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坠地,渐起层层水花,陆若初浅蓝色衣襟已被打湿,衣摆处渐为深蓝色,吸附在石阶上。
此时的他紧握伞柄,用力之大指关节早已发白,转过身后毫不犹豫将手中雨伞扔掉,仍由雨水打湿。心想真是多此一举的好心。
离开庙宇,他看到那棵大槐树被雨水冲刷,一声叹息之后便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皇后见他回来情绪不对于是问道,手里伞已不在,想必是送了出去。
“没什么,风太大了,刮的面部生痛,走吧。”
一辆马车在风雨中渐渐隐去。
*
“瞧,这有一把伞。”沈绾一正愁着怎么办才好,陆璟突然出现解救没有雨伞的二人是好,只是与他在一起总是格外尴尬,甚至比与大皇子在一块还尴尬,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辜负他的一片情意,又怕伤太狠。
他所带来的那把雨伞给了玉珠,那把太小,无法兼顾二人。本想和玉珠一起撑起大伞,他又道那把他要带回去,一定要送沈绾一归家。
眼见路边有了一把雨伞,这下,终于不用和陆璟一块打伞了。
说着就捡起雨中油纸伞,抖了抖雨水,撑开后发现是青色还有竹叶的伞,简约淡雅,跟之前他的伞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对陆璟道:“今日多谢三皇子了相送了,现多一把雨伞,眼见乌云密布,三皇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接着就往右边踏开一步,拉开了距离,独自撑了一把伞。
陆璟刚刚来时并没有发现路边有这么一把伞,心中很是奇怪,话已至此,也只能道:“既然如此,沈姑娘路上小心,风雨这么大,莫要伤了风寒。”
陆璟与沈绾一告辞欲下楼梯,此时一名青衣男子,腰中佩剑,带有斗笠,全身已湿大半,与他擦肩而过,快速朝沈绾一方向行去。
“阿绾。”
那男子直呼阿绾,陆璟定在原处,转身看去。
男子强行拉住沈绾一的手腕,语带怒气道:“我都知道了,昨日皇宫已经下聘了,今日寻你不得,便知你来了此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雨声喧哗,但陆璟在旁,沈绾一说话只得小心,问了安稳住他,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你说是什么时候?”
“反正不是现在。”
男子声音之大,想毕不傻就能反推她的回答。
“你真的情愿永生监禁在那四方牢笼吗?”
“我不愿意。”沈绾一努力挣脱他的束缚,无奈力气过去,挣脱不开。
陆璟分不清是敌是友,一时静观其变,见沈绾一如此反应,厉声喝到:“放开她。”
“你是谁?管你什么事?”
“在下陆璟,无论何时不该对女子动手动脚。请问阁下大名?”
“本少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北尘。太明白了吗,可以滚了。”
沈绾一眼看两人矛盾,即将变成三人矛盾,立即制止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来干什么?”
“我来带你走。”北尘恳求道。
“然后呢,我走了,我的家人呢?”
北尘想到家人,他没有家人了,势必没有考虑那么多,面对沈绾一的质疑,承诺道:“都带走,我带你们离开周国。”
“过逃亡生活吗?这种生活你问过我愿意吗?我的家人愿意吗?”沈绾一不是曾经那个只为行侠仗义的人了,她的心中有家国,有亲人,甚至不愿意牺牲和放弃任何一个人。
抓住她的手渐渐松了下来,沈绾一趁机抽出手腕,腕间已经淤青。
“如果你执意要嫁给太子,那这个玉佩又算什么?你答应嫁给我是唬我的?”北尘不相信以前那个沈绾一会这么对自己。
“沈姑娘,你们?”比起北尘,陆璟仿佛才是最受伤的人,他以为沈绾一喜欢陆之州,却要嫁个太子,追求她本来就难于登天,等于如今又来个私定终身的侠客。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沈绾一向陆璟解释,随后又觉得不必解释,但是话已说出。
北尘听到阿绾否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嘲道:“那是怎样?你并不喜欢太子,难道当真喜欢那个位置?”
“不是、不是。”沈绾一看阵阵雨帘溅到北尘的斗笠之上。被他质问的眼神逼的无处可去,而陆璟那里肯定又误会了什么。
“那你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此话一出,北尘和陆璟都静悄悄盯着她。
沈绾一心想我自然是谁都不喜欢的,不知道原身会不会回来,只能将此事拖到皇室身上。
于是委屈道:“我也不知道为何皇上为何如此赐婚,但圣命难为,我不想父亲为难,不得不嫁入宫中。北尘,陆璟,我只当你们是至交好友。”
知道北尘不喜皇室,故意喊了陆璟名字而非三皇子。
显然北尘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听到陆璟的名字,诧然转头望向台阶下的他,道:“若是至交好友选一个,你选哪个?”
“你怎么老问非此则彼的问题?”沈绾一不满道。
陆璟不想让她为难,又见此人性子如此之急,为了缓住场面,退上一退又何妨,毕竟已经退了十几年了,缓缓道:“我与沈姑娘乃是君子之交,自然不如阁下。”
“哼,本就如此,如果你不嫁太子,你愿意与我走吗?”北尘紧紧相逼。
沈绾一目前对北尘不是很了解,不敢轻易做出承诺,只能道:“若是从前,我愿。但是如今,我不愿。”
“为何?”
“你的过往我尚且还不了解,我为何要回答你呢。”
沈绾一此时还想问寻箭之事,但是今日实在不是什么好天气,低声道:“你明日来我府中。”
北尘睁了她几眼,大步离去,路过陆璟之处,瞥了他一眼道:“离阿绾远些,否则我杀了你。”
沈绾一瞧了玉珠一眼,玉珠表示无奈,北尘的脾性一直这样。
沈绾一始终欠着陆璟一份救命之恩,如今场景又对陆璟略感抱歉,于是道:“今日多有对不住的地方。三皇子多多包涵。”
陆璟试探的问道:“这位兄台看似性情中人,你们怎会认识?”
“小时候在扬州认识的。”
“原来如此。”陆璟抿唇一笑,行至马车旁,告辞离开了。
一场闹剧终于解决。沈绾一与玉珠也匆匆回到沈府。
翌日。
沈绾一因为知道北尘今日前来,一直惴惴不安。
直接拒绝他只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比如强行带走她,到时候遭殃的只有沈府了
如果瞬时答应了,又怕他当真,伤他更深,岂不会反噬。
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打算先问清他的来历再做打算。
等了一晌午,也没有见人来,用过午膳之后,沈绾一再庭院躺椅晒太阳睡觉,这是最后一天美好日子了,明日便要回奉承殿听讲了。
突然有一杏核砸了进来,击中沈绾一小腿,顿时一阵酸痛,顺着方向就看上树上坐有一公子,身穿青衫。
还能是谁?想毕是昨日的气还没撒出来。
“你来了,便出现吧,躲着干什么?”
“哼。”北尘不答。
“你怎么来的那么迟?”
“你还说,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习惯吗?哪家好姑娘睡到日上三竿。”
还没开始谈话,火药味就冲起来了,怕是昨天一夜没休息吧。
“昨日那人是谁?”北尘从树上跳下来,稳步落地,信步来走到庭院中,坐在石凳上。
“我还没问你呢,你又来问我?”今日沈绾一本想问问北尘这些年干了什么。
北尘也不客气,直言道:“你想问什么,我都答,那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好,那年为何流落江边。”
北尘受托下巴,玩弄茶杯道:“为奸人所害,你问这些干什么?”
“说详细点,你都来我府中坐了,我都不知你是谁?你觉得公平吗?”
“好好好,我父亲是溧阳一名县丞,旧县令被免官之后,来的新县令诬陷父亲贪污,满门抄斩了。就这么简单。”
“即使诬陷,找寻证据便可翻盘啊?”
“哼,翻盘,怕是他们抄斩的时候,抄是谁家都不知道,知府大人也随手一勾,死的人谁有关心呢,当年抄家之时,慌乱之中逃到扬州。”
沈绾一听到了一件早已听过百遍的故事,当它发生在身边之时,一阵无奈突袭胸口。
“那后来你可有翻案?”
“不必了,我把他们都杀了。”
他说的那么干脆,确是违背律法,但对于恶人,确有律法短板之处。
“所以说,你这五年,都在报仇,也是这般报的仇?”
北尘轻拭腰间长剑,怅然若失而有赫然而怒道:“难道要报官吗?让他们官官相护,斩草除根吗?”
沈绾一知道不该多说什么,也就识趣的换个话题:“那你功夫是如何学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说完眼中浮出笑意。
沈绾一将身子坐了起来,问道:“你、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北尘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往日之事不可忆,忘了。”
见他不答,怕是说到了伤心之处,不过也不重要。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昨日那小子是谁,居然跟你也是~至交好友~”北尘阴阳怪气的问道。
“宫中伴读罢了。”
“宫里的人,怪不得说话如此冠冕堂皇,文绉绉的。”
“是啊,哪里如你这般潇洒自在。”
“这么潇洒你都不愿,可惜。”
“人各有命,罢了罢了。”
七搭八扯之后,北尘觉得尊重沈绾一的想法,而寻箭之事尚未有进展。
时间过的很快,第二日便要入宫了。
今日与前几日不同,女子皆来奉承殿听先生讲学。
来到殿前,沈绾一看着沈双儿抱着厚厚一坨纸,不知道是什么,于是问道:“双儿,你抱的这是什么?”
双儿紧紧抱住手中纸张,又凑出空揉搓手腕,闷闷不悦道:“这是圣上罚抄了礼规吗?抄了整整两天呢。”
沈绾一犹如五雷轰顶,居然把这事忘记了,而且今日就要交了。
沈双儿见沈绾一如此神情,惊愕道:“姐姐不会是忘记了吧?”
“是、是的,好妹妹借我几份,过几天还你可好。”沈绾一尴尬的笑了笑,说着就往沈双儿怀中抢去。
沈双儿一把抱在怀中,连忙朝奉承殿跑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