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异样

她深深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

两人交谈之间,画舫之上,丝竹声早已戛然而止。

侍从奔走,唯独那一人,仍是风姿从容,衣袂清雅,不染一丝狼狈。

赵怀霁静静立于画舫之上,眸色深远,却无波无澜,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甚至在这一片喧嚣之中,他依旧风度翩然,姿态无可挑剔,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一位“未婚夫”该有的担忧,却又不至于过分动容。

一切,都恰到好处。

可正因如此,才显得刻意,甚至冷淡。

他是温和的,却是冷静得过了头。

那双眼看着湖面,看着她和赵长宴——不疾不徐,稳重内敛,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等待。

湖水冰冷刺骨,她真正落入险境时,他却站在画舫之上,稳稳当当地看着,竟连衣袍都不曾沾湿一片。

若不是赵长宴先一步入水,她是否会真的溺死在这湖底?

沈秋辞袖口下的指尖因寒意微微泛白。

而赵怀霁,这才眸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怀:“清和,受惊了。”

——这句话,来的何其晚也。

赵长宴感受到她的目光,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

他道:“你合该对我道声谢不是?”

沈秋辞手腕仍被他扣着,触感是热的,却带着微微的薄茧,骨节分明,像是擅长握剑的人,掌心有着天生的侵略性。

她脸色苍白:“世子出手相救,我自然心怀感激。”

赵长宴眉目微弯。

“这话倒是好听。”他笑着道,“不过,沈小姐这样的人,总还是不信我罢?”

沈秋辞听出他话里的意味。

他看着她不语,忽然低下头,凑近了些:“你该怎么和瑞王交代?”

那问话尾音微勾,像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指尖拨弄。

沈秋辞抬眸,撞上他含笑的眼。

原本,赵怀霁该是救她的人。

可现在——

英雄救美的角色,被赵长宴截胡了。

护卫很快将两人带回画舫,水珠滴落在漆木地板上,湖光映得她的脸愈发苍白,她身上的湿衣紧贴身体,湖风一拂,冻得她微微颤栗。

“清和,你受惊了。”

赵怀霁缓步上前,语气温和,亲手将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

她垂下眼睫,掌心初传来阵阵寒意,冻得她指尖微微发白。

沈秋辞低声道:“我失态了。”

她的语气极轻,衣衫湿透,肩头微微缩了一下,像是湖风吹得她发冷,连唇色都淡了一分。

赵怀霁目光微敛,温声道:“本王自会好好彻查此事。”

他的嗓音温润低缓,柔和得让人无法拒绝。

沈秋辞缓缓抬眸,仿佛迟疑了一瞬。

查谁?

查自己么?

她没有抗拒狐裘的温暖,甚至顺势轻轻缩了一下肩,像是不经意地倚靠了他一点。

沈秋辞道:“清和……怕是惊到了王爷。但那时情况紧急,清和慌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怕”字被她咬得极轻,透着点不安,又仿佛带着几分疏离和怯懦。

她这番姿态,配上方才的狼狈,活脱脱是个因落水受惊的柔弱贵女,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要是没有和赵长宴在水中拉扯交缠,就更像是真心话。

赵怀霁微微低眸,目光落在沈秋辞缩起的肩头,狐裘裹着她瘦削的身子,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滑落,落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她本就生得纤细,如今竟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赵怀霁语气含着一丝极浅的叹息:“是我思虑不周。

这话说的,像是真的在自责,甚至带着几分懊悔。

赵怀霁:“清和,你风寒未愈,方才受了惊,如今身子还冷得很吧?”

说着,他似是不经意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沈秋辞眼眸一动,几不可察地侧身避开。

赵怀霁的动作微顿,改为轻轻拂了拂她的袖口,仿佛从未察觉她的刻意回避。

可还不等他继续说话,身侧便传来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瑞王殿下这‘英雄救美’的戏码,”赵长宴甩了甩袖子,“好像被本世子打乱了?”

赵怀霁看向赵长宴:“本王代清和谢过靖安侯。”

他道谢地恰到好处,连话语都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风度。

赵长宴轻嗤一声:“瑞王殿下代人道谢?”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秋辞,目光从她仍未干透的鬓发一路扫至她略显苍白的唇。

赵长宴:“不知清和,是否愿意让瑞王殿下代为谢过?”

话音一落,画舫内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沈秋辞微微抬眸。

赵怀霁叫她“清和”,他也跟着叫她“清和”。

偏偏,他还不知,她刚刚落水前,才在画舫上向赵怀霁,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坦白她心悦世子之事。

此刻这声“清和”,在瑞王耳里,恐怕便是明晃晃的示威了。

简直头上绿得发亮。

沈秋辞有些头疼,片刻后才轻声道:“清和失态,方才未及道谢,劳王爷忧心,实在惶恐。”

赵怀霁笑了笑。

“靖安侯说笑了,清和方才惊魂未定,想必心神尚未回稳。”

这话不紧不慢,看似是在缓和局势,实则将赵长宴刻意挑起的火,又轻描淡写地熄了下去。

赵长宴在旁看着,衣襟半湿,语调懒散:“这画舫之中……香气倒是格外醉人。”

他目光微微一转,落在沈秋辞身上,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看向赵怀霁道——

“怪不得连狗,都被勾得找了过来。”

赵怀霁面不改色地开口。

“本王倒是不知。”

他的语调端方儒雅:“靖安侯什么时候沦落到闻着味儿寻来的地步了?”

沈秋辞心底暗暗戒备。

赵怀霁今日的语调太过平和,笑意太过克制,甚至他的温柔里,都藏着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他心情不好。

可赵长宴似乎毫不在意,甚至饶有兴味地微微歪了歪头。

“狗嘛,鼻子向来灵,聪明得很。”

他眼尾挑起一丝风情:“至于能不能偷成……”

那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沈秋辞身上,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还得看被吃的东西……愿不愿意被偷。”

两人目光交错,空气中无形的波澜缓缓升起,虽不至剑拔弩张,却透出一丝微妙的角力。

沈秋辞立于两人之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本以为赵怀霁不会在意。

但他面对赵长宴的直接挑衅,虽然克制的极好,可还是显出几分不悦来。

若是自己真当和赵长宴“发生”些什么——

她思索着,心中似有灵光闪过。

赵怀霁突然开口:“我已命人备好马车,清和,回府吧。”

沈秋辞低声应道:“有劳殿下。”

赵长宴立在一侧,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沈秋辞,嗓音慵懒道:“那便送沈小姐回府——好生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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