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宜拿起一旁放着的筷子,给李晏辞往碗里加了些菜。
李晏辞将自己的手伸回来,放进袖口里暖了暖,看着碗里的饭菜沉默了片刻。
“本宫不喜欢吃青菜。”
他像个小孩子般对谢晚宜给他夹的菜挑挑拣拣,这个不满意,那个不好吃。
谢晚宜一共没夹几筷子,被挑出来了一堆错,她又饿又生气,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一把抢过李晏辞面前的饭碗,自己气鼓鼓地拿起筷子吃起饭来,丝毫不顾及一旁僵住的李晏辞。
她饿了一天,面前的饭菜又委实可口,一时间帐内只剩下她吃饭的声响。
“谢小姐?”
李晏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谢晚宜吃得正香,不想和他说话坏自己的心情,装作一副根本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饭。
她虽然也是父母娇生惯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但在吃饭上却不怎么挑食,只觉得眼前的几道菜都十分的合自己的口味,她身上挂着的小鬼魂看着饭菜也直流口水。
谢晚宜拿起一旁的蜡烛点燃,给小鬼魂烧了一点点饭菜,高兴得小鬼魂直在她面前蹦跶,本来就歪歪扭扭的嘴巴笑得更歪了。
“啧,晚宜?”
李晏辞见她打定主意不理人,特意喊她的名字来恶心她。
谢晚宜吓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她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回道:“太子殿下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在小女吃饭的时候讲。还有,小女从小便对自己的名字有些在意,殿下还是不要学这些亲密的叫法。”
见她终于说话,李晏辞低笑一声将支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本宫是觉得谢小姐如此宽宏大量,必不会和本宫斤斤计较才这样称呼谢小姐的。”
“本宫听说启元博已经被关进牢狱之中,谢小姐如此沉默寡言,莫非对此事便一点都不关心吗,这可是关系到边疆数万人的性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拿起碗来夹了几口菜,谢晚宜不由得偷看了几眼,明明就是和自己之前夹的一模一样,李晏辞却非得给自己找个借口不吃,做太子谨慎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够了。
她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其实心底里早就为此事焦急不已,此时听见李晏辞主动提出,也就放下筷子准备细细地听他讲。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却又别有一番风韵,此时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饭桌前,侧着耳朵认真倾听,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猫儿,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李晏辞愣了几秒,努力压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本宫知道谢小姐为人端正,素日里最为关心民生社稷,也就不跟谢小姐绕圈子了。”
他看着谢晚宜不由自主露出来的一丝笑意,脸上的笑意更浓:“本宫在出发之前便派人快马加鞭地给郑将军的副将送了一封信,信里已经以朝廷的名义将启元博保下,本宫才没有你想的那么没心没肺。”
谢晚宜早就猜到他会提前找人办成此事,可再怎么高瞻远瞩,怕是想不到底下的人如此阳奉阴违,竟然奉旨只奉一半,倒是让人挑不出来什么错误。
“殿下自然可以提前打点好副将,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不信殿下不知道,除非殿下已经做好了打算?”
谢晚宜不信一个在皇室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皇子会不了解这种龌龊手段。
“呵,谢小姐还真是不了解本宫。本宫自然能猜到这里大致发生的事情,可本宫难道就不能故意让启元博受挫吗,危急关头救下他岂不是更好,谢小姐难道不懂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的道理吗?”
李晏辞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笑出了声,专说些混账话来惹谢晚宜生气。
但这次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奏效,谢晚宜面色平静,将他整个人分析得有理有据:“殿下若是想要做那雪中送炭的绝世大好人,大可以从一开始就不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殿下也就犯不上为了保区区一个启元博而如此大动干戈了。”
她就差没把李晏辞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装病的事情给直接说出来了,李晏辞这一路上咳嗽不断,可谢晚宜前世里不是没有见过病入膏肓之人,绝对不是李晏辞装出来的这副德行。
况且,哪有病入膏肓的人嘴还这么欠的。
“唔,谢小姐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本宫的确事先找人将启兄救了出来,已经安置妥当,想必不过三天便能大好,本宫可是还答应了郑成业的追随者们要带着启兄和他们对簿公堂呢,怎么可能放任启兄一人身陷险境而不闻不问呢?”
他话音一转,面上露出一丝狡黠:“只不过是逗逗谢小姐罢了,谢小姐不会真的生气吧。”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一袭素衣飞快地离开了座位,连带着走路的步伐都看得出是真的生气了。
太子爷淡然地坐了一会儿,恶狠狠地夹起一根菜叶放进嘴里吃掉:“哼,越来越没有规矩!”
“都不知道给本宫剩下点好吃的。”
宫中贵妃阁中,佟杳身着一袭红衣,外面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那阁中赏着帘外的雪花。
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接住那片片雪花,任它们在掌心里悄然融化。
李晋琊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他虽为佟贵妃所出,却从小就不被生母重视,他这个生母平日里只知道和皇帝饮酒作乐、纵情声色,从来不顾及自己孩子的想法。
他儿时的时候,佟贵妃一心和后宫里的女人相争,甚至利用年幼的他布下各种局来做掉自己不喜之人,却不会给他谋求一些好的出路。
长大后,这个女人又一心为了自己攀附权贵,想要以贵妃之位探听朝政,也就是老皇帝宠着她,事事依她。
可她仍然不肯拿自己探听到的那些朝廷机密来帮他一次,养儿防老,她却从来不肯信任他!
就连此次审问启元博的机会,她都不肯在老皇帝面前争取半分,若是他能得到那次机会,仅仅是处死一个启元博罢了,哪怕担上多大的骂名,也抵不过平息边疆将士们怒火的功劳!
可就连这,他的生母都不愿为自己争取分毫!
佟杳捏着指尖的雪花回头轻轻看了他一眼:“呵,你心里怕不是在怨恨我吧?”
李晋琊笑了笑,将手里抓到的雪花使劲揉搓殆尽:“儿臣不敢,母后如今可是父皇面前的红人,是父皇眼里的金镶玉,我如何得罪得起呢?”
“只是儿臣不知道母妃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儿臣得了势难不成会对母妃产生什么影响吗?还是说母妃恨我恨到这个地步,连帮自己儿子一把都不肯呢?”
佟贵妃红唇微张,将手上的雪水顺势涂在了唇上,显得那抹红色更加艳丽。
“呵,你是当朝尊贵的皇子殿下,虽然比不上你哥哥他身份高,可怎么也是个皇子,我一个攀附权贵的玩物罢了,怎么敢忤逆你呢?”
她有着一副顶好的歌喉,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可偏偏一刀一刀地往自己儿子身上插。
李晋琊怎么都想不到佟杳竟然会如此无情,他气得浑身发抖,连道了好几声好:“母妃千万要记得今日所言,若是日后有什么求儿臣帮忙的地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办成的了。”
佟杳一脸不放在心上,狐狸眼眨了两下,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你怎么还是如此小孩子心性呢,别说那一天很难见到,就是你娘我真的落到个那么个下场,也用不着你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相救啊。”
“三皇子,身为你母妃,我教导你几句,你记清楚了,你的能力或许真的可以和那位太子爷相媲美,可你背后无权无势。皇后一家乃是世袭的功勋之臣,老皇帝顾忌着背后势力不敢动她,可你不是,你要是抓不住这次和谢府小姐成亲的好机会,可就只能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了。”
李晋琊紧紧握着拳头,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佟贵妃娇媚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女人心啊,最难猜测,女人你把握不住,权势不会也从你手缝里悄悄溜走吧,那你可真是个废物皇子了!”
李晋琊脚下步伐突然加快,一向伪装很好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有身旁握出血拳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一出贵妃住所,一名女子便跑来扶住了他:“殿下,那位贵客已经在府上恭候多时了,殿下要成大事,莫要为了一届女子而烦恼。”
李晋琊一把甩开那女子的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过些日子我给你安排一个新去处,至于那人,让他等着,求人办事就该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那女子远远缀在他身后,回眸看了眼身后的贵妃阁,随后迅速跟上了主子的步伐。
“是,殿下。只是那人吵着要见您,婢子这也是怕他出什么差错坏了殿下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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