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夜无梦，颜清黛睁开眼回回神，门外嘈杂声音传来。

“这都是宫里送来的？也太漂亮了吧。”

“天哪，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物件。”

“不要乱动，到时候全都要送回到太子府。”

“什么太子府，听说二皇子三皇子参政了，说不得太子很快会换人。”

“这么看来，用一辈子换这些东西，也不值得。”

颜清黛淡淡听着，她上辈子也是这么想，后来什么结局她再清楚不过。

如今看来，守着不能醒来的郎君，却有大笔财富，其实这种选择反而不错。

颜清黛想得很开，手上稍微动了动，立刻有婢女进来。

最近几日皇宫送来的物件越来越多，也说明她的婚期将至，上辈子还没到这一步，她便进了秦家，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在意。

也是。

她精心养成的太子，还是有几分母爱的。

但不多。

婚期还有一个月，颜家自然也送了十几个婢女在院子里伺候。

这院子是她母亲当年住下的，不算小，否则人都挤不下。

颜清黛并未点谁当贴身婢女，甚至名字都未改，只有两个一等婢女算是做些贴身的活计。

这两个婢女，一个是颜老夫人的人，小喜。

另一个是夫人的人，春纤，谁都不能信。

“三小姐醒了，热水已经备好，此刻洗漱吗。”春纤殷切道。

颜清黛点头，温热的洗脸水跟柔软的帕子递到跟前，小喜给她打理今日要穿的衣裳，颜清黛并未说话，她其实还有些困，睡眼惺忪。

小喜将衣裳打理得整齐，小声道：“今日秦公子又来了，恐怕跟昨日一样，要待上大半日呢。”

这段时间皆是如此，颜家不能直接赶人，更不好声张，秦家来了几次也是无奈，更不敢大声宣扬。

倒是让秦凌锐常驻在颜清炜处了。

颜清黛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随口道：“我不见客，不用擦粉，也不用样式复杂的钗环。”

春纤拿的首饰漂亮是漂亮的，躺着却不舒服。

听她这话，小喜心里安定，老夫人让她试一试三小姐，若她想见秦公子，必然要通报。

钗环都不戴，显然不准备见客。

婚事只有一个月了，不能节外生枝。

小喜多了真挚的笑：“是了，三小姐好看，擦不擦粉，戴不戴漂亮首饰都是最好的。”

春纤被驳了，心下不爽利，干脆道：“既如此，让小喜姐姐给三小姐梳头吧，奴婢去忙旁的事。”

颜清黛不理她们的小闹，随意挽了个发髻，便又拿起医书，准备在自己院子里走走。

总躺着也不是个事，身体康健才是真的。

今日未下雪，反而出了太阳。

冬日阳光格外温和，颜清黛刚走几步，听到隔壁传来响动，抬头一看，竟是秦凌锐翻墙而来。

大好的天气，实在晦气。

颜清黛四处看了圈，幸好没有旁人在附近。

秦凌锐刚刚上前，就听门口传来旁人的声音。

小喜迎着颜清舒，声音带着关切：“四小姐怎么来了，今日雪化，其实更冷呢。”

颜老夫人身边的小喜与颜清舒差不多年岁，十三四的年纪，基本一起长大，自然贴心。

“来看看姐姐呀。”颜清舒顿了顿，“云哥哥，你送我到这就可以啦，送完东西，我马上就出来了。”

颜清黛心里一紧。

秦凌锐，颜清舒，云屹。

上辈子在假山时，也是这些人。

之后，她就会为妾室。

会死。

不行，她不能接受。

颜清黛紧握拳头，只得回头对皱着眉的秦凌锐讲：“你若想让我活命，便立刻离开，今后再也不许登门。”

“否则，否则我会死在颜家。”

事到如今，颜清黛只得说的严重，又道：“你先走，往后，往后别有话讲，等我消息。”

秦凌锐骤然惊喜，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清黛对他说过最多的话。

既如此，秦凌锐无有不应，来不及思考便点头。

不等他说话，颜清黛已经去迎人了。

放在前些日，秦凌锐断不会轻易离开，必然拉人问个清楚。

可他被冷了这些天，心里早没了指望，今日冒险翻墙却得承诺，心里不知如何高兴。

秦凌锐利落离开，满心欢喜。

走到旁处又细细思量清黛的话。

若他再登门，清黛会死在颜家？

想到这种可能，秦凌锐心中痛楚，难道有人逼迫她嫁？

是了。

必然是这般。

否则，否则她怎么会对自己如此冷淡，又会同意嫁给尸厥之人。

可到底为何。

颜家谁要害她？

想到等她消息那句话，秦凌锐紧紧皱眉，既然如此，他便等。

看着秦凌锐过来，书房的颜清炜十分头疼。

平日里他们二人虽亲厚，却也未到日日相见的地步。

他这般行事，父亲对他都不高兴了。

颜清炜刚要再劝，秦凌锐开口：“我今日有事，先走了。”

先走？

秦凌锐俊眉紧皱，匆匆离开。

这是，这是想开了？

颜清炜恨不得放鞭炮送秦凌锐离开，急忙送他出门。

到了门口，秦凌锐还有话要问。

谁会苛待清黛，谁会对她不利？

只是这话不能问出。

否则，否则清黛会死？

秦凌锐忽然心口一疼，他好像听过清黛的死讯。

也是在雪天。

这种念头转瞬即逝，随后又散了。

自己这些日子没休息好，怕是想多。

那种痛苦万分的感觉，竟然感同身受。

清黛怎么会死，她好端端的在颜家，近日气色更胜，容貌更好。

第一次见到清黛，他便被她吸引，她轻皱着眉，不施粉黛，朱唇皓齿，弱柳扶风，想让人永远保护。

之后来往多了，知道她是颜家妾室巫女之后。

他是不嫌弃的，他一定要娶她。

她虽是庶女，颜家却势头正盛，爹娘会同意吧？

秦凌锐眉头紧锁，眉宇间的俊朗让家中婢女小声惊呼。

秦家见他回来，跟颜清炜一样松口气。

总算不魔怔了，一个庶女而已，本就不打算让大少爷娶，如今又要嫁给废太子，更不要扯上关系才好。

秦凌锐并不解释，他在等清黛的消息。

他一定能等到。

颜家。

颜清黛见秦凌锐离开，总算松口气，上辈子的事，她不要再来一次。

等她从后院出来，颜清舒和云屹已经进了前院。

不是说让云屹离开了吗。

“姐姐，我来看看你。”颜清舒快步上前，朝身后摆摆手，“这是祖母给你的陪嫁，这是单子。”

虽说颜清黛与家中并不亲厚，到底是嫁太子。

皇后流水般的礼物送来，颜家也不好慢待，不止颜老夫人添了不少嫁妆，连主母也要捏着鼻子添些进去。

更不用说从公中出的银钱。

颜清黛福身：“谢过祖母了，只是这几日身子不适，等出门前，一同谢过。”

说罢，颜清黛看向云屹，同样福身。

那云屹眼中带着不见底的笑，虽未说话，却像说了百句。

两人对视，颜清舒没由来地心慌，小声解释：“云哥哥今日带我出去吃茶，本不让他跟来的，但他想要陪我。”

颜清黛随口应和：“什么茶，竟要打扮的这般精致去吃。”

今日的颜清舒明显精心装扮过，精致的头饰，还带了二色金的手串，瞧着便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长大的。

颜清黛跟她相比，像是只着了素衣。

只是颜清黛容貌绝佳，笑的云淡风轻，反而更胜一筹。

颜清舒也意识到了，喃喃不想说，那许久不开口的云屹反而道：“是我家开的茶楼，算是清雅，若三姑娘有兴，也可同行。”

茶一道，颜清黛在颜家从未学过，反而是在秦家耳濡目染了些，为了达到秦夫人的标准，她苦心学的。

不过现在，她是断断不会出门。

颜清黛还未拒绝，颜清舒急忙道：“姐姐在备嫁，怎好出门，今日夫人那边的嫁妆单也会送来呢。”

云屹只笑，像是看穿眼前小姑娘心思一般，却也不说话，桃花眼又看向颜清黛。

颜清黛笑着摇头：“是了，如今并不有空。”

她心里厌烦秦凌锐，同样提防眼前人。

上辈子能把消息放出去的人，绝大有可能是云屹。

可自己跟他无冤无仇，为何如此。

想来，这人是有几分恶劣的。

“不过云公子自江南道来，想来家中的茶楼必然一绝，以后会有机会前去。”既摸不清底细，也不好交恶。

再说，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云屹也不纠缠，微微点头：“三姑娘谬赞，虽说三姑娘不能来，在下差人送些好茶罢。”

等颜清黛谢过，颜清舒便迫不及待带着云屹急急忙离开。

不多时，云屹所说的茶还真的拿到。

虽说是冬日，但这茶叶细嫩，一看便用了极好的保存方法，泡出来的茶色香俱全，口齿留香。

颜清黛暗叹好茶，茶盅刚放下，主院便差人来请。

今日怎么回事，突然忙碌起来。

“主母说，请您过去瞧瞧嫁妆呢，添添补补的，也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还以为嫡母会跟颜老夫人一样，让人把东西送来即刻。

可这会过去，只怕没什么好事。

颜清黛微微沉吟，拿起颜老夫人给的单子，开口道：“走吧，去主院拜见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