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于莫大的混沌中苏醒,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行走,有一天,神终于感到孤寂。
神不知该向谁问,为什么这里只有黑暗,只有祂自己?
祂的脚步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陪伴祂的只有满目的幽暗,和处处的无声。
直到那日,神在黑暗中窥见一缕白光,神上前去,祂见到了不同于漆黑的色彩,是五颜六色的娇艳花朵,是瑰丽的原野,是徐徐清风,是如洗的天空,还有令祂震颤的美丽生灵。
那生灵回头,向神绽开笑容。
神想,祂爱上了这里。
神不再孤寂。
——
在龙的皑皑白骨前,维菲娅低下头,微微笑了笑,瓦莱伽九百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这里的动静这么大,很快就会有人赶来,她转过身离开,却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
她警惕地观察四周,却见前方一个人闭目赤着脚朝她走来。
来人足足有两米高,身着蓝黑相间的素雅长裙,胸前是戈紫色的沉桑花圆盘。
在走动之下,小巧的雪鸢兰耳坠轻轻摇晃,白色的长发挟着其他的浅淡颜色,仿若烟雾般飘荡,头发后是一个极其华丽的金色天环。
维菲娅渐渐放松警惕,她应该知道她是谁了,不,应该是祂。
祂在她的身前缓缓停下,蹲下来睁开祂的眼,俨然是是一双无瞳之目,祂浅浅微笑,明明没有瞳孔,可维菲娅还是感觉到来自祂的慈爱:“抱歉,现在才来见你,让你受了许多苦。”
她一瞬愣住,维菲娅从没有想过,真正的勒霍蜜女神竟会在一见面就和她道歉。
祂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对陌生人来说是冒犯的行为,她却无端不感到越界,祂说:“你也可以叫我忒斯墨拉,孩子。”
维菲娅左手握紧勒霍蜜女神的雕像,她有很多问题,很多想要问的话,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为什么会陷入无限的重生?为什么偏偏是她?她要怎样才能回家?她要怎么做,才能得偿所愿?
似乎是看出她的急迫,忒斯墨拉接着说道:“抱歉,我的时间有限,所以听我说。”
“你已经知道现在代替我受供奉的是一个伪神,关于祂的诞生,如何成长到这一步过于复杂,这部分等到后面再和你解释。”
“高规格的世界里,相应的生灵灵魂会更坚韧,更强大,你来到这里,被迫重生的原因,是祂需要这样一个存在,在无尽的循环重生里,为祂积攒力量。”
维菲娅只觉得一阵窒息,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工具,愤怒吗?多年的痛苦绝望,她所认为的折磨诅咒,仅仅只是一个神需要力量,而她是被选中的工具,一个工具,仅此而已。
“如何回家的方法,只有一个,杀死祂。世界各地诞生的离奇怪物,都拥有祂的力量,它们是祂的眼睛,杀死这些怪物,可以削弱祂的力量。”
顿了顿,忒斯墨拉垂下眼:“抱歉,我的力量同样在被祂吞噬,与你见面之后,我会再度陷入沉睡,与祂抗争,你可以去找萨丽斯。如果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事情,呼唤我的真名,我会来。”
这是祂的承诺,祂给这个异界灵魂的承诺,祂欠她许多,而祂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么点东西,让祂无比羞愧。
维菲娅张张嘴,心中急切,既然祂是真神,那么作为祂的孩子,祂是不是会知道,维菲娅呢?她还想问,那维菲娅呢,真正的维菲娅呢,她是否还有活着的机会,她的灵魂是否还存在某个角落?还没在这个世界彻底湮灭?
只要得到一点点肯定的回答,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她都一定会去做!
赤红色的瞳孔里映照着祂的脸,祂愈发柔和:“最后,你听好。”
祂亲眼看这个女孩,是如何在这个与她故乡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一次又一次艰难地活下来,走到今天的,所以接下来这件事,祂必须告诉她。
“在你的故乡,祂一直都想带你回家。”
什么?维菲娅呆呆地盯着祂没有瞳孔的眼睛,里面映不出任何事物,她的脑袋嗡嗡,想要思考的一切突然凝滞。
“请不要放弃。”
她见祂的目光落在她的银镯上:“你使用过了,属于祂的力量。”
然后,祂的视线放到她的项链:“还有这个。”
祂注视着她的眼:“都是祂亲自改造的。”
也许是周围太过祥和,也许是神太过温柔,又或许是她最近太累了。
滚烫的液体在双颊淌下,她好像哭了。
不断重生的痛苦,走错一步就会使好局全面崩盘的害怕,每次夜半无人可以倾诉的委屈,独自一个人在异世界的提心吊胆……
她不敢松懈,因为她都是一个人,哪怕在这个世界她有了可以信赖的同伴,她终究还是一个人。
十六次重生里,死死压抑在深埋在内心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空荡荡的小空间里,最初是一声小小的呜咽,接着是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仿佛要把她过去的苦难哭掉,把她在每一次人生里受过的伤哭走,把她在这里的所有不公赶出心头。
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在她遥远的故乡,真的有人在期待她回家,真的有人时时都在牵挂她。
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原来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她的挣扎,她的坚持,终于有了意义。
慈悲的神轻轻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看她掩面痛哭,看她的坚定不移有了归处。
祂没有打扰她,她需要这样的倾泄,她离疯掉,其实已经不远了。
这也是祂这次就算折损神力,也必须来见她的原因,必须让她知道,她一直以来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其实也在试图拉住她的手,拥她入怀。
异世界迷失的灵魂啊,却成了世界的尘碑,她的命运,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祂是在看她的脸吗?或许是在看她不仅继承挚友交托的力量,还得到力量本源的承认,又或许是在看她手上的雕像,那是祂的挚友亲手做的,来自布玛灵达列最为精纯的魔力,其中还掺杂血的,祂最后的遗物。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收拾好情绪,将手中的雕像递给祂。
在祂把女孩送回现世,整个空间只剩下祂的时候,祂抚摸着雕像的每一处,挚友曾触摸过的每一个地方,轻轻抵在额头,无瞳之目落下两行红色。
神也会绝望吗?
——
神与生灵相伴,时间远去。
某一日,神问:“你喜欢斑斓的色彩,更加广阔的天空吗?”
生灵回答:“当然。”
神流下喜悦的眼泪,土地在黑暗中显现。
神剖下自己的肉,肉与土地相融,至此诞生生灵万千。
祂们携手,爱着世界。
——
如此寂寥的的夜里,整片大陆,所有的种族,都听到来自亘古的这一声龙啸,紧接着,点点白色飘落,下雪了。
遥远的西大陆,精灵们正蛰伏在森林中精进精灵之力的技巧,一声龙啸,一场雪,他们被精灵王召回。
他们的王跪在土地上,身边粉发粉瞳的精灵是历代最年轻的长老,他们都跪在布玛灵达列的石像前,泣送祂的归去。
无论是兽人族,美人鱼,精灵,妖精,还是矮人,魔鬼族,幽灵族,他们都从雪中感受到来自神的悲伤。
不约而同地确定,布玛灵达列陨落。
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为祂送行。
伴随着这场大雪,东大陆的许多地方,数不清的纸张一起掉落。
被软禁在行宫的公主伸手接过,她一目十行地掠过,之后抬头看天上的雪。
布玛灵达列瓦莱伽……
粉发蓝瞳的精灵额间抵着纸张小声啜泣。
皇宫里,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幕,人群中,包括皇帝,有的沉下脸,有的面露惧色,有的隐去身影。
睡梦中的拉奇戈居民被土地的震动惊得纷纷跑出家门,在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里,他们看到教廷的方向,在明亮炽热的火光里,一双瑰丽磅礴的翅膀冲破夜幕,直飞高天。
他们忘记呼吸,震撼得在呆立在原地,直到白色在他们的眼前落下,他们才发现这场雪来得比以前快。
教廷的骑士们稳住身体,不远处的异象令他们谁也没有动作,他们从未听说过教廷下面有东西,还是这样一眼能让人心神俱颤的东西。
白色的雪洗不清污浊,没有熄灭教廷的大火,反而越加汹涌,如同红日升上天空。
初代大魔法师的后裔漫不经心地笑,将手中的魔法阵对准教廷的骑士。
在一声声厮杀里,华贵衣物只有些许凌乱,面容萎靡不振的青年从地底走出,他抬头盯着那双翅膀的方向,接过掉落的纸张,浅紫色的眸里没有情绪,不看火光,也不看一眼惨叫的来源,离开教廷。
昏暗的角落,奥莎露出如释重负而又欣喜的笑:“成功了!”她回头对另外三人道:“我们去找维菲娅。”
雪飘落在伊西多尔和卡哈伦的指尖,他们同时感觉到雪花中的点点魔力。
……
维菲娅站在树下,雪越来越大,她伸出手,雪在她掌心融化,她知道的,她低下头,盯着脚边的纸张。
神在悲恸。
祂的挚友,被祂最爱的孩子杀死。
“维菲娅!”
她听到有人呼唤她,她撩起眼帘往前看去,是奥莎,伊西多尔,阿诺德,还有卡哈伦。
在漫天飘雪中,他们朝她奔来。
瓦莱伽的故事基本已经结束,后面会写写同伴们*^O^*
下面是一些碎碎念(不想看的宝宝们可以跳过噢~)
关于瓦莱伽,在这里先允许我把祂替换成她,为什么她的故事会写这么长,不仅因为瓦莱伽对于维菲娅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而且在我一开始的构思里,这个剧情是会占大篇幅的,同样在思考这个角色的故事时,我发现她的本性无论是善还是恶,最后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悲剧,所以思来想去,最终的故事就这样呈现在大家面前。
写她的故事的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把她塑造成一个类似圣母的形象,明明设定智慧,看起来却有点傻,可就像我正文写的,越清醒就会越痛苦,她只是不愿意承认,想借此骗过自己。而且圣母从来都不是贬义词。
瓦莱伽给予万物她的爱,可是爱也成为了她的牢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牢笼,或是心甘情愿走进去,又或是挣扎地逃离。
但无论如何,就像瓦莱伽所希望的,希望我们都能拥有飞上天空的勇气,找到我们想要的自由,由我们亲自赋予意义,属于我们自己的自由。
最后,不知不觉也写到50章了,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个天使宝宝还在追我的文,但是,非常感谢你们的陪伴*^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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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飞上天空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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