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握住那只手，低声道：“我要是说，我害怕呢？”
乐桓宁抬起头，眼中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未消的余怒：“害怕什么，害怕我不原谅你，还是害怕我杀了你？”
阿努比斯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那么做的，我知道。我是害怕我的身份，害怕我不能摆脱他的控制，害怕我伤害你，更害怕你消失。”
乐桓宁难得听到这么坦率的话，情绪就像卡死的程序一样，半天没有响应：
“这话说的，我不是在这儿吗？”
“但你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异数，用我们的话来说，就像一个原因不明的BUG，程序有排除BUG的本能，中心AI也不例外。”
阿努比斯叹了口气，无奈道：“之前让我监视你，就相当于硬盘扫描，中心AI不确定你的来路，也不知道你的目的，只能用这种方式获取信息。他允许你自由行动，但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必须记录在案，这样才能判断出你究竟是‘漏洞’，还是‘病毒’。”
用“漏洞”和“病毒”来形容自己，感觉还挺微妙的。
“后来你发现我对中心AI确实有威胁，所以就汇报给它，让它除掉我？”
阿努比斯笑吟吟地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冤枉啊，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明明是你非要接受那个委托，误打误撞找到了他的老巢，他不得已才选择除掉你。”
“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了？”
乐桓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句话，就像小姑娘撒娇似的，又或者是一句无关痛痒的抱怨……
他被自己气笑了，伸手推开阿努比斯，指着他的鼻子说：“这事回头再找你算账，这一路上最好给我将功补过，不然我让他俩把你打成筛子。”
受乐桓宁操控的两个机器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就像羁押犯人的警察一样，把阿努比斯夹在中间，夹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犯罪分子的气息。
“行了，我们走！”
乐桓宁说走就走，阿努比斯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皱起眉，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条生产线只是制造枪/支的一环，后面还有无数秘密在等着他们。
乐桓宁仔细研究了一下厂区附近的几扇门，它们的外表大差不差，如果按照前面的逻辑推导，这些门后面应该分别对应着不同的生产线，其本质是相同的，都属于“三级生产线”——
如果三级权限可以这么理解的话。
“那么其实走哪扇门结果都是一样的。”
乐桓宁在大门前绕了一圈，指着最中间的那扇说：“就这个吧，看着最顺眼。”
果然，如乐老板所料，门后是一条差不多的生产线。
虽然生产的零件和上一个房间有所不同，但经过阿努比斯这位资深“武器专家”鉴定，这条线上的零件属于枪/支加固品，和其他房间的零件拼在一起，就能组成完整的警用/手/枪。
“一号厂肯定不止生产这些东西，如果我所料不错，再往里就属于二级权限的范围了。”
乐桓宁面前的这扇门和他们进来时的那扇颜色不同——也许不同的颜色就代表了不同的权限，他打算如法炮制，先搞到二级权限的通行证再说。
结果刚接上后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藏起来的喇叭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乐桓宁：“……”
糟糕了！不是说这只是诱饵，不会给他们使绊子吗！
警报响起的瞬间，厂区四面的大门同时打开，一股不详的氛围笼罩在他们这几只小蚂蚁身上，如同头顶降下的乌云，电闪雷鸣，哗啦一声下起了倾盆大雨。
乐桓宁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看着那几个黑洞洞的入口，被他操控的机器人举起了枪，正对着即将到来的危险茫然四顾。
一分钟过去了，敞开的大门没有任何动静。
三分钟过去了，薛定谔的危机仿佛彻底关上了盖子，留给他们一片可以观测到的宁静。
“怎么回事，这警报是假的吗，就为了吓咱们一跳？”
守卫的机器人放下枪，重新围在阿努比斯身边，尽忠职守地执行他们的押送任务。
“是吓你一跳，没有我，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另一组把主机的电源线薅了，怎么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乐桓宁：“……”
他怎么就觉得阿努比斯恢复正常了呢？错觉，一定是错觉。
“是是是，他们替咱们把危机清除了，回头还得谢谢他们是吧？”
想想之前阿努比斯对队友们那恶劣的态度，乐桓宁又开始觉得头疼了。
他忽略了阿努比斯那快要翘上天的尾巴，再一次打开后台，尝试破解上面的门禁。
“嗯，二级权限的加密方式果然比三级权限更高级，说明咱们的方向是对的，就是不知道后面藏了些什么。”
嘴上说着“更高级”，但乐桓宁破解的速度丝毫不比前面慢，厚重的大门在他的手下溃不成军，眨眼间露出了面具后的真容。
“这是？”
这一次没等乐桓宁先进，阿努比斯主动绕开他，迈进了这一纷繁复杂的房间中。
不，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武器陈列库——各种各样的武器一字排开，整齐地挂在白色的架子上，每一排架子下面都有一口巨大的铁箱，铁箱用电子锁锁着，上方浮动着投影，写着该武器的具体介绍。
乐桓宁震惊地看着这些见都没见过玩意儿，感叹道：“我的乖乖，幸好没有和中心AI正面刚，就这种东西，一梭子就把我送回去了。”
乐桓宁总喜欢拿自己的穿越开玩笑，阿努比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些都是末代人类在资源争夺战中生产的武器，AI没有自我创造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玩人类剩下的。”
好嘛，又被他阴阳了！
乐桓宁撅着嘴，声气不足地说：“末代人类喜欢用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和他们隔着上千年呢，就像唐玄宗看我玩手机一样，不扯淡嘛！”
“手机？”
阿努比斯挑起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就是我们那个时期的独有产物，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人类对自己的同类还真是心狠手辣，这些东西看起来没一个善茬。”
比如他眼前的这枚追踪弹，内部嵌套着微量的神经毒素，虽然对机器人作用不大，但放在人类身上就是致命的。
“生化武器，在我们那个时代是禁止使用的，但是战争不讲人情，生化研究也在各个实验室中秘密进行，到最后发展到什么程度，不是我一个小老百姓能知道的。”
乐老板总在强调自己是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也有普通人的信息壁垒，他能在这个世界呼风唤雨，靠的是没有限制的信息传输。一旦信息被垄断，出现无人区那种情况，他的弱势立刻就会突显出来。
可惜了，古老的人类永远有隐藏信息的办法，真不愧是强大又危险的物种。
阿努比斯只是看了一眼就掠过了，他对其他东西的兴趣更大。
“这些武器全都是成品，还没有投入使用，但从数量上看，这些精度较高的武器并没有太多储备，应该是受到了生产条件的限制，唯独这种武器特别多。”
乐桓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架子最里侧，靠近墙边的地方，放着一箱成分不明的炸/弹。
乐桓宁：“！！！”
中心AI是想把整个地球都送去见上帝吗！
“等等，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炸/弹？不，核/弹？好像也不是，但系统分析中确实有那些元素……”
阿努比斯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微爆型核/弹，跟旧时代的弹药不同，爆破力有限，是按公里范围来计算的，这箱核/弹的爆破范围大约是两百公里……不过无论怎样，放在这里都很奇怪，我不认为中心AI喜欢做自掘坟墓的事。”
两百公里，能把大半个城市夷为平地。
“我猜，中心AI说不定有同归于尽的想法。”
乐桓宁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出奇地冷静，也可能是因为乍一看见这么刺激的东西，大脑中还没有具体的概念。
“比如说，出现我这样的叛逆以后，如果实在守不住，就会启用这种强制措施。”
就算守不住，也不能便宜别人，中心AI宁愿让所有的子民跟着自己一起陪葬，也要把城市中的异类驱除出去。
阿努比斯点了点头，沉声道：
“AI毕竟和人类不同，永远都会站在理智那一边。如果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清洗。”
没错，这座城市就像电脑一样，但凡出现了致命的病毒，修不好，那就只能重装系统了。
虽然重装系统的手段比较激进，但对于凡事都选择最佳处理方案的AI来说，的确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中心AI明知道我们会入侵一号厂，依然将这些武器摆在我们面前，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不怕我们，也无所谓我们会对他做什么，这些武器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