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日,颜清黛过的格外轻松。
梅夫人吃瘪,不再使绊子。
听闻她女儿,也就是颜家嫡出二姑娘有了合适的人家。
毕竟家中三姑娘都要出嫁,若她姐姐还未成亲,难免会让人多说。
估计她们俩的婚事也是前后脚。
中间还要过个新年,作为主母自然更加忙碌。
新年。
颜清黛在旧室院子里慢慢走着。
这是她在颜家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
颜清黛走到后院,把晒好的赤豆放好。
难得可以自己做主,除夕之时,她想吃碗小时候母亲做的赤豆饭。
这是苗疆的风俗,也是母亲坚持的习俗。
若不是不合时宜,她还想染纸做鱼龙走马,一定更为热闹。
颜清黛指尖拨着赤豆,不知想到什么,又听外面吵嚷,好像是库房放不下了。
嫁妆太多,她这个小院的库房根本不够塞,负责不同物件的婢女婆子们自然会争吵。
听着脚步,颜清黛淡淡道:“取钥匙开了右厢房去放吧。”
赶来的春纤小喜还未开口,三小姐便给了解决方法,小喜迟疑道:“厢房,可是四小姐清舒姑娘的住所。”
这院子除去下人的住所,一共三间厢房,主屋自然是去世姨娘蓝湘妃的,一左一右,住的分别是三小姐颜清黛,四小姐颜清舒。
右厢房的颜清舒早已搬走,所以那个房间是空置的,也是无主的。
颜清黛淡淡道:“右厢房空置多年,许久没人住,连物件都少得可怜,约莫不用留了。”
“况且,妹妹已经搬去老夫人那,这房间算是无主吧。”
小喜还要再说,颜清黛对春纤道:“去办吧。”
小喜咬唇,只得离开。
不仅从颜清黛身边离开,还从这院子里离开,急匆匆去了颜老夫人处。
虽说此处厢房破旧,可也是四小姐的,怎么好这样占了去。
春纤瞧着,立刻去报给颜清黛。
上次嫁妆单子的事,她还看眼色不接,小喜巴巴地递单子给主母,让主母出了好大一笔钱。
现在找到小喜错处,那还不赶紧禀报。
颜清黛已经把晒好的赤豆收起来,随口道:“无妨。”
这怎么无妨。
颜老夫人疼爱四小姐,也是护短的,肯定不会满意。
就算是四小姐不住,那也是她的。
不过这种热闹,还是赶紧再禀告主母才好。
见春纤离开,颜清黛手上动作停了,定定地看着春纤离开。
果然,得知屋子被占的颜清舒眼泪汪汪从老太太的院子里过来,身后跟着颜老夫人的贴身嬷嬷,面色不虞。
不过还未进右厢房,颜清舒便后退几步。
这也太破了。
窗子是漏风的,屋顶裸露瓦片。
不仅如此,房子似乎发霉,显露出斑驳痕迹。
怎么看,都不像能住人的。
她以前来竟然没注意看,不过她也忘了这是她的房间,肯定不会多瞧的。
颜清黛走到跟前,笑着道:“妹妹怎么来了。”
听着熟悉的称呼,颜清舒难免委屈,泪眼巴巴道:“姐姐,为什么要占我的屋子呀。”
“这,这是我的呀。”
如果不知道情况的人来了,还会以为颜清黛欺负人。
颜清黛看着房间,从容道:“是你的呀,姐姐没有占。”
没有占?
颜清舒看了看报信的小喜,那小喜确定点头,见此颜清舒越发委屈,身边贴身嬷嬷也越发凶神恶煞。
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一点东西都要跟妹妹抢。
现在当着面,还扯起谎了,怎么会占,她的嫁妆不都放里面了。
颜清黛似乎没看到她们的眼神,似乎怀念一般,碰了碰紧闭的房间门:“想起来咱们小时候,只有你的房间能住人,咱们为了躲寒风,还一起住过这间屋子。”
只有四姑娘的房间能住人?
那三姑娘的房间岂不是更破。
大家这才看向另一边,这时才发现,那房间最近修缮过了,却还能看到修缮的痕迹。
如果去掉几个新做的窗户,新铺的瓦片,三姑娘的房间显然更破。
甚至会让颜家下人说一句,这也能住?
他们下人的房间都比这好。
颜清舒也吃了一惊,咬了咬唇,忽然说不出话。
她像是心虚,又像是不记得这些,开口道:“姐姐说的,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颜清舒心里忽然有点闷,刚刚的气恼也没了,拉着贴身嬷嬷道:“咱们走吧,不要打扰姐姐整理嫁妆了。”
颜清舒好糊弄,贴身嬷嬷却不好惹,她只当三姑娘是为了让自己姑娘心软,才提起往事。
贴身嬷嬷不屑道:“三姑娘什么意思,难道是颜家短了你的吃喝?不要在这装可怜,占了妹妹的屋子,还不说一声,这合适吗?”
“我看,还是把东西搬出来,虽说四姑娘不住,却也是她的。”
这般严厉的斥责,让在场人都提了神,嬷嬷尤嫌不够,继续道:“一间屋子也要占,难道当姐姐的,就是这么欺负妹妹?你如何给下面姊妹兄弟做榜样。”
几句话,她就成了罪人。
颜清舒忍不住落泪,伏在嬷嬷身边哭泣。
好像,真的成了罪人。
此情此景,谁不说是姐姐占了妹妹的屋子,还强词夺理。
颜清黛微蹙着眉,久久没有说话,众人忍不住看向她。
那边四姑娘被团团围住安慰,她这边,却只是孤身一人。
一个无主的屋子,最多用半个月,半个月三姑娘便出嫁了,这有什么了。
再说,右厢房四姑娘八年未住不说,老夫人那边给她备了多少间屋子。
放首饰的,放衣裳的,玩乐的,甚至还有间夏日消暑的庭院,连颜家嫡女都不如她。
怎么就要抢这一个破屋。
颜清黛叹口气,耐心道:“姐姐真的没有占这间屋子。”
她声音带着万般无奈,像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对妹妹无限包容。
说着,推开右厢房的门。
破旧的门被打开,里面一尘不染。
对比外表的破旧,里面却是干干净净,连被褥都是新的。
最重要的是,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嫁妆。
三姑娘的嫁妆,根本没放在这。
“姐姐只是让人打扫了房间,虽说你搬去了老夫人那,姐姐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你。那些物件,堆到我房间也是可以的,虽说挤了点,也是可行的。”
颜清黛言语间似乎有回忆:“眼看要出嫁,所以命人打扫干净,虽知你不住,却也像是有妹妹陪着。”
“你瞧,那棵文竹长得多好。”颜清黛笑着道,“姐姐,怎么会做你不喜欢的事。”
颜清舒泪落得更快,急忙上前拉住姐姐的手臂:“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我,我,我错了。”
颜清黛碰了碰颜清舒的发,若仔细看,能看出她眼中根本毫无笑意,只是语气却轻柔:“怎么会,以后可不许这般了,旁人听过,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名声不好。
赶来看热闹的几个下人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说给主母听。
梅夫人反复念着。
名声不好。
确实名声不好。
一间破屋子而已,竟去找姐姐理论。
若姐姐真占,也就罢了。
偏偏姐姐只是给她打扫干净,等着锦衣玉食的妹妹在她出嫁前去看一眼。
旁边的颜家二小姐,梅夫人的亲女儿眼前一亮:“娘,那个颜清舒仗着祖母,一直欺负我,趁这个机会,您一定要替我做主。”
“当然,外面都说,什么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女儿跟嫡女一样,连议亲都要往高了说,云家都能攀附得上。咱们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够的枝更高。”
想压她的女儿一头,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再说,这事可不是她惹出来的。
梅夫人忍不住说道:“颜清黛,倒是小瞧她了。把春纤喊回来吧,今日她两头传话,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不过又道:“嫁个永远醒不来的废太子,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我儿不同,我家女儿,才是最好的那个。”
颜家二小姐颜清佳贴着母亲,撒娇道:“才不是,我母亲才是最好的。”
此刻颜清黛房间里,颜清舒坐立难安,原来那些嫁妆,被姐姐放到自己的屋子里,只能留出走路的空隙。
而隔壁房间空荡荡的。
颜清黛解释:“姨娘的屋子自然不能碰,你的屋子也给你打扫了,便放在这吧,不过半个月的事。”
半个月后,就是她出嫁的日子,正月十四。
颜清舒下意识看向小喜:“我,不是我的错,是小喜说你搬了东西进去,我才一时心急,这会想想,其实放过去也没什么。”
小喜脸色一白,看到颜清黛的目光瞟过来,虽然还带着笑,却是不见底的。
颜清黛似乎微微惊讶:“这样吗,既然小喜对妹妹如此亲厚,还是送回你那里吧。”
啊?
这,这怎么能行。
这是祖母留的人。
颜清舒想要说话,却被贴身嬷嬷按住。
喝了口茶的颜清黛笑道:“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虽然同小喜春纤说了要把嫁妆放右厢房,可转转头,我便让人挪到左厢房了。没想到这会时间,妹妹便得知了消息。”
现下贴身嬷嬷还能不明白。
三姑娘刚提出要把东西搬到四姑娘的房间,小喜前去老太太那报信,春纤则告诉她主子梅夫人。
等两人离开,不知三姑娘是故意的,还是无心,又改了主意。
让一个叫紫芙的粗使丫头把东西重新规整,不去占用右厢房。
一来二去便成了这个局面。
显得四姑娘飞扬跋扈不说,还把春纤跟小喜这两个暗探给试出来。
两个一等婢女给颜清黛叩头离开,理由自然是之前只是借用,现在回到旧主身边,算是全了两边的脸面。
颜清舒的贴身嬷嬷看看小喜,忍不住想。
今日这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
颜清黛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不管是意外,还是故意,反正该清的钉子清掉,她可以安心备嫁了呢。
顺便,看看颜家二姑娘跟四姑娘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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