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周羡渊睁大眼睛,目光单纯又无辜,一只手紧紧拉着顾君如袖子,撒娇似的哼唧了一声:“阿如,我好痛……”

顾君如一颗心简直都要化了,抬手捏了捏周羡渊的脸颊,语气温柔又无奈:“傻子,要叫阿姐。”

绯檀端着药碗进门,看见这柔情的一幕,忍不住取笑道:“娘子对二公子还真是好,莫不是真将他当成自己弟弟了。”

顾君如抬手整理着周羡渊乌黑杂乱的头发,也忍不住笑:“若真有这样一个弟弟,其实也很不错。”美中不足,就是脾气坏了一些。若还是像前世那般憨憨柔柔的就好了。回想起前世的周羡渊,顾君如忍不住咂咂嘴,莫名生出一种遗憾之感。

周羡渊体质虚弱,加上这次受伤太重,整整昏迷了一日半才醒过来。顾君如担心他身体,索性也赖在辛大夫那里没走。这期间周夫人曾派人来请过几次,顾君如寻了借口将来人打发了。

绯檀感觉她这么做很是不妥,忍不住出言提醒:“娘子,您这回摆明立场要护着二公子,会不会惹怒夫人?”

顾君如想也不想的道:“怒就怒吧。”左右她都是要护着周羡渊,与周夫人反目也只是早晚的事。

顾君如日日不离的照顾周羡渊,心中却也做了最坏的准备。她总觉得,对于这件事,周家母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可偏偏日子就过得风平浪静,直至周羡渊身上的伤痊愈,周夫人那边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周羡渊大病这一场,恰恰错过了春考。顾君如派青霜出去打探一番,这才得知钱少竟然得了第一。学堂里平时读书用功的学子不少,钱少却并不在其列。此番能拿到这个头魁,其中掺了多少水分可想而知。

青霜愤愤不平的骂:“那位钱公子长得像头肥猪一样,若说吃肉他得第一我信,可若说考试拿第一,傻子都不信。肯定是那个姓赵的帮他作弊!”

顾君如怀里抱着那条长毛狮子狗,一边顺毛一边说道:“作弊是肯定,谁帮他却不好说。”赵生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考试这块动手脚。再者,他本身就是来周家求学的,倘若能拿到进京的机会,饶是关系再好也不可能随便拱手相让。

顾君如觉得,此事多半与周夫人有关。钱家是本县的乡绅,地位不可小觑。周夫人多半是想缓和两家关系,这才动手帮了钱少一把。不过对于这样无凭无据的猜测,她断然不能往外说。

青霜头脑简单,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姓赵的还能是谁?总不能是收买了那位出题的先生吧?”

绯檀拿着一叠彩纸进门,听见青霜这般白痴的言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与其有空在这里操心别人的事,不如可怜可怜自己吧。青霜姑娘,你都快十五岁了,不担心找不到婆家啊?”

青霜和绯檀签的都是活契,到了年龄自然可以出府嫁人。前世顾君如与周羡鱼成婚不久,这两个婢子就被家里人接了回去。顾君如只知青霜嫁给了一个走货的商人,绯檀的具体消息却不甚清楚。只是依稀记得有一次听下人闲话提及,绯檀嫁的夫君甚是了得,似乎是个有公职在身的差官。

自从上次顾君如拿她与赵生开过顽笑之后,青霜便对婚事有了阴影。听到绯檀这么一说,登时脸色苍白。一脸嫌弃的摆摆手,伸手从绯檀那里拿过几张彩纸,一边叠花样一边道:“才十五岁急什么,娘子都十六岁了还不着急呢。”

绯檀寻了个背风的地方蹲下,将手中的木条浆糊和彩纸摆成一排,一边摆弄一边随口说道:“呸,你不嫌脸大,也敢跟娘子比。”

青霜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喊道:“哎呀忘了,娘子是大公子的……”

“要死了要死了,说这么直白作甚么!”绯檀满脸羞臊,一只手去堵青霜的嘴,另只手舀了浆糊就往青霜脸上贴:“你既不打算要脸,我便帮你遮一遮。”

她二人自小一同进府,感情甚是深厚。顾君如冷眼看着她们闹成一团,摇了摇头,转身抱着狮子狗走了。

自周羡渊伤好之后,顾君如蓦然清闲下来。一个人无所事事,便抱着狮子狗在府里溜达。目之所及,下人们来来往往,手中皆是拿着各色彩纸,三五成群的扎在一处做花灯。

望着这些人喜气洋洋的笑脸,顾君如这才想起,后日竟然就是对花节了。说起这个节日,实乃沙县的特色。每逢节日,适龄的少男少女便会亲手做一个花灯,众人在黄昏之后走上大街,将自己的花灯挂在街两旁的树上。这花灯上须写署名,或者仔细一点,也可以写上年纪等信息。倘若有人中意,便会将自己的花灯与对方的花灯摆在一处,两人躲在远处摇摇相看,若互相中意,便将花灯挂着不取。男方择日自会央媒人上门说亲,倘若有一方不中意,便会将自己花灯取下,如此也不会伤及谁的颜面。

对花节实乃雅称,其实说白了,就是给少男少女们创造一个相亲的机会。若论及隆重,此节当属本县第一大盛景。

顾君如前世身负周家主母之名,虽年纪轻轻,却不得不整日端着主母的架子。如今难得无事一身轻,便也打算去街上热闹热闹。回房之后,她便令绯檀取来彩纸,折折剪剪,花了一日的功夫,终于做出了一只兔子花灯。

转眼便到对花节这日,整个沙县都热闹起来。这其中,又属周家最甚。为了让学子们上街游玩,周夫人特下令停课一日。包括府里的下人在内,大家纷纷盛装打扮,跃跃欲试准备出门。

进入初夏之后,天气越发炎热。顾君如恹恹的不愿意动,白日躲在房中睡了一天,至天色黄昏,外面空气稍微凉爽一些,这才梳洗打扮出门。

沙县今晚不设宵禁,大街上人头攒动甚是热闹。顾君如身着水绿邹纱月华长裙,头梳牡丹髻,额前簪着掩鬓,耳朵上挂着琉璃玉兰花坠。今晚街上人多眼杂,为防冲撞,绯檀特意寻了个面纱给顾君如戴上。

饶是如此,主仆三人还是引起一阵骚动。有些人不知顾君如身份,一路提着花灯跟在她身后,企图与她对花。这一路跟下来,见顾君如只是东瞧西望图个新鲜,根本没有要与人相看的意思,这才悻悻作罢。

穿过大观街,再往前走便是少郎河。在那河边种着一排柳树,其中一棵枝叶最繁盛的柳树上,挂着一盏红色的凤凰花灯。这盏花灯做工精致,长长的尾羽迎风招展,乍然一看,竟真的好似凤凰飞天一般。

顾君如觉得稀奇,忍不住奔那挂花灯的柳树走去。待走近才看清,原来那柳树下已经围了四五个妙龄少女,观衣着打扮,应都是些有身份人家的小娘子。这些人年纪都在十六七岁,个个衣着光鲜,发上首饰璀璨夺目,简直比那凤凰灯还要耀眼。

顾君如走近的时候,她们正在互相争夺第一个挂花灯的资格。显然是中意了凤凰灯的主人,人人都想拔个头筹。

趁着她们相互指摘的功夫,顾君如走到那凤凰灯下,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兔子灯比了比。她似乎天生就是个手残,不管是女红还是花灯,但凡需要动手的东西,总是做得惨不忍睹。

先前她做出兔子灯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眼下与那凤凰灯放在一处比较,越发衬得那凤凰灯的优雅高贵,自己这只兔子的粗糙廉价来。

顾君如一边比较一边咋舌,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回头一瞧,方才那几个小娘子正虎视眈眈的瞪视着她。

“你们……怎么不吵了?”顾君如挑眉,好奇的问道。

为首那女子身着红衣,胸前戴着一串璎珞。听见顾君如这么一问,简直都要气笑了:“我说你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竟然也敢在我们面前撒野放肆。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顾君如左右环顾一圈,但见河道两旁种着密密麻麻的柳树,并无署名的牌匾,不由得挑眉看向绯檀。

绯檀张口刚要说话,便见那群少女之中,有一人闪身走出来,望着顾君如道:“恕我冒昧一问,你可是寄身在周府的那位顾娘子?”

顾君如点头,承认的极为大方:“没错,我就是。”

她这一承认,对面那几个人神色立时有些微妙起来。其中以那红衣女子最甚,先前她看顾君如的眼神至多有些轻蔑,眼下知道了她的身份,竟变得恶狠狠起来:“顾君如,原来就是你!”

顾君如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绯檀:“我很出名吗?”

绯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十分微妙:“这位穿红衣服的娘子,姓叶。”顾君如正在思忖她认不认识姓叶的人时,就听绯檀又道:“叶娘子眼下也是寄宿在本县的亲戚家。她的姑母,就是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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