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马车上只有他二人,吴熙宁的余光瞥过一旁端坐着的俞瑾安,他正专注在手中的舆图,食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她不想和他一道出行,但事关苍生,她无法拒绝,不管俞瑾安带上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遭,她都非去不可。
她从未离开过京城,不知坐马车原是这样一件苦差事,天黑到驿站时,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即使有人搀着,下马车时还是腿一软,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毫不留情的冷笑。
吴熙宁已然累极,无力计较,退在一边,等俞瑾安上前,抬眼却见驿站的门匾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栎阳驿。
栎阳属京畿地区,离京城不到百里,也就是说,这一天,从天明走到天黑,才走了几十里?
那到陈州,不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用过膳后,回到房间,她思索再三,还是叩响了俞瑾安的房门。
“谁?”
“书令使吴熙宁。”
“何事?”
“臣女有要事回禀。”
里面人并未应答,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一旁侍卫的注视下,十分尴尬。
“进来吧。”良久,俞瑾安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
吴熙宁推门进去才发现,他似乎刚从浴桶里出来,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袍,头发上还滴着水。
“陛下”,她立在门口,并未往里走:“陈州路途遥远,马车速度缓慢,臣女奏请明日弃掉马车,骑马前行。”
俞瑾安听了并未作声,自顾自地用帕子擦拭着湿发,待到不往下滴水了,才将帕子放在一旁,坐在椅子上,挑眉看向她:
“你以为,乘马车,迁就的是谁?”
即使答案在意料之中,她脸上的红晕还是从耳根蔓延至脸颊:“臣女可以与人同骑,或者,或者臣女自己也可以……”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游移,左侧的嘴角勾起:“你摸过马吗?”
“臣女可以学。”
他冷嗤一声:“朕可没功夫等你。”
转身之际,见她腕间空荡荡:“齐王妃给你的镯子呢?”
吴熙宁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留在了宫里。”
“回去吧。”他丢下一句,拿起炕桌上的书看了起来,不再理她。
翌日从驿站出来,门口排着清一色棕色马匹,唯独不见了马车。一名校尉看见她,牵着一匹马过来:“姑娘请上马。”
“多谢。”她没有迟疑,借力跨了上去,双手紧紧攥住缰绳。
“得罪了。”校尉说罢,上马坐在她身后。
这时俞瑾安走了出来,朝她的方向瞟了一眼,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一行人朝陈州而去。
一路上走的官道,还算顺畅,临近陈州地界,连日的大雨,道路渐渐泥泞难行。
“陛下。”探路的侍卫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禀道:“前方路窄道滑,马容易打滑,最好是步行通过。”
“下马。”俞瑾安一个纵身跃下来,后面的侍卫纷纷跟着下马,他无意中回过头,在人缝中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随着众人艰难前行,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好像记得,她最怕脏。
每次踏入马球场都不情不愿,就算去了也定要坐得远远的,生怕沾上半星灰尘,扫兴得很。
如今竟也跟着往泥里淌。
然而他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因为,陈州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糟。
行了约摸一里路,才穿过那段最难走的道,他刚松了口气,准备下令赶路,却见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从后面跑过来。
“陛下,吴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俞瑾安满脸疑惑,一个大活人,好好的不见了?
“是”,校尉难掩脸上的慌张,语速都快了起来:“属下牵着马走在前面,吴姑娘在身后跟着,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其他人可有见她?”
“属下问了一圈,都不曾看见,属下怕……怕她……”
俞瑾安看了眼天色,脸上生出一丝不耐烦,校尉见了,立马噤了声。
“不用管她。”说罢,他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马儿便朝前跑了起来。
校尉心里慌得很,一个姑娘,走失在这种地方,一旦出了什么事……
然而皇命却不敢不从。
谁知走了几十步,俞瑾安却突然停了下来,马鞭一指,把方才那个校尉唤过来。
“你带两三个人,沿着方才的路去寻,找到人,一路护送到陈州。”
“是。”校尉心里一下踏实了许多,立即领命去办。
季州官署。
元铮正与父亲商议着退敌之策,忽有人来禀,京中来了急信。
他接过来,看了眼信封,将信塞到胸前。
“可是你母妃?”齐王急匆匆地看向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迫切。
元铮摇了摇头,沿着讨论的方向继续往下说,然而几句一停顿,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齐王摆摆手:“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如逢大赦一般,放下手中的舆图就往外走,刚踏出房门就问:“方才送信的人在哪?”
“管家领下去休息了。”
“快,速速传他到我的书房。”
士兵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敢怠慢,立马跑去找人。
元铮手里攥着信,一到书房,立刻拆开来看,不消片刻,送信的士兵喘着粗气跑进来。
“你在路上走了几天?”他粗粗浏览过一遍后,不由拧起了眉。
“回世子,两天。”
两天……京城离陈州比季州要近些,吴熙宁不会骑马,乘马车的话,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你们统领可派人跟去了陈州?”
士兵点点头:“是。”
“有多少人?”
“十人。”
听到这个数字,元铮面露愁色,思忖了一番:“你先下去休息,我调一队人,你带着他们一道去往陈州,与你们的人汇合。”
“是。”
士兵退下后,他亲自去亲卫营中,挑了些身手利索又通水性的,编成一队,将他们送出城。
再回到官署时,天已经黑了,他从枕下掏出那方手帕,凑在灯下,来回摩挲着上面的桂花图样,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陈州生了水患,又与安西相邻,势必不太平,俞瑾安去那儿做什么?
他去便去了,为何要带着她?
自己离京这才几日啊,就生出这些个事端……
他心中一片乱麻,竟连屋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有人推门,才反应过来,手里的帕子来不及放好,只好随手塞进胸前。
“可是出了什么事?”齐王阔步走进来,一下午听说儿子忙东忙西,还去了一趟亲卫营,怕是有些变故。
这一下却见他脸上有些不自然,胸前鼓囊囊地不知塞了什么,一角白色还垂在外面。
“没什么,已经处理过了。”
齐王“嗯”了一声,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些年父子分隔两地,终究是生疏了。
“你来时,你母亲她……”,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没说什么?”
元铮摇了摇头,这已是父亲见到他后,第三遍问起了,他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更明白,母亲的心结,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开。
可偏偏父亲,这些年守在季州,不曾踏入京城一步,虽说是为朝廷做事,为边境百姓计,焉不是在逃避?
“罢了”,齐王轻轻叹了口气:“赤狄这几日蠢蠢欲动,须得小心防范。”
“是。”见他转身要走,元铮又叮嘱道:“父亲的伤,还得多加注意才是。”
齐王摆了摆手,兴许是受伤的缘故,身形已有几分佝偻,元铮看着他的背影,心口泛起几分酸涩,这些年父亲在北境如定海神针一般,举朝上下似乎忘了,他已经不再年轻。
不,他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至少还有一个人记得。
吴熙宁记得。
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吴熙宁睁开眼时,入眼一片陌生。
这是?
她看着头上青色的床幔,伸手摸到身下粗糙的布料,心里更加茫然。
强撑着起来,借着窗边的一豆灯才勉强看清,这是一间木屋,屋里所有的布置和陈设都已经十分陈旧了。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她脑子一片混沌,闭上眼费了好大功夫才隐隐回想起,自己随着队伍在泥泞的山地穿行,然后不慎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难道是,被人所救?她暗暗猜测,然而还没弄清楚状况,便听得外面似乎有些声响。
若是被人所救,既然醒了,该去谢谢才是,她活动了活动筋骨,试着走了两步,除了右腿隐隐有些疼,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顺着痛处摸过去,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不禁有几分欣喜。
是元铮先前送她的短剑,想着陈州形势不明,这次出门她便带了出来,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落下来,它竟然还在!
把短剑别在腰间,她拖着一条腿往门口走,却看见窗外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你不能进去!”女子似乎拖拽着男子,终究力量悬殊,下一刻就被男子猛地甩开。
吴熙宁立即警惕起来,然而男子接下来的话,却令她脊骨发凉。
“不杀了她,我们都会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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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对凌渊,她其实是有些怕的,初见时,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杀气腾腾,她便知道,她挡他道了。
可她没有办法。
先帝临终前一道旨意,她莫名奇妙成了继后,人还没踏进凤阳宫,皇帝姐夫驾崩了,十六岁的她,摇身一变成了太后。
六岁的外甥,偌大的储家,她要管吧,要管,就是和他作对。
但她万万没想到,凌渊实在过于卑劣,堂堂七尺男儿,竟对她一个小姑娘用美人计。
况且,自己还是他名义上的嫡母,是当朝太后!
屏风前,朝臣坐了两排,议着军国大事,屏风后,他高大的身躯包裹着她,严丝合缝。
她面色泛红,心跳如擂鼓,紧张到浑身发抖,刺激和羞辱齐齐袭上心头。
可他,的确有几分姿色。
“凌渊,悖逆之事,堵不住悠悠众口。”面对他的狂逆,她难免心生退意。
他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男欢女爱,很丢脸吗?”
文案二:
初见,她一身素衣站在殿前,左手牵着新帝,右手扶着先帝灵柩,冷眼质问他为何不跪。
那日他刚从北境回来,狮盔兽带,银甲白袍,在她裙边,脱却兜鍪,卸下一身杀气,双膝下跪,高呼万岁。
后来,瑶华宫中,看她洗尽铅华,摘下满头珠翠,他爬到榻上,伏在她脚边:
“太后的瑶华宫这么大,容不下一个我吗?”
再后来,万寿节,重华楼上,他于千万人面前执起她的手:
“褚云兮,你有皇后命,不是太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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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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