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璋拼命地想让自己不要听到这些声音,可他还是忍不住。
须臾,他猛地拍桌,指着贺兰阿依怒道:“先前你分明一句诗也不会作,今日你定是舞弊,才会一场没输!”
随后,他又瞧见了沈禾姝,脑中闪过一幕。
是沈禾姝在贺兰阿依的耳畔停留。
他又喊道:“一定就是你身后之人向你说些什么,你才会赢。”
“璋儿坐下用膳!”耶律珩拉着旁边人的衣袖道。
可耶律璋在气头上,哪有那么容易停下。
贺兰阿依不紧不慢道:“我今日所作之诗都是我自己想的,再说我身后的两名侍女压根不会开口说话,何谈向我说什么。”
沈禾姝表现出受到惊吓的样子,但还是朝众人恭敬地行礼。梁谓也是。
耶律璋快步行至贺兰阿依面前,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贺兰阿依也揪住耶律璋的衣领,二人扭打在一起。
众人惊呼出声。
耶律珩想将二人分开,结果被人群挡着。
手拿金箸的留珠蹙眉,偏头隔着屏风朝男桌看去,对侍女道:“你去瞧瞧,出了什么事?若是他们不想用膳,”
司延庭拿杯子的手一顿,慢慢捏紧,重重放下。
他呼出一口气,对留珠道:“公主,扰了您用膳了。我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不出他所料,果真是耶律璋在此闹事。
他面露震惊,劝和道:“这是怎的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璋儿,快将贺兰公子放下。贺兰公子,你也松松手。”
地上的二人像是拿棉花塞住了耳朵,仍在扭打。
司延庭眸色一沉,高声道:“今日留珠公主在此,你二人若是再不分开,就等着被下旨禁足吧。”
虽是这么说,可在司延庭心中,半个时辰不到,耶律府中人便要身着白布了。
沈禾姝的目光自司延庭来时就放在他身上,自是瞧见了他眼底的狠厉。
也知晓他即将要动手了。
她在做面具时,特意留有一丝缝隙,她们的嘴与面具的嘴没有彻底贴合。
沈禾姝面具下的嘴角慢慢上扬。
听到禁足,贺兰阿依最先有反应,她可不能让贺兰府蒙羞。
她用全身的力气将身上人推下去,擦干嘴角的血,站直了身子。
耶律璋还躺在地上,似是还没从方才的打斗中缓过来。
“来人将璋儿带回客房,好生招待着。”司延庭道。
来人正是那个身手好之人。
耶律珩抬脚要跟上去,司延庭一把搂住他的肩,“阿珩,我有要事与你商谈,跟我去书房坐坐。”
一盏茶后,耶律珩又坐在饭桌上,又过了一炷香,耶律璋还没回来。
他心底隐隐发慌,吩咐家中侍女前去叫弟弟。
众人用完膳,准备往正厅走。
那名侍女眸里带着泪,跌跌撞撞地来到膳厅,颤着声道:“家主,公子他在客房被人抹了脖子!”
原本,耶律珩见侍女回来,站起身,弯唇想着安抚自己的弟弟。
可听到侍女的话,他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
膳厅中所有人都听到了侍女的那句话,可谁也不敢出声。
碰巧这时,司延庭带着留珠也走了出来。
斜睨着耶律珩的眸子里,满是得意与杀人凶手的无情。
司延庭颔首道:“公主,臣先带您下去,免得这些人的粗言秽语污了您的耳。”
留珠点点头,欲准备走,耶律珩红着眼向司延庭冲过去。
咬牙道:“你为何要这般做?你不是说璋儿也是你的弟弟吗?怎么对他痛下杀手!”
司延庭喊来精壮的侍卫,把挡路人拉走,他赶忙带着留珠离开。
直至此刻,耶律珩才认清单于身边红人的真正面目。
司延庭仁慈笑容的背后,是一张魔鬼的嘴脸。
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人谈论自己、羞辱自己,他的宽容都是装出来的!
耶律珩踉跄地往自己弟弟死的那间客房里走。
两位位高权重的主角都走了,膳厅里的人三三两两结队,低声地讨论着。
“什么!谁死了?”
“是耶律府的二公子死了!耶律大人可是最爱护他这个弟弟了,胡境这下可要乱了。”
“你们说这事会是司大人做的吗?我瞧着耶律大人那般伤心,不像是装的。”
“你可别瞎猜!司大人是万万不会杀人的。他那么善良,单于给他的赏赐无数,他将所有钱全都给了城中的乞丐,这么多年了还住在这破地方。”
更多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司大人是不可能做这件事!”
贺兰阿依和沈禾姝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诗会前半个时辰,沈禾姝单独将贺兰阿依唤了出来。
“阿媛姑娘叫我出来有何事?”贺兰阿依问道。
沈禾姝弯唇道:“公子,你想报仇吗?”
贺兰阿依挑眉,“报仇?”
沈禾姝淡笑道:“你父亲是因谁而病?这你怕是永远也忘不掉吧。眼下就有一个百年难遇的机会,就看你要不要抓住了。”
贺兰阿依垂眸道:“我们是斗不过司延庭的,先前与他较劲的世家都被除的差不多了。”
语气中还夹杂着害怕。
沈禾姝眼中满是算计,轻飘飘地道:“我们不与他斗,我们只让他身边人与他离间,让他伪善的面具彻底被扒下来。”
两人半个时辰设计了今日这件挑唆之事,这件事平常到连老谋深算的司延庭都未能识破。
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也没有心情作诗,日仄的比诗也就取消了。
一刻后,司延庭专门回来。
他眸中满是泪,仿佛死的是自己的弟弟。
啜泣地向到府的宾客解释。
“今日是府上侍卫失职,放进来两三个亡命之徒,将耶律二公子杀害了。这件事我身为府中家主,自是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已向单于请命,去城外的寺庙替二公子祈福一年,愿璋儿在天上能安息。”
膳厅内一阵唏嘘,沈禾姝也没有想到司延庭会这么做。
心中震惊,却还是保持低头的姿势。
一个留有白胡须的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什么!去寺庙一年!司大人,您可不能走,胡境没有您那是会乱套的啊。”
司延庭微微弯腰,半遮面庞,“这件事错在我司府,理应由我去解决。老者,您还是别担心了。”
沈禾姝轻戳贺兰阿依的后背。
贺兰阿依咳了一声,冲出人群,“司大人,如今最应做的,该是将这杀人凶手找出来!还您一个清白,这样您也就不必去寺中。”
闻言,其余的几个世家人心中计划着一件事。
若是将杀人凶手找出来,那可是解了朝中两名要员的心头大事。
特别是单于身旁红人的。
他们纷纷赞同,七嘴八舌道。
“是啊是啊,贺兰公子说得对,司大人您一定是被冤枉的!”
司延庭垂眸,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凶手早已逃到天涯海角,找应是找不回来了,怕是让大家失望了。”
“司大人,近两年您让士兵们频繁巡逻。这青天白日的,那凶手定是逃不远。再者我们也可聚集人手,一同抓住凶手!”
司延庭袖下的眼眸中露出恶狠狠的光,但很快,泪又涌了上来。
“多谢大家如此为我着想,看来这些年我在胡境做的这些事,还是非常有用的。”
他又话锋一转,“只不过,这件事大家还是别管了。耶律家主也正在查,他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又加上璋儿……”
话还没说完,司延庭又吸气,酝酿着哭。
话音甫落,世家人的士气没了方才那么高,心中想着,还是莫要躺着摊浑水了。
膳厅又传出叹息声。
那些人又异口同声道:“司大人,您可莫要怪我们是墙头草。实在是耶律大人这性子过于刚烈,我们才……”
贺兰阿依刚一张口,就被沈禾姝拉去人群后。
最后,以司延庭即将哭晕结束了今日的诗会。
贺兰阿依的头筹礼也未能给她,说是等这件事过了后。邀请她再次去司府,好好给她办。
回贺兰府的路上。
微凉的风将窗纱吹了起来,热阳钻进了马车中。
沈禾姝与梁谓的面具正躺在她们的手中。
贺兰阿依满腹狐疑道:“阿媛姑娘,方才你为何要拦住我?不是你让我对司延庭步步紧逼吗?怎的到了关键时刻,又退了回去?”
沈禾姝弯唇,“今日耶律璋之事,我们办的极好,司延庭也痛失一臂。”
“戏台已然搭好,接下来只需好好看戏即可。”
见贺兰阿依还是一头雾水。她又解释道。
“我们是要逼他,目的是要他自己露出真面目,而不是我们先暴露自身。毕竟想要毁掉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贺兰阿依轻笑一声,“司延庭的地位确实是不好撼动,适才确实是我心急了。”
沈禾姝蹙眉道:“不,不是他的地位不好撼动。而是他与你们单于,其他世家之间的利益丝线的交织,如今应是难以拆解吧。”
“更何况他这些年,太会骗人了。他给自己戴了……不止一层面具。”
贺兰阿依思绪回到十年前,感慨道:“阿媛姑娘猜的不错,自从他来,动荡十几年的胡境也慢慢安定下来。”
“各世家之间来往也频繁了些。只是,贺兰府因祖上行商,被他们排除在外。”
沈禾姝点点头,声音也沉了些许,“贺兰府不在内也好,他们之间的利益,多数都是不干净的。”
贺兰阿依定睛看着面前长得如天仙一般的女子,惊诧于她缜密的心思。
细细瞧,便可瞧出她与那些画中的美人的有所不同。
她皮肤白皙,眼尾微微上扬,嘴唇就如花瓣一般,妩媚但又不失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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