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三月,一晃眼就是清明。
白老爹这天特地从县城赶回来,提了个竹篮子,里面是香烛黄纸。他脸色阴沉沉的,晚秋见他回来,招呼了一声:“爹,吃过饭了吗?要不给你煮点?”
白老爹斜睨着眼看了晚秋一眼,干瘦的脸如同风干的橘子皮,皱巴巴的,一双眼睛格外吓人。他上上下下打量晚秋一番,直把晚秋看得毛骨悚然,这才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进屋去了。
白大哥在院子里安篱笆,把东房旁边这块开垦出的地给围了起来,打算种点南瓜空心菜辣椒。他从白老爹回来就停了手上活计,直直看着白老爹。
等到白老爹进屋去了,他快走两步,对晚秋说:“以后,别这样。”
晚秋茫然,她做什么了?别这样是什么意思?
白安康靠近晚秋耳边,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离我爹远点,特别是每年的清明,七月半,能躲着就躲着点。”
晚秋一愣,心中灵光闪过,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朝白安康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躲在里面不出来了。
“娘,你在做什么呀?”冬妹揉着眼睛走来,头发乱蓬蓬的。
晚秋镇定了下心神,说:“没什么。”顿了顿又看向冬妹,一个想法在心头浮现:“冬妹你过来,娘给你梳头。”
晚秋和白大哥房里有个台柜,不是晚秋陪嫁的,看样子年头也旧了,估计是白大哥前头那个给陪嫁的。晚秋拿台柜做了梳妆台。
自从晚秋嫁过来,经常给冬妹梳头。冬妹已经轻车熟路了,她乖乖应了一声,爬上小柜,等晚秋给她梳头。
这次晚秋蹲下身,捧住她的脸,仔细看了起来。
说实话,冬妹长得挺丑的,晚秋还没有见过她这么丑的小孩。刚嫁过来时还要丑一些,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加上晚秋常常给她拾掇,也不那么难看了。
皮肤从蜡黄转为黄白,自从晚秋嫁过来后给她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她长了一些肉,五官也舒展开来,最主要的是,她的皮肤底下开始透露出一层血液的红光,让她气色好了许多。
之前丑得看不出来什么,现在长开了,贴着脸仔细看能看出几分端倪。冬妹和白大哥长得不是很像,晚秋之前以为是冬妹长得像娘一些,也没多想。
现在仔细看与白大哥相似的眉眼,说实话又不大像。与白安康只有三四分像,与白老爹却像了七八成。
晚秋伸手把冬妹的下半张脸给遮住,只露出眉眼,果然……
“娘,怎么了?”
冬妹睁着惺忪的眼睛问,小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看得人心里澄澈。
孩子是无辜的。晚秋这样想,没说什么就给冬妹梳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大概能确定,冬妹是公爹和白大哥前头那位扒灰生下的了。
也就是说,冬妹不是白大哥的女儿,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重点是,这个妹妹的亲娘还是白大哥的前任婆娘。
这样一来,有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晚秋上辈子就很疑惑了,白大哥前头那位去得不明不白,村里人都说是陶氏把人给逼死了的,她嫁过来听说是生冬妹时难产,伤了元气,没出一年就死了。
更加疑惑的是,好歹活过一遭,但是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似的,除了冬妹和东房里几样旧家具证明这个上任女主人存在过,晚秋没有从白家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提起这位。
甚至清明节,七月半,扫墓烧纸都不见有提到她。也没见白家跟那位的娘家有过往来,她连那位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晚秋这个猜测,虽然天马行空,但是她有足足九成把握。
白家生活中有许多只言片语,之前不觉得什么,现在细思恐极,无意间就透露了许多。
比如说之前冬妹落水。
她找婆婆问冬妹时,陶华看的是岸边的大洋槐树。哪家妇女带孩子会愿意把孩子扔到水边?小孩子定力差,扔到水边很大概率是会落水溺死。当时晚秋莽撞地把冬妹救起,她心里还充满了对陶氏的责怪。
现在想想,陶氏当时的反应就不正常。看到冬妹落水,她冷眼旁观。还有后来,冬妹明明被放到陶氏房里,结果第二天不见人影,最后还是在柴房找到的。如果晚秋没有发现冬妹不见,如果白二哥没有及时回来找到冬妹,冬妹一个孩子发着高烧,吹着冷风过一宿,不死也得傻。
陶氏根本就是想让冬妹死!
如果冬妹是白大哥和前头那位的孩子,陶氏为什么要害她?她可是陶氏的亲孙女,白家的家境不缺她一口饭吃。
现在想想,白大哥的反应也不对。
自己的孩子能扔给他娘不闻不问?晚秋落水,他抱着晚秋就跑,压根没想起冬妹,到底是情急忘了还是故意的?
白大哥跟冬妹一直以来都很生疏,他对冬妹好,还是晚秋把冬妹抱回东房,把冬妹当自己孩子来养之后,他才笨拙地照顾冬妹,像是才学着做父亲。
……
还有刚才白大哥那句话,清明和七月半,要远着白老爹一点。
白大哥这么说,是不是,可能已经遭遇过一回这个事了?
清明和七月半,是祭祀日,白老爹肯定会回来给女儿白安然烧纸。假如说,五年前的清明,白老爹回来过一趟,和白大哥前头那任有了私情,怀个孩子……
清明在三月,怀胎十月,如果真有孩子,应该出生在冬月,腊月和正月,这三个月都是正常的,只要出生在正月十五之前,就算冬天。若是生个女儿,懒得起名字,直接叫冬妹……
对了!晚秋眼前一亮,一不留神拽疼了冬妹,冬妹捂着头,委屈巴巴看了晚秋一眼,没说什么。
为什么要叫冬妹?妹是什么意思?这地儿起名还真没有这么起的,女孩子叫翠英英,春英英,杏花,菜花,菊花的常见,叫x妹的就白家的冬妹一个,现在一想通,名字里都透着一股嘲讽。
清明扫墓是传统,白家兄弟俩青壮年,格铮铮,**的汉子,两人提了撮箕,锄头,铲子,弯刀去给祖先垒坟。
村尾有一大片坟原,立着二三十座坟,都是黄土垒的坟包,坟头的草都有人高了。
白家兄弟把大棵大棵的草和灌木清理出来,露出黄色的土壤。然后拿了锄头铲子从附近地里铲了土,一撮箕一撮箕提到坟头,倾泄在土包上,把坟头垒高。
白老爹没参与,他遛达到坟原旁边一块荒草覆没的地方去了,那里很偏僻,很荒凉,白安然就葬在那里。
坟原这边是白家的祖先,白大哥就领着晚秋给她指哪座坟是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白安然没有资格入坟原。
不说这是祖坟所在,她是个女孩。就说她未成年就夭折了,其实很大概率是没有人会为一个未成年夭折的孩子立坟的。
一个未成年夭折的孩子,立了坟又怎样?父母在世还能给烧纸,让其享受烟火,父母去了呢?让兄弟姐妹给烧?兄弟姐妹心善或许给烧点,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见得烧纸。最后还是孤坟,过不了两年就荒废了。
就说白安泰,他姐姐死后他才出生,跟她从没有接触过,没有感情不说,白老爹当年还想把他名字定为白安忆,安是字辈,忆,忆谁?
人常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然而事实是天下无不是的孩子,许多父母其实并不配做父母。最垃圾的父母中,有一类就是不把孩子姓名当一回事的,用着仿佛给小猫小狗命名的随意态度给孩子命名,然后让孩子因为这份随意蒙上半生阴影。
最可恨的是忆字。父母的情感经历要加诸孩子身上,非得用姓名来表明自己对斯人的怀念。起名字的人深情了,被命名的人却一生阴影,从出生时就被告知名字源于父母对某人的思念……孩子的姓名贴如同一张白板,却被某些人当做月老庙的许愿笺。
白安泰曾经很认真地对晚秋说,他讨厌白安忆这个名字。
没有谁的存在是因为另一个人,也没有人愿意生下来就和另一个人捆绑起来。
对白安泰来说,他心里充满了对白安忆这个名字的反感,对白老爹的厌恶与不满,但是白老爹是他的父亲。碍于孝道,白安泰不能做什么,于是他对晚秋说:“等爹哪天去了,我和土里那个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就当自己没有过姐姐,反正我们也没接触过。”
晚秋当时还劝他,不必做得这么绝。
白安泰嗤笑一声:“绝?”
“祈祷爹娘最好不要再让我和她扯上关系,也别说什么临终前要让我年年给她烧纸的话。真要是说了,我可以更绝一点,铲了她的坟,让她曝尸荒野!”
他当时在刨木花,一来一回,说到这里,扔了刨子,目光冷淡:“我不是他们所谓的‘安然的弟弟’,‘安然过后生的孩子’,狗屁的‘安忆’!我有我自己名字,我叫白安泰!”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明显激动,眼底却一片虚无。晚秋当时就看着他睁大双眼,睁着睁着,蒙上一层晶莹的水花。
这也算日更
我写着写着就跑偏了
这本小说的起源是,某个狗血,惊雷,然后还真实的八卦。
我跟基友吃瓜的时候,他们劝我把它写出来,然后用了一点艺术手法写出来的。
我可能很垃圾,没把人写好。
但是改编自真实事件你们懂吧?
本来人物很立体的,因为本来就是真人,但是我写不好,于是显得不那么有血有肉。
但我不得不说,我当时听到这个八卦,我的下巴都惊掉了。
请愉快吃瓜,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三观不正什么的了。三观不正的又不是我,是八卦主角。我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小扑街:)
ps: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颤抖吧凡人!
这个原八卦我听了三天!
足足三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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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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