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游玩来到沈府,有心之人早已知道他们动向。
已过午时,云开见日,墙角的梅花正艳,雪水缓缓滴落,惹得枝芽摇曳。
今日不同往日,是沈绾一大婚之后首次回府,他们没有提前报信,府内上下并无准备。
沈父还未归来,孟氏与沈双儿前来迎接,此时沈绾一早已带他来到自己的小院中。
沈绾一的三弟沈秋在木门前偷溜溜的张望:“这就是姐夫吗?”
“啪——”,他的脑袋被人拍一一下,沈双儿温和道:“是啊,这是太子殿下,他们今日前来并没有摆仪架,好生奇怪。”
“二姐,看不太清,我们进去吗?”沈秋揉着脑袋道。
“母亲说了,姐姐不让人打扰。”
沈绾一注意到这两个小鬼,伸手招呼他们:“鬼鬼祟祟的,进来吧。”
“这是我二妹,你见过的。这是我三弟。”
“见过姐夫。”
人小但是十分机灵。
“爹爹与好友下棋去了,下人已经去寻爹爹了,稍后一起用膳可好?”
沈秋是个爱玩的孩子,平常就喜欢粘着沈绾一,因为她知道所有好吃的好玩的,跟着大姐姐玩耍,爹爹也不会责罚,所以他便更粘着沈绾一了。如今姐姐嫁人了,一周没有回家很是想念,看两人独自回府,怕是偷偷回来,想必太子殿下也是爱玩的性子,沈秋便想粘着这位姐夫了。
“盛情难却啊。”陆若初朝着沈绾一莞尔一笑。
两人的衣服早已经沾了污渍,沈绾一换了深蓝色衣裙,她少有深色衣物,如此衬得她如崖底深潭中的雪莲,静谧深邃,有可远观不可亵渎分神秘感,陆若初一身黑袍长衫,如夜晚悬在天边的弯月,陪着银色弯刀,显得几分寒霜冷酷。
换好衣物,沈双儿不由的惊讶道:“郎才女姿,相得益彰。华服衣裙都是配套的。”说完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此时沈父听闻女儿回府,自是一番棋局没下完,便匆匆回府,惹到好友发了好一阵牢骚,他也视若无睹,此时已经来到沈绾一院子。
“阿绾,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沈父喜笑然开,哪有什么责怪之气。
沈绾一上前迎接道:“这不是想回来了就回来了嘛。”
“真是任性。”随后看到身旁长身玉立的陆若初,缓缓道:“太子殿下也——”
“顺路罢了,陪她回来看看。”陆若初沈绾一相视一笑。
沈父见二人如此,欣慰的笑道:“好、好好,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都欢迎。”
孟氏缓缓走来道:“我已经让厨子准备了膳食,都是阿绾喜欢吃的。”
沈绾一下笑道:“多谢姨娘了。”接着低声对沈父道:“父亲,有件事情我需要您帮忙。”
沈父让孟氏他们先去前厅,与沈绾一陆若初一阵交谈之后,眉头紧蹙,好一阵儿,才缓缓道:“好,不过你们二人要注意安全。”
午后在院中圆桌摇椅中,沈绾一与陆若初谈到沈府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说道沈父对她的愧疚,溺爱,孟氏对她的客气,又羡慕又嫉妒她的二妹,还年龄还小的三弟。
陆若初听她讲的如花乱坠,有许多有趣事情发生,他侧坐在石桌上,脚踩石凳道:“你都万般宠爱了,怎么在京都中名声这么差,就连你二妹都比你强。”
“这不是事实吗?”沈绾一吃着饭后糕点,躺在摇椅上,滋呀滋呀的摇晃着。
“你不觉得这是捧杀吗?什么都顺着你,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陆若初在原来的世界中,就是被捧杀的,父亲再婚之后,继母对他多有夸赞,后来在外不断散布陆若初如何的好,知道有一天他向着自己的母亲说话,这本是最正常的事情,但是一切都变了,邻居朋友都说他白眼狼,不知感恩,他也无从解释,自从大学后,便没有归家。
“那处处管着我,才是对我好喽。”沈绾一略有怒意,她太讨厌处处挟制的生活,如此烂漫自由虽过于散漫,但终究是甜的,便不想细想更多,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幸福的。
陆若初不知道她为何生气,沈绾一片刻之后感觉自己语气重了些,便轻轻咳了一声,道:“其实我都懂,父亲他是对我母亲的愧疚才如此对我,只要我不犯大错,顽劣些也无妨,家中只有沈秋一个男丁,孟氏也无需向我发难,只不过京都谣言她视若无睹罢了,本就怪不得她,而且我本就不打算嫁入高门,却——”她深深叹气道:“却遇见了你。真是倒霉。”
“哼,好人都让你当了,就我一人是恶人呗。”陆若初白了她一眼。“也是,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本就没有什么好争的。”
“是啊。”沈绾一同情的看着陆若初,也是曾经的自己:“自古皇家多无情,真假难辨。”
“在众皇子中,皇位争与不争,都不会有真情在。”陆若初不急不慢道。
“那不一定?”沈绾一还有一位同胞兄弟陆璟呢,虽然平日不显,但终归是一母所生。
二人离的极近,陆若初在桌面捡了一枝枯叶,巧劲一弹,甩到沈绾一身上:“异想天开。”
沈绾一一脚踢开他踩在石凳上的脚,不服气道:“这是让人坐的,不是让人踩的。”
二人聊了朝中趣事,陆之州,陆璟,宫内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还有通州,德州之事,在打趣中天色暗了起来。
陆若初与沈父宴饮一番。圆月躲在云后。
沈绾一扶着喝醉的陆若初上了轿子,往清波馆的方向行去。
夜晚不如白日,寒霜笼聚,行人散去,静谧的街道上只有马蹄声哒哒。
因为二人出宫本事隐秘之事,无人相随,只有孤零零的马车和驾车的马夫,在漆黑的夜中形单影只。
马车经过一片民宿,四处出奇的安静,马夫屏住呼吸,扬起鞭子,加速离开此处。
顿时利箭从两侧房屋顶部袭来,乱箭齐发,马夫快速躲进马车,骏马嘶吼,马车片刻后停了。
黑衣人如雨后春笋从黑暗中涌出,朝着如刺猬般的马车砍去。
一黑衣人持剑嫌帘入车,刹那被踢了出来,一男一女从马车破土而出。
黑衣人震惊,二人根本不是太子与太子妃。车中伪装的宿卫军已经受了箭伤。
心中不妙,暗想中计,正打算快速撤离,暗夜中反射出铠甲的光辉,街巷两旁出现了数百名宿卫军。
这明显是被人算计了,双方厮杀过程中。
沈绾一与陆若初在远处跳下马,喃喃道:“消息散布的可真快啊。”
陆若初啧啧称奇,低声道:“想杀我的人可真多,你说那前太子得罪谁了?”
沈绾一不语,手持弓箭簌簌发出,地面黑衣人依次倒下。
陆若初手扶袖中暗箭,迟迟未发,偶尔挑中腿部手臂射出寥寥几箭。
二人藏身于屋顶,持弓箭杀敌,待黑衣人仍然抵抗的仅有几人之时,陆若初站在屋顶大喊道:“留活口。”
宿卫军知道他是谁,遵命之后留了两个活口,随后宿卫军开始查黑衣人身份标识。
争斗结束,怕事的人家早已紧闭房门,不敢外出,四周一片寂静。陆若初跳下房顶,众人皆感叹他功夫了得,只有他自身知道脚底触地生麻,忍住不发作,保持形象走向那黑衣人。而沈绾一从侧边借力,下了屋顶,不如他那边潇洒耍帅,但姿态轻盈如同梁上燕,轻松来到他身边。
陆若初摘掉离她最近黑衣人的面罩,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女子,这女子眼神坚毅无比,狠狠骂道:“面慈心狠,狼心狗肺。”
听的人是陆若初,感觉被冒犯的确实沈绾一,她不知道何时得罪了这位。
沈绾一走的近了,认出这是宫中之人,有些眼熟,这犀利的眼神过于独特,她倒是有些印象,肯定是在宫内侍奉过她的,具体是谁又想不起来,暂时不予理会。
她摘掉另外一人面罩,如意料中的并不熟悉,是位面生人,狠狠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那宫女眼神一横,朝着沈绾一,不让那男子讲话,插嘴道道:“我们谁的人都不是。”
“那巧了,为何偏偏今日在此?”沈绾一知那宫女是个烈性子,于是紧紧逼近那男子。
沈绾一见那男子眼神躲闪,看着血淋淋的地面,低声道:“我、我们——”
“闭嘴。”那宫女被人挟持,动弹不得,怒然吼道:“记住、你是死士。”说完就拼劲全力起身撞向宿卫军的刀刃,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刎而亡。
那男子眼擒泪水,面上十分不忍。
“我问你,围猎场那日是谁暗杀太子殿下?”沈绾一看他胆小,夺过宿卫军的剑,抵住他的脖子,赌他不敢自杀。
那男子怆然涕下,低头不语,不停抽泣。
“你若答了,我保你不死。”
男子抬起来头,不可思议道:“真、真的?”他对生命是有渴望的,真是抓住这一点,沈绾一感到希望就在眼前。
“千真万确,太子发誓。”侧身看向陆若初。
陆若初手指自己,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张口欲言又止,后对那男子轻声道:“我发誓。”
男子颤颤巍巍,“我本是乡野贱民,家境贫困做了死士,家人却被控制。围猎场那日的安排我知道是李公公——”
“啊——”
“小心。”
陆若初一把拽过沈绾一,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屋顶之人快速逃离,陆若初立即派出一支宿卫军前去追拿。
回头看向那男子,已被羽剑穿喉而过,鲜血溢出,染满黑衣,更加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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