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长宁长公主微微抬眸,眉头微蹙,眼神闪了闪,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口:“既然人都来了,那便请进来吧。”
侍女福了福身,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长宁抿了抿唇看向身边的兰袖:“你猜猜这孟家姑娘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兰袖笑道:“自然是知道这侯府是老夫人做主,按照礼节前来给老夫人请安的。”
闻言,长宁长公主轻嗤:“我看倒是不尽然,你没听见早上小厮来回话时说的,寻常女子若是新婚之夜夫君连门都未进,不说以泪洗面,等上一夜还不是常有的事,她倒好才过亥时就沐浴更衣了,不简单。”
“老夫人宽心,您怕是太过看得起那孟家姑娘了,不过是个庶族之女,听闻又从小体弱多病的,定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长宁微微挑眉,脸上表情似笑而非,冷哼了一声:“体弱多病不是也不声不响的就一举夺得了百花宴的魁首。”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下人通传:“老夫人侧妃到了。”
长宁长公主目光瞥了一眼门口,勾了勾嘴角,对兰袖说了句:“且看着吧。”
只见,秦沅今日身穿湖蓝色软烟罗略施粉黛,嘴角挂着一抹淡笑款款走进屋内。
秦沅并未抬头,附身对着长宁长公主恭恭敬敬行了个跪拜礼,温声道:“妾身拜见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见秦沅还算恭敬,长宁长公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道:“来都来了,低着头干什么,把头抬起来我瞧瞧。”
闻言,秦沅掩去眸中泛起的冷意,缓缓抬头看向长宁长公主。
孟怜的容貌本就属于上乘,再加上秦沅自小熟知王府礼仪,今日无论是穿戴还是礼节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长宁长公主抬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沅,微微怔了怔,心中隐隐浮上一抹不安。半天才缓过神来,才轻点了下头,缓缓开口:“先起来吧,来人赐座。”
秦沅却未起身,依旧跪在原地。
见状,长宁长公主轻勾了勾唇,抬手拿起桌边的茶轻抿了一口,心中了然,但还是佯装不解道:“怎的迟迟不起身啊?”
秦沅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她双眸低垂,面露羞愧,缓缓开口:“妾身自知有罪,不敢起身。”
定北侯府没有正妃,整个后宅自然尽在长宁长公主的掌握之中,她昨日的一举一动怕是早就有人告知长宁,此刻主动请罪远比等着长宁兴师问罪来得好。
闻言,长宁眼中带着笑意,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秦沅:“你且说说,你何罪之有啊。”
接着,秦沅不卑不亢缓缓开口:“新婚之夜未等到夫君就自掀盖头为其一,新婚之夜夫君连房门未进独自沐浴就寝为其二。”
闻言,长宁眼中终于见了些许笑意,这孟家二姑娘果真如她所料是个极为机灵的,既是聪明人那聪明人之间说话就不必绕弯子了。
长宁长公主面色严肃,目光深邃仔细打量着地上的秦沅,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皇家威严:“这女子嫁了人,最最重要的便是三从四德,你可知晓?”
秦沅心中轻嗤,果然长宁长公主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的虚伪。
秦沅颔首恭敬答道:“妾身谨记老夫人教诲。”
见今日秦沅还算恭顺,长宁也就懒得再去计较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来人给侧妃赐座,待会等宴儿来了一同用早膳吧。”
即使秦沅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但听见谢宴的名字还是有瞬间的恍惚。
从前谢宴太过了解她,她的一举一动谢宴都能心领神会,若是待会儿同桌用膳不小心露出马脚可如何是好。
还未等秦沅缓过神来,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只见,谢宴一如既往穿着一身玄色衣衫,眉宇间尽是淡漠,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走进屋的一瞬余光瞥了一眼正站在一旁的秦沅,接着便收回目光,看向长宁长公主。
“给母亲请安。”
长宁长公主见到谢宴心情自然是欢喜多了,深知他的性子如何也懒得再去质问昨夜的事,免得徒增不快。
他既娶了孟家姑娘,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况且这孟家姑娘看起来也是个机灵的,若是再加上了她推波助澜从中帮上一把,应该一年半载就能为定北侯府开枝散叶了。
想到这,长宁长公主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能稳稳落地了,她抬头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秦沅。
感受到长宁长公主的目光,秦沅眸子略微闪了闪,福了福身柔声道:“妾身见过侯爷。”
谢宴如墨般的双眸不易察觉的闪了闪,但神色依旧淡漠未见半分改变,轻点了下头,并未正眼去瞧秦沅。
见状,秦沅心中莫名的又冷了几分。
见到谢宴一如既往冷冰冰的样子,长宁长公主心中轻叹了口气,然后微微抬了抬手,由边上的侍女扶着起身,缓缓道:“既然人齐了,那就备早膳吧。”
屋内空气静默,秦沅静静立在一旁,不动声色看着长宁长公主母子二人寒暄过后的漠然,心中有些不解。
记忆中谢宴天性使然对待长宁长公主虽然谈不上多亲,但也是恭顺有加,平日里请安嘘寒问暖也是少不了的,怎的今日她倒是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其乐融融,倒像是中间隔着什么一样,谢宴对待长宁似乎比从前冷漠了些。
正想着,侍女就将早膳端了上来,一一摆好在桌子上。
听见长宁长公主说用膳,秦沅才微微缓过神来跟上去落了坐。
桌面不算大,三人各置一头也算是互不干扰,都自顾自吃自己的,除了有下人给布菜时不小心发出的“叮当”响声以外,空气静默得好似屋内无人一般。
秦沅垂着眼,目光偷偷打量着两人,从前她不是没跟这两位一同用过膳,那时候饭桌上的气氛与今日可是天差地别,秦沅不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让这对母子变得如此生分。
秦沅想得出神,不自觉的抬了筷子去夹桌上自己喜爱的芙蓉肉卷。
谢宴余光瞥见,冷冷抬了眸子,目光瞬间顿住。
只见从吃饭开始就没开过口的谢宴缓缓抬眼,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微微闪着寒光,眼中情绪不明,视线落在身旁不远处秦沅的手上,嗓音一贯冷淡不带丝毫温度,缓缓开口:“你为何用左手用膳?”
闻言,秦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正夹着饭食的筷子也瞬间顿住,神色微怔了片刻才笑了笑道:“妾身自小便用左手,让侯爷见笑了。”
谢宴语气不明的“哦”了一声,随后淡淡收回目光,装作没有察觉到秦沅的慌乱,好似什么也都发生过一样自顾自低头吃饭。
一边的秦沅不自觉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万万没想到谢宴竟会注意到她用左手吃饭的习惯,从前她用左手是因为右手在战场上受了伤,基本上是废掉了,除了纸张几乎提不起任何东西,当初她还消沉了好些时日,后来还是谢宴每日帮她训练左手。
重生以后习惯使然,便一直都在用左手,没想到今日竟会被谢宴注意,她太过大意了。
长宁长公主倒是不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只不过看到谢宴肯主动开口跟秦沅说话,不免宽了宽心,面上也带了些喜色。
“若不是宴儿说出来,我倒是没发现呢,这天底下事事都用左手的人可不多,我记得前朝有位女官也是左撇子,后来嫁了位将军,自她嫁过去以后夫家便开始平步青云了,想必怜儿也是个有福气之人。”
闻言,秦沅心中冷笑:“平步青云,你大可放心,有我在定会让这定北侯府如从前秦王府那般‘平步青云’”。
接着,秦沅垂眸掩去眼中凉意,嘴角带着浅笑:“老夫人严重了,怜儿自然也想做那有福气之人,若能助侯爷一臂之力怜儿自然求之不得。”
见状,谢宴心中轻嗤,原是他想太多了,许是他太过想念那人了,竟见人与她有相同习惯便总爱往别处想。
随即嘴角划过淡淡的自嘲,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他真是魔障了。
早膳过后,长宁长公主没有再留两人,称自己昨夜没有睡好如今乏了,便将两人打发走了。
秦沅与谢宴一同出了正殿,未等谢宴开口,秦沅便柔声道:“侯爷若是无事,那妾身便告退了。”
本以为谢宴不会理会她,没想到谢宴却倏然转身。
秦沅猝不及防便对上了谢宴的目光,视线在空中相碰,四目相对,谢宴精致的桃花眼中透着淡淡的倦意,秦沅心中一莫名一紧,居然生出几分不明的怯意来。
谢宴眉宇间透着淡漠,睫毛微闪,视线落在秦沅身上,半晌才缓缓开口:“请便。”
闻言,秦沅福了福身,强做镇定,柔声道:“妾身告退。”
原地,谢宴静静看着那背影,如墨般的瞳仁微闪,眼中情绪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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