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畅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才换上的,嫩绿色的大衣里搭着一件奶白色的、看上去就十分柔软舒适的薄毛衣,先前披散着的浓密长发此时也被薄荷绿的发带高高束起。
一眼看去,她身上洋溢出的温柔和朝气,竟比窗外雨后的春天更吸引人的目光。
站在斐一然身后的向婻望着门外那张本只是微笑,但在视线相交时慢慢绽开的笑颜,仿佛已经预见了待会雨过天晴后,万丈金光从西方投来,打在她身上的画面到底是怎样的美丽动人。
每次这样不经意地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个长着娃娃脸大眼睛的女孩,总是能给她眼前一亮的感觉。
虽然持续性不行,但意外性……至今来看,从未间断。
电梯门打开三秒后,已经接受了禾畅火锅店的老板乐畅、就是自己新邻居这个事实的斐一然便在礼貌地一点头,率先走出电梯,侧身让行。
然后转过身,看向了还没从电梯里出来的向婻,以及站在电梯外还没进去的乐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看上去怪怪的。
关于这一点,斐一然的感觉的确敏锐。
向婻在看到乐畅的瞬间是短暂地惊讶了一把,但惊讶过后就是无尽地心虚和慌乱,就像是以前念书时常听说的却从没经历过的——早恋被家长抓包的尴尬感觉。
她怕极了乐畅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也怕极了打量着她们的斐一然真的看出点什么。
时间被煎熬的情绪放得无比缓慢。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向婻仿佛是在踩着刀刃一般,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出被行李箱挡住的电梯,并木着脸经过乐畅的身边。
然而在她们即将擦肩而过时,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的乐畅到底是忍不住开了口:“老婆,你这样视我如无物,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被一声老婆定住的向婻,原地僵成石像。
而清楚地听到了每个字的斐一然差点被脑门上冒出的问号坠倒,原先疑惑得微眯的双眼也险些瞪出眼眶。
“老嗷嗷嗷婆?”向婻被斐一然震惊得狰狞的眼睛看得浑身刺挠,木头人似的转过身面向已经先一步右转过来的乐畅,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那比开水更烫她嘴的称呼。
毫无心理负担的乐畅笑着应声:“嗯。”
“嗯……?!”两米开外的斐一然转着音重复了一遍乐畅的回应,长腿一抬,大步迈回,“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你们、你们、你们在一起了?婻姐!你不是说你不是蠢货的么?!”
向婻听到质问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下意识想要否认,偏偏眼前的人比她反应更快地点下了头:“对啊,上午刚领证,向婻还没跟你说吗?哎对了,你刚刚说什么蠢货?谁是蠢货?”
“你们上午领证了?领的什么证?结婚证?!”只听见了前两句的斐一然握住向婻的肩头,强行把她转过来,“向婻,你一一一真的假的?!”
乐畅被斐一然突然的动作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确认她们并不是要打架后,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俩突然结巴的人,拉回行李箱说:“正好遇见了,要不顺便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斐一然眉心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她闻言又神情古怪地把身前的人扒拉开,看向刚被向婻挡住的乐畅:“不是,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接个吻不至于要赔上婚姻吧?你们刚才是说好了逗我的吧?啊?”
向婻站定后,生怕乐畅的回答会真的让斐一然的眼睛瞪出眼眶,忙转过身在捂乐畅的嘴和堵斐一然的耳朵,这两个选项中果断选择后者,一把捂住了斐一然的耳朵。
再次被横插进来隔开并被捂住耳朵的斐一然:“…………”
“这是干什么?向婻?”乐畅彻底被眼前的这俩人的反应搞迷茫了。
向婻回头,笑了一下说:“你是要出门吧?时间不早了,正好我们也是回来拿个东西就走,今天先不看了,改天再说?”
听到向婻提到时间,乐畅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时间,正好接到催促她快些下楼的电话。
她按掉铃声想了一下,对眼前已经挣脱向婻控制的斐一然说:“那邻居,我先走了,等回来我请你吃饭,到时候你一定得来啊。”
已经管理不了情绪的斐一然看着笑容明媚的乐畅,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得用力点了点头。
下一秒,关上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乐畅推着行李箱进去,赶在电梯门自动闭合之前对门外站着的两人弯着唇角、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眼见电梯右侧显示屏上的数字变化,斐一然原地右转,要吃人似的瞪着向婻,抬手握住她的手臂往自家门口拖。
斐一然是独居,妈妈宋俪上次来住了一夜就回去了,这会儿家里也没人,可以说是相当安静。
她听着指纹识别成功后转动的锁舌声,进门后砰地一把拉上门,把向婻往门里一推。
向婻身材苗条,但并不是风吹就倒的竹竿,她踉跄一步后站好,回过身的瞬间挑衅地瞥了斐一然一眼:“干什么?还想跟我动手?”
斐一然张口又来:“向婻,你是真不打算跟我处了是不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瞒着我?你可真行!”
向婻清了清嗓子,低声狡辩:“每个人都有她的秘密,再说了我也不是真的想要瞒着你,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斐一然呵了一声,反问道:“是吗?既然你说你是没来得及跟我说,那刚刚你心虚什么?大大方方给我介绍你的新娘不行么?还特么堵我耳朵,你也是个人才。”
说着说着,斐一然都被气笑了:“你真是表里不一的高手啊,都这样了,在车上的时候你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骂自己,我真服了你了。”
向婻终于被说红了脸,她低着头靠坐在身后的沙发扶手上说:“我这不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么。”
向婻顿了一下,又说:“她自从那晚后就缠着我让我负责,我开始也觉得荒唐来着,可后来一时冲动,鬼使神差地就应了……拿完证我是后悔,可我总不能出了门又拉人家回去离吧?那显得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你、你还……”斐一然头都大了,她伸手指了指向婻,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你哪怕答应和她交往试试呢?那也比直接跟她领证强吧?你跟她先前都不认识,怎么就能稀里糊涂跟她领了证?”
“你心是真大。”
向婻扁了扁嘴,沉默地听着。
斐一然看她低着头的样子,觉得自己是有些太凶了,指责的语气软了一些,问道:“你和她领证前,去做财产公证了吗?”
向婻抬头:“没有。”
斐一然:“……”还说不是蠢货,简直蠢到家了,蠢死算了。
向婻看斐一然黑下去的脸,原本想说她和乐畅俩人的条件其实是差不多的,但为了不继续解释,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说:“那什么,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去收拾东西?其余的事情回来有空再聊?”
斐一然已经被刚才的事情刺激得晕头转向,她哦了一声说:“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被你气到了,情绪起伏太大开不了车,往返的高速都得你来。”
向婻看着回房的斐一然的背影,忽地笑了出来,心想你倒是想开,我也得敢让你开啊。
当天晚上八点半,拎着托特包的向婻和拉住小行李箱的斐一然准时出现在红霞万里的C市。
从车上下来,两人自动拉开距离,冷着气氛迈上台阶走进提前订好的希尔顿酒店。
斐一然被向婻气得不轻,眼看三四个小时候过去了,是越想越气。一路上对向婻爱答不理的,半天才愿意嗯一声,现在进了酒店也不见好。
来之前因为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向婻只订了一间豪华双人房。
现在要拿房卡了,感觉到身旁人的冷漠,她有些犹豫这样晚上还能不能休息好,便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征求一下斐一然的意见,换成两间大床房,这刚准备开口,身后又忽地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
“真巧啊!”
短短的三个字传来的瞬间,让两人同时一震。
乐畅也没想到自己出个差还能碰上向婻,惊喜过后快步走来:“向婻,你们怎么也来C市了?”
“是啊,真巧,你也来了。”向婻四肢僵硬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一点诚意没有。
看出向婻真实想法也装作没看出的乐畅,笑着点头:“我刚到,早知道和你们一起来了,一个人开车累死了。”
斐一然身为向婻唯一的好友,当然是鼓励她谈恋爱的,也无所谓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性别,但来的路上了解了向婻和这位娃娃脸女孩的大部分对话后,再看她……原先还觉得顺眼的地方也变得越来越不顺眼。
于是,片刻前还打算让前台把双人房改成两间大床房的斐一然,此时听到那不顺耳的说话声,不仅没回头回应,甚至咽下去涌到嘴边的话,用力地拍在柜台上,拿着双人房的房卡以及向婻的身份证,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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