,紫玉姑娘,我跟你入帐等着,小蘑菇你去找人。”
小蘑菇很不情愿地对着林紫玉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宁暮雨道:“林姑娘,我婆婆在帐中休息。”
林紫玉会意,“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们。”
宁暮雨微笑着,没多说什么,抬手掀了帘子,请人入内。
室内响起婆婆均匀有力的鼾声,老人已经熟睡。
炉子上架着水壶,壶里的咕噜咕噜沸腾,不一会儿,热气蓄力往上,一次又一次撩拨着壶盖,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人相对坐在蒲垫上,谁也没有开口。宁暮雨将壶取下,给人倒了一杯水,林紫玉轻声道谢。
随之,又是长久的沉默。
帐帘被掀开来,萧天泽露了半个身子进来,朝两人勾了勾手。
林紫玉腾地起身,飞快朝萧天泽走去。
宁暮雨回屏风后面,看了一眼婆婆,老人的嘴微张,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宁暮雨掖了掖她身上的虎皮,随即出了营帐。
帐外温度比帐内低了许多,天上布满了阴云,瞧着会有雨下。
三人站在不远处,宁暮雨一眼就瞥见了,林紫玉看萧天泽的眼神,含情脉脉的,果然——有关。
宁暮雨心中莫名产生一种不想靠近的想法,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小蘑菇手里捧了一个大鸡腿,疯狂朝她摇手。
宁暮雨踱过去,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蘑菇一眼,道:“说吧,是哪个‘美色’给你开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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