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头顶的灯光闪烁两下，又恢复了正常。
乐桓宁眨眨眼，低声道：“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外面出事了。”
阿努比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瞬间让乐桓宁的神经绷成了一条线。
“出事了，是埃尔讯他们？”
此刻除了另一组在和他们同时行动外，应该没有其他入侵者能如此胆大包天了。
“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了，毕竟是军工厂，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武器也很正常。”
就像在前面开路的那两个机器人一样。
乐桓宁低着头沉思片刻，说道：“就算遇到什么麻烦，他们也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阿努比斯冷笑道：“何以见得？”
“如果没解决，现在厂里应该已经像尖叫鸡一样开始召集人手了，到现在我们只看到了闪烁的灯光，过这么久都无事发生……他们把主机的电源线薅了吗？”
乐桓宁一句话，基本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照你这么说，那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这算是和人类在一起的进步？”
“人类”两个字在乐桓宁心中一闪而过，他蹙起眉，低声道：
“警官先生，有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你刚回来的时候，好像对我这个人类的身份并不好奇？”
当时在据点里，众人明明白白地提到过这件事，阿努比斯只是默默地在角落里旁听，既不惊讶，也没有继续追问。
那时乐桓宁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阿努比斯轻笑道：“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很早是多早，乐桓宁在床上说过梦话吗？
他眉梢一动，狡猾地说：“那你告诉中心AI了吗？”
阿努比斯上上下下打量着乐桓宁的表情，笑道：“谁知道呢。”
看来他似乎藏得不够好——不过乐桓宁在阿努比斯面前也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如果阿努比斯真能猜出他是个人，那就说明乐桓宁完完全全地信任他，没有因为自己人类的身份而有所保留。
可是阿努比斯就不一样了，他对自己简直处处是保留！
一想到这个，乐桓宁就浑身来气，他之前还和阿努比斯正儿八经地讨论过中心AI的阴谋，结果呢！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他眼里究竟什么样，是不是像傻子一样，特别好笑。
乐桓宁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想搭理他了。
这个房间的设计更像一段长条形的走廊，走廊另一侧有下一个出口，不用让他们原路返回，继续与那两个机器人对峙。
“也许是为了紧急的时候方便调度，武器库朝两边开放，很合理的设计。”
乐桓宁嘀咕了几句，又说道：“说明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里面的确更接近一号厂的核心。”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看到一条完整的生产线。这些机器人充当的是守卫的角色，守卫在最外侧，负责物资和人员进出，再往里，应该就是他们要守护的东西。
“让我们看看，一号厂究竟在鼓捣些什么。”
乐桓宁站在通往内部的大门前，再次动用了他的三级权限。
沉重的大门缓缓向两侧开启，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在乐桓宁彻底看清之前，首先吓得他一个趔趄。
“这是……什么玩意儿？”
头顶出现了一个冒着蒸汽的巨大管道，轰隆隆的气体腾起云雾，将漆黑的天花板熏得一片朦胧。无数零件犹如掉进竹筒里的流水面，从上到下，滑进了巨大的筛网中，筛网下方，合格的零件被批量打包，由传送带运至下一个加工点。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巨大的机械加工厂。
“看这规模，生产的应该是批量性武器，比如警察手里的枪，或者一些简单的干扰性装置。”
阿努比斯从传送带末端捡起了一个不合格的零件，说道：
“这种材料在警用/枪/支中很常见，标准并不严苛，适合大规模生产，和五号厂做的那些野路子手/枪不一样。如果能拿下这条生产线，就离推翻中心AI不远了。”
这人在入队前是中心AI的忠实拥趸，这才过去几小时，就开始句句不离推翻暴政了。
乐桓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咱们一共才几个人啊，就算长了三头六臂都不够打的，别闹。”
阿努比斯耸了耸肩，将零件扔回垃圾堆里：“那真是太可惜了，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我看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只是单纯地想看热闹吧！
厂区内没人，所有零件都是自动化生产——也可能是因为外线装备不重要，没有看守的必要。这里只有乐桓宁和阿努比斯两个“活物”，就像掉进了米缸的耗子，窸窸窣窣地在厂区内徘徊。
“再往里走，应该还有更多高科技装备，包括中心AI觉得比较重要的那些。你说它都准备得这么充足了，为什么还要把服务器建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乐桓宁忘了，这世界上没有鸟。
“如果你没有接到那个委托，说不定中心AI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这片厂区只负责生产，没有他们想要的线索，接下来还得继续探索。阿努比斯一边研究流水线的构造，一边说道：
“我相信，以中心AI的实力，不会让其他人轻易找到那片无人区，所以他一定安排了某种措施，比如在程序中添加某些代码，让人自动避开那个地方。”
虽然无人区内并没有警戒线，但AI思想中的警戒线却是不可消除的。
“这座城市就这么大，和整个世界相比九牛一毛，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听过那片无人区的消息？如果是人类，再偏远的地方都会奋力涉足，所以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正因如此，你这个外来人注定会成为打破世界的钥匙，只有你不受他的约束，也只有你能拯救AI。”
乐桓宁微微一怔，下意识重复道：“拯救？”
阿努比斯随手顺走了几个零件，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说过这个词么？你听错了。”
乐桓宁：“……”
乐老板有种预感，阿努比斯其实已经恢复正常了，他就是在装大尾巴狼！
到了这儿，厂区的大门就不止他们进来的那一扇了，许许多多的门分布在区域两侧，依旧和之前一样，上面没有任何指示，连个显眼的标记都没有。
这下可把乐桓宁难住了。
他在厂区内转了一圈，除了轰轰的蒸汽声和零件掉下来的碰撞声以外不作他响，但因声音过于单一，反而让人产生了耳鸣的错觉——
乐桓宁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零件，被人扔到机器里，晕头转向地遛了一圈，有没有线索不知道，烦躁感倒是呈指数级增长。
“我们应该往固定的方向走，还是反其道而行，从外围想办法进入内部？”
根据乐桓宁的猜测，一号厂的布局类似巨大的同心圆，一环套一环，彼此之间有通道连接，内环比外环重要，直到接近核心。
可是他不敢保证中心AI不会把这里建成一座弯弯绕绕的迷宫。
“你是人，读过书，应该也读过很多古人的文章。”
就在乐桓宁不知道如何判断的时候，阿努比斯突然在后面发话了。
他不知道阿努比斯为什么提到这个，反问道：“是啊，怎么了？”
“后世的人类喜欢穿凿附会，为古文加上许多本身没有的含义，比如对社会的无奈，对百姓的同情，或者其他一些文章中没有明写，但他们却能解读出来的含义。”
阿努比斯这个前情提要铺得太长，铺得乐桓宁越发茫然，只好低下头虚心请教：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古人并没有那么多想法，AI也是，他们看见什么就写什么，事实怎样就怎么写。既然这里是中心AI的诱饵，那他就会尽可能把我们引到目的地一举歼灭，不会在半路上做那些无用功。”
“毕竟拖延得越久，我们发现秘密的概率就越大，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风险。”
乐桓宁深吸一口气，看着阿努比斯的眼神愈发笃定：
“你的话变多了。”
阿努比斯：“……”
“如果是之前，你肯定没耐心跟我解释，不说一句蠢货就不错了，更不会冲我笑。”
阿努比斯蹙起眉，语气又变得冷冰冰的：“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没错，就这样，你会突然抽风，甩脸色，看着跟个神经病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中病毒了。以前那些霸总小说和短剧就是你这样的，里面那些总裁都有点燥怒症，但凡他们的家庭医生考个心理咨询师，可能都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病情。”
阿努比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是不是还觉得他们的燥怒症配不上他们的亿万身家？”
那可不，那种智商的神经病都能变成亿万富翁，说明这个世界没救了，还是早点爆炸比较好。
“所以你之前一直在骗我，你就是想看表演是吧？用不用我给你搭个台，再请几个演员当陪衬？”
乐桓宁的笑容渐渐收敛下去，连调侃都带了点刺。他握住拳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直到轻轻碰到了阿努比斯的胸口。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就喜欢逗我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