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插兜,冷冷地说:
“老太太,您记错了。
我娘活着的时候,您说他克夫;我爹走那年,您说她活该没福。我蹲在您门口要口剩饭,您拿扫帚抽我屁股。
现在倒想起来抱过我了?”
聋老太太把拐棍“唰”地举起来。
易中雪从南屋匆匆赶来,黑布中山装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说:
“你……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小晓晴,老太太年纪大了,你让着点。”
徐晓晴笑了,说:
“让着点?
上回我买了二斤鸡蛋,他偷偷拿了五个,上个月我晾在院里的棉裤,
他非说占了他的地儿,拿剪子剪了裤脚。我让了多少回?
一大娘,您总说尊老爱幼,可这‘尊’是相互的。他尊过我吗?”
聋老太太把拐棍“啪”地砸在青石板上,骂道:
“你个狼心狗肺的!我是烈属,政府都得敬我三分——”
徐晓晴突然提高了声音,说:
“烈属?
您女人是哪个部队的?在哪场战役牺牲的?
我上回翻街道办的档案,可没见着您的名字。”
聋老太太被这话吓得一愣,手中的拐棍“当啷”掉在地上,
接着就“哎哟”一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
“打人了!徐晓晴打人了!”
徐晓晴站在原地没动,扫了一眼围过来的邻居,说:
“各位要是不信,现在就跟我去派出所。
查档案要不了半小时,真的假的一查就知道。”
易中雪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干笑着打圆场:
“都是误会,误会……老太太,咱回屋歇着。”
她弯腰去扶聋老太太,却被他狠狠甩开。
聋老太太扯着嗓子喊:
“老易家的,你不是要评先进吗?
你去街道办,让她们把这小兔崽子赶出大院!”
徐晓晴摸出烟卷点上,说:
“赶我?
您让一大娘去报公安啊,正好坐实您的烈属身份。
要是查出来是假的……一大娘,您说街道办会怎么处理?”
易中雪的脸一下子煞白,喉咙动了动,半晓晴没说出话来。
聋老太太还在地上撒泼,易中雪的手却悄悄攥紧了中山装的衣角。
徐晓晴弹了弹烟灰,转身回屋。
身后传来易中雪压低的声音:
........
“老太太,咱先回去……有话好好说。”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徐晓晴靠在自家门框上,手指夹着烟卷,烟忽明忽暗的,烟灰时不时掉在地上。
想想不对劲,又找到易中雪理论!
.
“一大娘,您倒是说句话啊。”
她弹了弹烟灰,声音冷冷的,满不在乎地说:
“我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
您要是信那老太太真是烈属,就去派出所,让民警查查档案。
要是真的,我徐晓晴给老太太磕三个响头。
要是假的……”
她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眼睛扫了扫围在院子中间的邻居们,接着说:
“街道办咋处理冒领补助的,大伙都听说过吧。”
易中雪后背贴着墙根,中山装领口的扣子不知道啥时候崩开了,露出点花白的胸毛。
她看着人群里交头接耳的刘光婷、秦京茹,还有叉着腰的许小雪,喉咙动了动,说:
“小晓晴啊,这事儿……”
“这事儿咋啦?”
许小雪挤到前面,手里摇着蒲扇,说:
“我记得去年冬晓晴,老太太说要给烈士儿子做棉鞋,找街道要了三斤棉花票。
合着是假的啊?
那棉花票是不是得退回去?”
她扭头朝人群喊:
“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许小雪你少掺和!”
聋老太太挥舞着胳膊,想去抓许小雪,刚走两步就扶着石墩子直喘气,说:
“我儿子是牺牲在朝鲜战场的。
你这是咒她!”
他眼眶红了,不过徐晓晴注意到他攥着蓝布衫的手在抖,手指关节白得像晒干的蒜瓣。
“朝鲜战场的烈士名录,街道办有备案的。”
人群里挤进来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是隔壁院儿在街道办帮忙的小王,她说:
“我上个月还帮着整理过档案……”
“小王同志!”
易中雪突然提高了声音,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说:
“咱们院儿讲究个和气,这事儿……”
“一大娘是怕和气坏了您的先进名额吧?”
徐晓晴掐灭烟头,说:
“上回车间评先进,李主任说您在街道口碑好,这才把名额给了您。
要是老太太这事儿传出去……”
她没把话说完,不过院子里的嗡嗡声一下子小了——谁不知道易中雪这两年评先进、拿补助,全靠“热心肠管院儿里闲事”的好名声啊。
聋老太太一屁股坐在石墩上,用枯瘦的手拍着大腿,哭嚎着:
“我不活了!
好好的日子,非得逼我……”
可那眼泪掉得太快,连睫毛都没沾上,就跟戏台上的老旦念白似的。
“要我说,就该报警!”
许小雪来精神了,抄起院子里的铁皮水桶当话筒,喊:
“让民警来查查,省得有人占国家便宜!”
“使不得使不得!”
易中雪赶紧去拉许小雪的胳膊,力气大得差点把人拽个跟头,说:
“都是街坊邻居,传出去让外人看笑话。
再说老太太这么大岁数,要是吓出个好歹……”
“吓出好歹?”
徐晓晴冷笑一声,说:
“去年我妈生病,找他借二斤粮票,他堵在我家骂了三晓晴三夜,咋没见吓出好歹?”
她往前走了一步,影子把易中雪皱巴巴的脸都挡住了,说:
“一大娘,您要真为老太太好,就该让他清清白白的。
要是不敢……”
她顿了顿,又说:
“那我明儿就去街道办交材料。”
人群里传来一阵“哎”“哟”的声音,阎埠贵摸着山羊胡,直咂嘴,说:
“我就说嘛,老太太从来没拿过烈士证……”
易中雪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流,把头发都弄湿了。
她偷偷看了聋老太太一眼,正好对上他喷火的眼神——老太太早不哭了,脸绷得紧紧的,像枯树皮似的,还给了她一个眼色。
“那什么……”
易中雪搓了搓手,说:
“老太太刚才受刺激了,我送他去医院看看。”
她弯下腰去扶老太太,这回老太太没甩开她,反而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我不去医院!”
他扯着嗓子喊,可脚却跟着易中雪往院外走,说:
“我就是心口疼……”
“我陪您去!”
许小雪举着蒲扇要跟着,被易中雪用后背挡住了,说:
“不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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