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动手

马车颠簸着驶向神庙,霍凭君捏着那块桂花糕,手心渗出汗来。

"姐姐今天真好看,"莲心挨着她坐,眼睛亮得刺眼,"这衣裳料子真好,摸着像云彩似的。"

霍凭君心里冷笑。可不是么?连替死鬼都要打扮体面些。她掰下一小块糕点假装吃下,实则藏进了袖口的暗袋里。

"甜吗?"莲心紧张地绞着衣角,"厨房王妈妈说...说这是用新摘的桂花......"

"嗯。"霍凭君掀开车帘假装透气,顺手把剩下的糕点丢了出去。

神庙前停满了华贵的轿子。霍凭君刚下车,就被霍老爷一把拽过去,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诸位见谅,这是小女婉清。"老爷脸上堆着笑,手指却像铁钳似的掐着她手腕,"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便说话。"

几个穿锦缎的乡绅围过来,霍凭君低着头,却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沾了油的刷子,一寸寸刮过她全身。

"霍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留着山羊胡的赵乡绅捋着胡子,眼里闪着古怪的光,"只是脸色差了些......"

旁边胖得像猪的粮商突然叹气:"可怜见的......"可那语气里分明带着几分兴奋,像是等着看大戏开锣。

霍凭君死死掐着掌心。他们都知道——知道她“霍婉清”今天要去死。这些人的怜悯里裹着毒。

"吉时到——"

庙祝的破锣嗓子一喊,霍老爷立刻推了她一把:"去,给尊者上香。"

霍凭君往前踉跄两步,忽然发现裙角被什么勾住了。低头一看,是刘嬷嬷"不小心"踩住了她的衣摆。

"奴婢该死!"老嬷嬷假意告罪,却趁机往她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

霍凭君抬头看向神庙正殿。赤眸尊者”的神像披着红绸,供桌上那把宰牲口的尖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摸了摸鞋筒里的东西——是块锋利的瓷片。她深吸一口气,接过庙祝递来的三炷香。

香烟缭绕中,赤眸尊者的血玉眼睛似乎在盯着她看。

宴席摆在神庙后院的古柏下,八仙桌上堆满山珍海味。霍凭君被按在女眷席的主位,左右都是穿金戴银的夫人小姐。

"霍小姐真是好气度。"盐商娘子递来一盏蜜饯,腕上的金镯子叮当作响,"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霍凭君垂眼点头,余光瞥见霍夫人的手指在发抖——茶盏里的碧螺春都晃出来了。

"要我说,霍小姐这通身的气派..."县令夫人突然凑近,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她眉间朱砂痣,"倒比画像上的赤眸尊者还像神仙妃子。"

满桌女眷哄笑起来。霍凭君捏着银筷子的手一紧——她们在拿将死之人取乐。这些涂脂抹粉的脸,每一张都知道她活不过今日。

"失陪。"霍夫人突然起身,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我带婉清去更衣。"

穿过柏树林时,霍夫人的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悬崖边的风很大,吹得夫人鬓边的白海棠乱颤。

"你看,"夫人突然指着崖下的云雾,"多像十七年前那场大雾..."

霍凭君盯着妇人后颈露出的青筋,袖中的瓷片已经抵在掌心。只要一推——

"夫人!"赵铁柱带着三个家丁从树后窜出来,"老爷找您商议祭文的事。"

霍夫人如蒙大赦般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霍凭君暗骂自己迟疑,转身要跑,却被赵铁柱一把揪住后领。

"小贱人,"这屠夫似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你以为老子没看见你藏的东西?"

他粗鲁地掰开她手指,抢过那片染血的瓷子,随手抛下悬崖。远处传来庙祝的摇铃声,祭祀要开始了。

赵铁柱的呼吸喷在霍凭君后颈上,带着浓重的酒臭。他粗壮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掐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麻绳——

就是现在!

霍凭君猛地转身,藏在指缝间的药粉狠狠扬向赵铁柱的眼睛。

"啊!我的眼——"

趁着赵铁柱捂脸惨叫的瞬间,她拔出发髻里的银簪,用尽全力朝他脖颈刺去。簪尖刺破皮肉的触感传来,温热的血立刻溅了她满脸。

"贱人!"赵铁柱暴怒,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扇在她脸上。

霍凭君眼前一黑,嘴里顿时涌上血腥味。但她死死抓着簪子不放,又往深处捅了捅。

"找死!"

剧痛突然从腹部传来——赵铁柱的膝盖狠狠顶了上来。她疼得弯下腰,却在这时感觉后心一凉——

赵铁柱的手掌重重推在她背上。

天旋地转。

霍凭君仰面栽向悬崖的瞬间,看见赵铁柱捂着脖子踉跄后退,几个家丁慌慌张张地架着他往林子里跑。崖边的霍夫人瘫坐在地,用帕子捂着脸"痛哭",可那帕子下分明是上扬的嘴角。

"婉清!我的女儿啊!"霍老爷的哀嚎响彻山谷,"赤眸尊者显灵了——"

风声呼啸中,霍凭君最后听见的是庙祝尖锐的喊声:"神明显圣!祭品收下了!"

她张开双臂,像只折翼的鸟坠入云雾。重活一世,还是逃不开成为祭品的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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