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事大,一连罢了十几个官员,皆是之前跟着孟裕做事的。这下京都来的官员一个也走不了,全都暂代职位管理着丰州,等朝廷新指派的人选调令。
不过匪患一事解决后,顾骄也就没了留在丰州的必要。交接好一切,待禁军清点好了抄家的赃物送往京都,顾骄就带着沈清踏上了禹州的行程。
顾骄让暗二先行一步到禹州,一来是给外祖父通个信,二来则是想给自己和沈清留下点私人空间。
两人放弃了马车,一人一马,绕开了禹州主官道,沿着小路前往。
禹州毗邻茺州,未有海域,自然没有码头生意,但禹州却是三州的通货要道。
西通洛川、东临茶州,从北上接茺、司二州商货,南下贩京都,官道四通八达。
如今茺、司二州已经被孟裕与当地知州联起手来搜刮成这个地步,想来禹州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顾骄专门选择小路,就是为了顺道摸摸禹州的情况,好及时上报户部,方便后续统计拨款数额。
奇怪的是,沿途似乎并没有那么多流民,不说赶上茺州,连丰州周县都比不上,顾骄装成路过的商户前去打听,一问才知,这些百姓基本都是从其余二州跑出来的。
有个年轻壮实青年,应该是还剩了几口干粮,有些力气与顾骄答话。
“我带着我女儿是丰州逃出来的,那些昏官带着兵,逼着我们种田、耕地,不仅要收粮税,还要收自家地里的田税。这来来回回地一剿,手中哪儿还能剩下几个钱。”
他摸了摸身边乖巧啃饼的闺女,这干酥饼比女孩两只手都大,咽下去还有些艰难。但女孩定是饿极了,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吃着饼。
“我女儿染了咳疾,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这才费劲心思逃了出来。”
“我也没什么亲戚,也不知道能去往何处。能打听到的州县都和我家那处一个样,甚至还有土匪打劫,只有禹州,是不一样的。”
男人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沈清,因为沈清的视线一直落在女孩身上。
对谈之人身形虽强壮,但含笑的眉眼能看出是个好相与的。可他身边这个黑衣男子不同,五官更柔和,可眉间却是化不开的冷气。
尤其是沈清蹲下握住小女孩手腕儿的时候,男人呼吸都是一滞。
“别怕,他是我兄弟,我弟弟自小就是这般冷淡模样,心肠却是个好的。”
男人看沈清没有进一步动作,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听闻禹州自饥荒之后,虽也过得辛苦,但总归是有上面帮扶着。那禹州各个县村,每隔三日就会施粥,每月中旬还有一次义诊,我就是想带着我闺女碰碰运气,只要能治好她,我干什么都行。”
顾骄接着问道。
“不是说朝廷已经排了人去丰州了吗?还连带土匪一锅端掉。”
男人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旁人听他们对话,才开口。
“兄弟啊,你可不知道,这派来的是个王爷,大有来头。”
顾骄和沈清不着痕迹地对视,接着听男人说下去。
“来得前几日又是大宴又是花船的,想来和那孟知州关系深着呢!我还听说那王爷是个断袖,连这一趟都带着那相好,想来也是个不成事的。若是再捞一笔,遭殃的又是我们。”
男人见顾骄神色有些不愉,连忙意识到自己和一个陌生人多嘴了,急忙断掉了话头,准备抱着闺女走。
没想到被沈清拦住了去路,他抬头征求着顾骄的意见。
“主……”
顾骄眯起了眼睛打断了他,沈清这才想起,他们现在是兄弟。
那兄弟之间该如何称呼?称主子为顾兄是不是不太好?纠结再三,还是换了个稳妥的。
“哥哥。”
“我们匀一壶水给他们吧。”
顾骄神情似是被定住了。
“嗯,你做主便是。”
沈清把自己身上的水壶解下来递给小女孩,还贴心的拔掉了塞子方便她饮水,顿了顿,接着又从腰间掏出几块碎银,放在男子手上。
“我刚刚把过她的脉了,咳疾虽不严重,却也不能再拖。别等义诊了,先找个好郎中瞧瞧。”
女孩儿两口甘水下肚,脸上都扬起了笑容。
“谢谢哥哥。”
声音稚嫩却沙哑。
男子一时间哽得说不出话,原先他还在怀疑这黑衣公子是不是什么恶人,想打他女儿的主意。没想到,却是在忧心女孩的病症。
沈清又说。
“丰州知州已经下任了,朝廷会派新的好官来,治好了病就带着女儿回家吧。”
男子红着脸,眼眶也是红的,连连道谢。
“谢谢二位公子的大恩大德,谢谢公子愿意救小女的命。”
男子抱着女儿三步一回头的鞠躬离去,沈清这才回头看顾骄。
顾骄还愣在原地没有动,盯着沈清,似乎是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沈清不似刚刚那般强硬,声音一下就放软了。
“主子,对不起,是我擅作主张了。”
“你再叫一声。”
“啊?”
沈清没从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顾骄趁着周围无人,继续哄道。
“乖,你再叫一声,我就原谅你了。”
“哥哥。”
比刚刚少了几分理直气壮,却多了几丝柔软羞涩。
顾骄喉结滚动,怕被人看出异样,连忙牵着马向前。
“走了。”
……
再行二十里路,就到了临西县,离外祖父在的怀泽县就近了。
但天色将晚,本就不着急赶路,二人在临西找了个客栈暂且落脚。
“小二。”
“备一桌特色的酒菜,另外,要一间上好的住房。”
店小二接过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嘴角又咧开了不少,这可是笔大买卖。
“得嘞!二位客官这边请。”
店小二引着两人上楼。
这客栈倒也冷清,三楼的房间基本都没有挂牌,也就小二刚刚挂上了一块他们二人的入住牌。
顾骄趁机问道。
“最近这客栈的生意不好吗?”
店小二倒是没什么多的事,这俩客官出手也阔绰,索性打发时间和顾骄二人唠上了。
“二位客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这两年哪有什么生意是好做的,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咯。”
顾骄接过话茬。
“我进城的时候还看到了好些难民,这禹州也要饿死人不成?”
店小二摇摇头。
“也没到那个份儿上,我们禹州可比茺、司二州好太多,那些流民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店小二扯下抹布,一边擦着房间里的桌椅一边说道。
“前些年饥荒,死了好些人,幸得上天庇佑,救济粮来得及时,才没闹出大祸。后来又有山匪作怪,这临山的村子都被抢得一干二净。”
“不过我们官老爷好,免了那些村镇的农税,土匪屡屡作怪,知州就把村子的人都迁走了,给土匪留了个空的。”
顾骄假装不信。
“你怎知不是朝廷下令免税、迁民,非说是知州干的?”
店小二一脸骄傲。
“你要是有机会,去禹州城看看知州府就知道了。”
“前些年我们也是做大生意的,什么丰州、茶州都跑过,没见过哪家官老爷能穷成这样,连房顶的瓦片都是自己修。况且,这丰、茺、司三州这些年什么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要不是我们官老爷拦着,禹州早就烂透了。”
顾骄找了两张干净的凳子,和沈清一人一个坐下,继续和店小二聊着。
“这禹州知州当真这么厉害?能一人保全了大家?”
若真靠着一个知州府就匀出这么多钱财,那背后可就大有来头了。
店小二擦干净最后一块窗台,走进了说道。
“客官也不想想,这禹州住着什么人?”
他没卖关子,接着说。
“这顾老王妃道母家薛家,可定在这儿呢,有薛老将军镇着,谁敢闹事?”
“我们之所以还敢租着地开客栈,不就是因为减少了地税?这些钱,八成都是老将军每年从自己府中拿出来的。”
顾骄垂下眼眸,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外祖父在禹州做了这么多。
“这些事,老将军为什么不上报朝中?”
店小二一脸无语。
“这朝中事,哪儿是我们能想的,乱了去了。这不,前些日子那老将军的外孙,顾小王爷,才带着男倌到丰州吃花酒。”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什么什么骨来着。我们这些人啊,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顾骄一天听了自己两次八卦,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刚刚都还是相好,传到禹州就变成男倌了。
这孟裕,死得还真是便宜他了。
店小二未觉,堆着笑脸道。
“那二位客官,你们暂且休息,吃食做好了给二位送上来。”
话毕,便拿着脏了的抹布退出门去,贴心关好。
沈清倒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顾骄的变化,立刻伸出手去拉着对方。
“主子,别气了,那些都是传言。”
顾骄像是个耍脾气的孩子,但说出的话却带了十分真心。
“小五,总有一天,他们都得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媳妇儿。”
太忙啦太忙啦,总算赶出来了。
这几日剧情刷刷刷的走,然后就开始小情侣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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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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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禹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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