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清小声应着。
他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个,能得顾骄如此相待,已经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像林晏礼和邓斯铭担忧的那样,他和顾骄的身份天差地别,如若他们的关系真的要拿到明堂上来说,异姓封王的将军和一个暗卫在一起了,只会让顾骄陷入无端的争论之中。
但他也不想扰了主子的好兴致,借着这些机会能从顾骄嘴中听到承诺,沈清就已经像是得到了糖葫芦的小孩,从里到外都是甜滋滋的。
夕阳西下,余晖尚存,天际渐渐镀上一层琥珀色,连带着整个临西县都罩在金色的绸缎下。
顾骄坐在窗边品茗,望着客栈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不似京都永安街那般热闹拥挤,也没有孟裕在丰州伪造的那般繁华盛况。
但临西县胜在真实,街上行人不断,有牛车送货的,有收摊回家的,剁肉的屠夫把余料切下留给卖瓜果的老太太,以换得一点新鲜的蔬菜……
这一派祥和之景,全是禹州知州和外祖父这些年一点一点攒下来了,凭自身之力,保住了禹州百姓的安居乐业,在乱象丛生的四州之中,留下了一片百姓的净土。
店小二赶着时间将沈清点好的饭菜送上了楼。这种县城客栈比不得酒楼精致,没有摆盘雕花,但胜在地方风味。
新鲜的鲈鱼整条清蒸,单单淋上了点酱汁就让人胃口大开。禹州喜清酒,淡淡的果香配上从茺州引进的海物,滋味颇不一般。
两人在丰州与奸人斗智斗勇,鲜少有这般安逸的时间坐下来吃酒。
顾骄下意识地斟满了两杯酒,自己和对方跟前各放一杯,却瞥见了沈清犹豫的神情。
一下子思绪好像回到了杏园的那个晚上。
杏园春色夜探头,玉箸滴酒定情思。
那时的沈清连坐下吃饭都要考虑规矩,暗卫营的条例也是一步也不敢僭越,心有妄念更是不敢袒露半分,只敢悄悄露出一点马脚。
可如今,同样是酒,相同的人。
“主子,我能尝一口吗?”
顾骄很喜欢现在的沈清,更灵动。
“嗯,本身就是给你斟的。”
此番禹州之行虽未有人知,更没有什么要紧的任务,但沈清还是挂念着顾骄的安危,不敢多贪,只是把快要溢出盏口的清液接进了嘴里。
酒液入喉,梅酒不醉人,但那溢出的清甜却醉了心,尤其是因赶路许久未曾贪欢的二人。
“好喝吗?”
顾骄问道。
沈清在嘴中回味一番,得出结论。
“好喝。”
这梅酒酒味不浓,果香更甚。
顾骄伸手将沈清面前那盏托起,酒液在盏壁摇晃,他开口诱道。
“你再唤我一声,许你再饮一口。”
二人都忘了,这盏酒本身就是顾骄给沈清的。
“主子……”
顾骄摇摇头。
“不对,再唤。”
沈清回想到巷子里的那个吻。
“夜……夜阑。”
上一次还是在王骁胜门外头,听到沈清喊这个名字,倒算是个意外收获,但……
“不对,再想。”
沈清好像知道了,那两个字太过难以启齿,有一种异样的亲昵,但是胜在主子喜欢。
“哥哥……”
顾骄嘴角勾起。
“嗯,哥哥再赏你饮一口。”
话毕,顾骄却把酒盏送到了自己嘴边,含了一大口,在沈清迷惘的眼神下,俯身靠近,以唇为接口,将酒液渡给了他。
酒气在二人之间萦绕,还有不少从嘴角溢出,又被顾骄及时用唇接了回去,最后含住对方唇珠,给酒色添上最后一抹香。
同样的问题。
“好喝吗?”
沈清红着脸咽下,大胆发言。
“比刚才好喝。”
顾骄意识到自己被反勾了。
正当顾骄把沈清捞进怀里想要进一步教育的时候,有人敲响了窗户。
此时夜幕已笼了半边天,会是谁非要走窗户前来?
沈清瞬间醒神,从椅子上跳下,抽出腰间的匕首,背靠墙贴近了窗边。
外头这人轻功极好,窗沿响之前,沈清居然半分没发现,还是不能饮酒。
他小心取下窗锁,窗户被人推开。
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们在外面玩儿得好花啊!”
伴随着声音,一张熟悉的脸探了进来,是那日送走的韦乐清。
沈清松了一口气,暗中收好了匕首,将人迎了进来。
韦乐清从窗户跳进来,半分没有扰了人家好兴致的觉悟,自己就着余下的一个座位坐下了。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顾骄也没有尴尬,抽出方巾擦掉了唇周的酒液。
送韦乐清走之前,还没说过要来禹州一事。况且,就算说了来,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会在哪儿落脚。
他神秘一笑,把提在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顾骄这才注意到,韦乐清带了一个银架子过来,它只有一根铁杆下面横着根木棍,就像给飞禽类放爪的地方,但这个架子上是空的。
顾骄无语。
“你别告诉我,你是靠这个铁架子找过来的。”
韦乐清嘿嘿一笑,还卖着关子。
“非也非也。”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银质哨子,放在嘴边吹响。
“吁~”
哨声不大,却胜在音亮,不到一刻钟,窗外飞进来的两只雏鹰,毛才刚长齐,但速度极快,极为精准地停在了横杆上。
“是靠它们。”
韦乐清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粮食,又用发尾挂着的雕花铁片划破了指尖,混着鲜血,喂给两只小鹰。
沈清想伸手顺一顺小鹰头顶的一撮毛,却被另一只狠狠地瞪了回来。
好灵性飞鹰,还懂得护另一半。
顾骄没有错过沈清这些小举动,心里偷笑,面上却镇定地询问着。
“这么小的幼崽就能识人辩物了?”
韦乐清点头,骄傲道。
“嗯!我族的飞鹰与生俱来的本领。”
他指向沈清。
“之前和他打斗的时候,身上沾了他的一点血,特意留下来带回去给小东西认认,所以就让它俩给我带过来了。”
韦乐清接着说。
“上次你说的毒药,朋友说还要再等等,制毒虽易,但改良却难,尤其是无色无味,估计要的时间更长。”
“无碍,让他慢慢来。”
顾骄摆摆手,本身就是要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还是更希望能手握定国公害父亲的证据,让世人都能知道他所犯下的罪行。如若不行,再下毒不迟。总之,定国公所做之事,顾骄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沈清看着两只小东西一点点把带了血的粮食啄完,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它们不会一定要食带人血的食物吧。”
韦乐清摸了摸幼崽的头,两只雏鹰乖乖地在手上蹭着。
“飞契一族养的飞鹰通人性、能识千里路,但它们都认主,能让他们认主的办法就是以南域一族的血饲养,待幼崽羽毛成熟,就会只忠于你二人。”
“记住,非南域血脉,飞鹰不食。”
可二人都不是南域之人,因此顾骄问道。
“必须要两人之一的血吗?”
韦乐清否认道。
“非也。它们只认喂养之人,所以一定要你们二人亲自喂食。”
“可我们没有南域的血脉,该如何饲养?”
沈清问道。
但顾骄想起,自己父亲母亲也曾经也喂养过飞鹰。
“你可知道我父亲曾经是如何饲养的雏鹰?”
韦乐清把这奇形怪状的鹰笼推到顾骄面前。
“你不知道吗?老王妃的母亲是我们飞契曾经的长老之一,因此她的后人自然可以以血来养。”
“所以你的母亲,和你的血,都可以来养这对小鹰。”
顾骄与沈清对视,无言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顾骄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皇帝的儿子,母亲与父亲那么相爱,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还有别的办法吗?”
韦乐清自然不知道这皇家秘事,不过他也不在意,不能用也有不能的办法。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顾骄。
“这是我用我的血制成的丸子,每次喂它们吃东西的时候,碾成粉末撒在里面就可以了。”
顾骄接过。
“多谢。”
韦乐清取了一盏茶水净了手,又顺了一块卤肉吃了,嘴里含糊不清道。
“对了,天色已晚,能帮我开一间房间吗?”
他怕顾骄有所误会,急忙开口。
“我一路赶过来,银两没带够。”
坦然到像是脸上就写了两个字:缺钱。
顾骄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
“去吧,客栈有空房。”
韦乐清笑盈盈地接过,揣进怀里,出了门。
沈清伸手逗着两只小鹰,没想到它们并不像在韦乐清手中那么听话,反而用力想啄沈清的手。
“主子,它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没想到门又被推开了,韦乐清探进头来。
“不是不喜欢你,是很喜欢你的表现,飞鹰本身就是凶猛之兽,表达喜欢自然也不一般。”
他特意补充道。
“外族之人能被飞鹰喜欢是很难得的事情!”
顾骄转头看着他,好像在询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韦乐清笑道。
“我是看隔壁好像是个空房间,准备开这间了。”
“想给你们说一声,我这个人睡得死,你们晚上要是想干什么事无需顾忌。”
他语气调笑,眼神带着笑意在两人之间来回轮转。
一句话就将屋里两人拉回了被打断亲昵时候的尴尬。
顾骄捏住一块碎银,扔了过去,恰好砸在了韦乐清的胸口处。
“快滚。”
言语虽凶,却并无恼意。
“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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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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