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的目光停留在徐卿羽身上,表情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剑眉微挑,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闪着寒光,颇有几分审视的意味,看得徐卿羽心中发毛。
“三……三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喜欢就不喜欢。”
徐卿羽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每次谢宴这个眼神看他,准没好事。
“我见你倒是对孟家二姑娘上心得很,自从那日市集上见过一面以后,你好像没少念叨。”
“啊?”徐卿羽吞了吞口水,“有……有吗,那不是因为她是你未来的侧妃,我才多在三哥耳边念叨几句。说来也巧,三哥平日里甚少进宫,百花宴那日竟也遇上了,说不定你与这孟家二姑娘真有几分缘分。”
谢宴抬了抬眼皮,眼中透着些许倦意:“哦?是吗?这缘分我给你要不要?”
徐卿羽实在难以揣度谢宴话中之意,但他总隐约觉得这谢宴跟这孟家二姑娘兴许有些缘分。
且不说他对无关之人是如何淡漠,就说那日百花宴上,谢宴就是经过御花园被那琴声引过去的。
按理说平日里什么曲子没听过,那首《潇湘水云》更是听过不下十遍。
而且,谢宴此人对女色向来淡漠,过往二十几年里能入他眼的也就一个秦沅,秦沅死后他更是过得比和尚都清心寡欲,别家女子他连正眼都懒得瞧,但那日竟躲在假山后面听完了整首曲子,说他对他这个侧妃无意徐卿羽还真不信。
可每每他提及孟家二姑娘,谢宴却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徐卿羽立刻点头,表情无辜:“是是是,当然是。缘分就算了,这是三哥的缘分。”
谢宴勾了勾嘴角,低笑了声,嗓音透着淡淡的嘲讽:“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呢。”
闻言,徐卿羽眉心一跳,这玩笑可开不得,天知道她为博佳人一笑费了多大的一番心思,差点把命搭进去。
徐卿羽讪讪回答:“哪能呢,我的真心天地可鉴呢,只不过是有些同情这孟家姑娘,大好年华……新婚之夜就要独守空房,甚是可怜啊。”
谢宴轻嗤:“我怎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如此好心了?还操心起别人的事来了。”
“三哥,你今晚真不打算去见一见这孟家二姑娘?怎么说今天也是你的大婚之日。”
闻言,谢宴双眸微抬,轻嗤一声:“大婚?这算哪门子的大婚?”
接着,谢宴收回目光,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余光瞥了一眼屋内的秦沅,轻勾嘴角似笑而非,嗓音里透着倦意:“要不?你去替我洞房?”
闻言,徐卿羽脸上表情瞬间顿住,手上的折扇吓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三秒钟后,徐卿羽总算是消化完刚刚谢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脸的欲哭无泪:“三哥我错了……”
谢宴冷冷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徐卿羽怔在原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正出神,耳边传来谢宴一如既往淡漠的声音,声音里还带着嘲弄和说不上来的冷意:“还不走?真想替我去洞房?”
听见谢宴的话徐卿羽才缓过神来,附身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折扇,赶紧跟了过去,生怕谢宴一个不高兴一脚把他踹出侯府。
夜幕低垂,浓如墨砚。
此刻,秦沅已经坐在偏殿七八个时辰了,后背酸的很,腿也开始酥麻,她忍不住朝着门外唤了一声:“灵儿?”
半天无人应声,接着,秦沅又唤了一声:“门外有人吗?”
半晌,门外才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略显稚嫩,听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侧妃有何吩咐。”
见有人答话,秦沅开口道:“灵儿去哪了?就是今日随我一同来的陪嫁侍女。”
门外默了默,才接着回答:“回侧妃,灵儿姐姐应该是正在库房跟管家清点陪嫁。”
清点陪嫁?我的陪嫁他定北侯府轻点作甚?
秦沅收回目光,淡淡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门外的侍女行了个礼消失在夜色里,门外又恢复了静默。
秦沅抬手扯下头上的盖头,露出清冷的面庞,红烛映照,眉眼之处一片冰霜。
秦沅绕过屏风看了一眼窗外,看样子今晚谢宴多半是不会来的。
想到这,她左右摇摆不定的心反倒平静了,若是今晚谢宴真的来了,她反倒措手不及。至少,她现在还没有想好用如今的身份该如何面对谢宴,一切都还需要从长计议。
看着屋内的陈设,秦沅心中隐隐泛起一阵苦涩,若是时间倒退回十年前,她那般女儿家的心思,今日怕是会脸红心跳,心中悸动得不能自已。
她如水般的双眸接连闪烁了几下,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想到过往种种,秦沅胸口处像堵了一块棉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脑子也开始乱糟糟的。
微微缓过神来,秦沅嘴角划过一抹苦笑,她真的是魔障了,竟开始睹物思人起来了,讽刺的是,她思的却并非良人。
正想着,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将秦沅纷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脚步声由远及近,秦沅飞快回到屏风后,顺手扯回刚刚被她丢出去的红盖头盖在头上,抚了抚衣裙重新端坐在床上。
片刻,偏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轻快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往秦沅的方向走过来。
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秦沅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听着脚步声不像是个男人,应该不会是谢宴。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轻柔嗓音:“小姐。”
秦沅分辨出是灵儿的声音后才放下警惕,长舒了口气,缓缓道:“灵儿,如今什么时辰了?”
灵儿抬头瞧了一眼窗外答道:“回小姐,亥时三刻了。”
秦沅睫毛微微颤动,心中思量一番以后,抬手将头上的红盖头扯了下来。
见状,灵儿大惊失色,声音里带了几分着急:“小姐,这可使不得,新婚之夜这盖头该是新郎亲手取下才行的!”
说着附身,捡起盖头作势想要将盖头重新盖回秦沅头上。
秦沅目光淡淡瞥过窗外,美眸透着冷意,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扭头问灵儿:“若是我偏要自己掀了这盖头呢?”
“啊?”灵儿面露难色解释道:“这……新婚之夜没等到新郎,新娘就自己掀盖头是不吉利的,婚后也会不幸的,小姐你还是听话把盖头盖回去吧。”
不幸,如今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比她还不幸的吗,已经如此不幸了,更不幸几分又何妨。
闻言,秦沅心中酸涩一闪而过,轻嗤出声:“我怕是等到天亮都等不到定北侯来掀盖头,还不如我自己掀了,再者……”
说到这,秦沅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眼中肃杀之色尽显,一字一句道:“幸与不幸,我说了算。”
灵儿见秦沅这幅样子陌生的很,她印象中的小姐一向柔弱,温婉可人,从未有过如此刚强的一面。
现在的秦沅仿佛全身都带着冷硬的刺,令人生畏。
灵儿不自觉的发怵,试探着开口:“小姐?”
秦沅缓过神来,掩去了眼中凉意,柔声道:“我乏了,替我更衣吧。”
灵儿面露难色:“这……小姐,侯爷还没来呢,这不合礼数!”
闻言,秦沅轻嗤:“他若一整晚都不来,我难不成要坐在这等他到天亮?”
灵儿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回道:“小姐新婚之夜没等到新郎,新娘独自一人就寝,不合规矩。”
秦沅气笑了:“这又是哪里来的规矩?”
灵儿还是试图劝说秦沅,侯府不比在孟府,明天难免落人口实:“小姐……”
秦沅抬眼瞥一眼窗外,淡淡道:“都亥时了,放心,今晚不会有人来了,替我更衣吧。”
灵儿心中轻叹了口气,照着秦沅的吩咐替秦沅更衣。
这大红色的婚服,不止是穿起来麻烦,脱也同麻烦,灵儿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将秦沅身上的婚服尽数脱下来。
秦沅将头上的首饰尽数取下,随手放置在屋内的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今日折腾了一天,她累得很,现在总算能放松一些了。秦沅让灵儿备好了热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以后再去休息。
至于以后在这府中如何过,她心中多少已有了几分打算。
第二日清晨,早早就有人将昨夜秦沅的一举一动,尽数汇报给了长宁长公主。当然也一并汇报了大婚之夜谢宴连面都没露,并未踏进婚房半步的事。
一大早听到下人来回话以后,长宁长公主就气得大发了一通脾气,气谢宴是一方面,但更多是气这个新过门的侧妃无用,新婚之夜夫君连门都没进,传出去免不了被人耻笑。
发完脾气以后,长宁长公主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黯淡,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默了默,想起一事,对旁边的侍女道:“前几日我交代你的事你可办妥了?”
旁边的侍女立刻道:“老夫人放心,奴婢都办妥了,家里的下人在前几日就都封了口,半个字都不会提侯爷从前的事的,知道侯爷与秦家三姑娘有过一段的下人我已经都打发了,保证不会让侧妃知道侯爷至今未娶正妃的原因。”
闻言,长宁长公主总算是宽了宽心。
她心中了然,谢宴许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秦家那丫头,活人怎么也是比不过死人的。
长宁长公主轻揉了揉太阳穴,眼中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狡黠,叹气道: “如此便好,我不求那孟家姑娘能讨得宴儿的欢心,只要她肚子争气便好。”
话音刚落,门外的侍女就进来通传:“老夫人,侧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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