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穆沉舟这厮这番……总不能把主意又打在了楚凝的身上了吧?……
不可能。
穆沉舟当初和楚怀苍用些见不得光的话术将自己引进他们设好的牢笼。
且若说楚怀苍除掉自己,是为了除掉宁远侯府中的阻碍。
那穆沉舟就应当是为了……为了……
“西棠,因为你太耀眼,所以……我要杀了你。”
“女子就应在家相夫教子,谁让你非要另寻他径,入军营为将。所以你有违世间公道,你的死便是天经地义的。”
“我们的孩子,是被你的母亲亲手杀死的……”
楚青再次想起那些刺耳的话,不禁侧头避开楚凝的闭了闭眼。
为了自己,为了穆沉舟他自己的虚荣,为了他心中的大义公道。
或许……或许还有别的,不过她也不想知道了……
可这一世的穆沉舟倘若有意祸害、利用自己的亲人,自己只会更不放过他。
思及此,楚青的余光不自觉瞥向坐在旁边上马车后就一直未有出声的楚凝。
犹豫再三,还是放轻声的试探道,“二姐姐?”
“啊,怎么了?”闻见声,楚凝也乍然回神。
“二姐姐方才在想什么,失神那么久,可是哪里不适?”虽然楚青自己也失神了许久。
楚青盈润的美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隐隐含着关切。
楚凝一怔,恍了恍才又下意识淡淡笑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想今夜宫宴穿什么衣裳得体些。”
“二姐姐生的温和,浅色的衣裳得体也与二姐姐很是相配,不过我的拙见自然还是比不上二姐姐自己的眼光,但以二姐姐的姿色,见过姐姐之人怕才是难以忘怀。”楚青弯唇,心下却在分辨着她话中的真假。
终究却只道了一句。
“三妹妹莫要打趣我了。”楚凝浅浅笑时,马车正好停下。
接着便是车夫的声音传来。
楚青便不再多言的也跟在楚凝的后头下了马车。
……
正午已至,烈阳不饶人。
楚青也已同楚凝别过,回到自己房中了。
“梅锦,文墨坊买的两块墨,你将其中一块送到阿爹房中。外头太热,我有些伤暑,便就不去送。”楚青刚到房中就渴的给自己倒了盏茶。
梅锦听后,恭顺的推门出去。
楚青坐在椅上,目光也不知怎的游到桌案上。
犹豫似的撇嘴挑眉。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桌沿,片刻,楚青似是下了心的般。
终于起身,像是为了试试今日买来的墨和楚凝挑的宣纸一样的抬手。
重生的这些时日,她越发觉得穆沉舟似是还瞒了自己许多。
穆沉舟杀她,应当不会只有私心。
穆家在京城中的地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说到底,穆沉舟想要除掉那时的自己,若无靠山,若无暗手。
就如同濒死的浮木,毫无胜算。
桌案前的楚青研墨的时候,眸光思索,似也在思索着落在纸上的措辞。
终了,她提起了笔。
……
片刻,待拿着东西的梅锦回来时,推门进后就瞧见楚青扶着衣袖,在作案前的纸上撰写着什么。
梅锦见状,却只站在原地,张了张嘴。
而垂着眸的楚青,却抢占先机道。
“梅锦,你说倘若一个人经历了极大的悲伤之后还能安然无恙,那她又存了什么心思?”楚青在她来时,手中撰写的书信就已写的大差不差,此时搁笔之后,就莫名有些有感而发的问道。
“极大的悲伤……依奴婢之见得看经历的是何种悲伤和最后的何种安然无恙,不过,倘若这些也都知道了,奴婢觉得做什么样的看法也都是不及她本人的想法。”梅锦闻言,抿了抿唇,认真的思量起来。
楚青却是一顿,她没想到梅锦会如此回答。
“你为何如此之说?”楚青垂着眸子遮住看不清的情绪,手中的动作却是在收好撰写的书信。
“姑娘不妨想想,若将两个人放进一样的环境,或者说让那两个人同时经历同样的遭遇之后,这两个人会催生成一个人吗?”梅锦想了想措辞。
闻言,楚青动作一滞,睫羽颤了颤,才道,“不会。”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只要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的话,无论情况有多契合,但都会催生出不同的人,毕竟每个人的观念和本性是一定不会一样的。”梅锦到底是与楚青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说起话来,主子和下人之间的芥蒂终究比旁人少些,反倒更似是朋友。
不会一样。
也不会有共情和同情。
同样,永远不会有人理解她。
“嗯。”楚青的眸子更加向下垂了垂,动作却是将手中的书信叠好,放进带有机关的木匣内。
“所以奴婢觉得我的看法帮不了她,能帮助她的也只有她自己。”楚青适才的话,虽像一句无意的闲聊,可梅锦自幼跟着她,自然是能分辨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
她说的这个人应当是楚青身边的人,至少梅锦是这么觉得。
……
午过暖阳,楚青饭后就让梅锦去歇着了。
自己则拿着玄鸢剑在院中的一块空地内练剑。
毕竟自己重生之后已经懈怠了几日。
实在不可取。
“……”
楚青将剑锋与眉眼齐平,眸淬生寒气。
下一瞬,楚青敛色,骤然挑剑,掀起的落叶尽数被震碎。
世人人人皆道宁远侯府的三娘子,虽为女儿身,却是武学上的奇才。
不作男儿身实属可惜。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
“唰!”地上被劲风刮落的落叶,如疾风骤起一般,猛然破天晓明,又平然归落。
院内挥剑的楚青,猛地抬眼足尖使力,下一瞬她落定于上树,倒挂一刻后。
凌空一翻,剑削叶落。
更何况世上不缺努力的天才。
楚青的招式越发凛冽。
她从小就必须比旁人更加努力。
楚青的剑招与旁人的剑招不同。
但其实,她很怕输。
不过,她更想赢。
所以她从不会允许自己懈怠,也不会允许自己陨落。
而前世楚青在作战是用的的一招一式看似柔婉,实际却猛如野兽,招招如毒蛇致命般,咄咄逼人。
因为她为女子,剑招自不可能像男子一般雄厚,从正面出击,她则须得以自身的优势,以巧杀敌。
而此刻楚青的剑锋掀起层层落叶。
她手中的剑好似与她宛如一体般契合,招招带寒光。
下一刻,剑招婉转逼人。
楚青一人成阵。
面额上的细汗不时滑落在地,她也仿若未觉。
楚青扬空一翻,手中剑抛空而至。
她只身凌空腰间宛生一转,脚跟点上剑柄,发出轻响,如龙吟天啸。
而女子面门迎天之时,手一转,身姿站定,剑回原位。
她如同青竹折断,仍可在自生般,永远不息。
院内被楚青故意挑起的剑风,犹如无形的对手。
倏然间,女子神色未变,恰如冬日凛冽的寒风,手中的剑锋却堪堪定住,劲风也伴随落叶归落于地。
“啪!啪!”身后有人不疾不徐的鼓掌赞叹。
楚青陡然转身。
“楚姑娘的待客之道叫我胆寒啊。”化作一道湛蓝玄衣猝不及防翻墙入院的裴渊,此刻双手懒散的高举,剑眉一挑,眼中带上笑意,嘴角的轻笑顽劣不堪带有调侃,却恰如他的言辞,而寒光粼粼的剑锋,则逼迫他不得已微微昂头。
“你翻墙而入,不请自来,还怪得上我?”一袭红衣的楚青说这话时,一挑眉的微微斜侧仰头,剑锋却未依旧只离一寸的堪堪停在他的喉间。
裴渊嘴上笑意勾人不自知的连声,“不敢不敢。”
可男子嘴上称着不敢,神色却丝毫不怕,还带着几分少年的狂妄,动作却随着楚青手中剑锋的逼近,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直到无路可退。
裴渊肩宽腰窄,背抵院墙,垂着眸子笑意散漫的看着比自己矮小半个头左右,此刻冷着脸的楚青,道,“楚将军,这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楚将军……
这个称呼叫楚青下意识一怔。
等下,什么叫谋杀亲夫?
楚青眉眼一抬头,手中剑锋冒着滋滋寒气,“你为何这回又喊我‘楚将军’?还有你方才的后半句,什么叫谋杀亲夫?我警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裴渊却对她有些薄怒的样子不以为意,伸出指尖轻轻抵住剑锋,想往旁挪开几寸。
却发现是徒劳后,无奈一瞬,索性两手一摊,耸耸肩道,“你方才的风姿叫我都能景仰三分,为何担不起这个称呼,更何况你不是志不在朝堂吗,至于谋杀亲夫的话,你那么大惊做什么,反正你我今夜便会被太后下达懿旨赐婚,早点晚点有什么不同的。”
他敬仰我?
呵,装什么大尾巴狼,卖什么乖?
搞得像他不会武功一样。
楚青闻言唇角扯出冷笑,像是气急反笑一般,心中也不知怎的顿憋火时,说出的话却是,“随你,有什么事先进来说,免得被人瞧见。”
“那夫人倒是把剑收起来呀。”裴渊也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像是不会躲一样。
“裴渊,你好歹——要、点、脸、吧、”楚青有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却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转身了。
而跟在她后头的裴渊,其实也不知怎的,每当面对楚青似乎总会在旁人面前有些不同,甚至自己还控制不太住。
很奇怪。
对她很奇怪。
或许也是印了尘缘方丈的那句良缘。
但至于认不认栽,当然是顺其己心为先。
不过难不成……他和楚青上辈子就有缘分,这辈子再续?
……
楚青收剑在后的走进房间,将剑收回剑鞘放在剑架上。
而她眨眼间的功夫,她一转身,就见裴渊一副跟回到自己府里的样子,在那左看右看,又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给自己倒了盏茶,那神情,真是好不自在。
楚青见后也不知道是怎的,心里莫名生火,“裴渊,这青天白日的,你一个外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到我房中,与登徒子有何异?”
“当然不同,今夜太后懿旨一下,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我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你我的交易也正式开始生效。”裴渊说这话自然的跟在吃饭一样。
楚青听见他的后半句,便知晓他是察觉到自己对他先前的有意利用的事,并且摊牌不演了。
而楚青眼下则是嘴角抽的不能再抽了,“裴渊你不要脸,我要脸。”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说正事。”裴渊见她真的有点生气,便也收了收性子。
楚青见他终于收敛了,就也坐到了他对面,等着他的下文。
“今夜檀云应当会入宫。”
“为何?”楚青挑眉。
“我猜是为了罗枝枝。”裴渊扣响桌沿。
“你难不成今早入宫发现了她的踪迹?”楚青刚练完剑,此刻便饮了口茶。
裴渊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所以今夜这场宫宴,想必不会那么平常,尘缘方丈给你的镯子定切莫摘下,毕竟他们三番五次之下,几乎都是冲着你来,难保这次不会。”
楚青听着他的话,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那今夜倘若抓到罗枝枝,它会像那夜的魂魄一样灰飞烟灭吗?”
裴渊一怔,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她若不像那夜的魂一样自己主动而亡,我不会伤她半分。毕竟真相未明,我何至于伤她。”
也因为她太苦了。
“那我需要做什么?”楚青提到这个话题,沉吟片刻才转到目的上。
裴渊却略显神秘又好似一直等待着的轻笑一声,吐出两个字。
“引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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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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