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也没比叶卿好到哪去，等反应过来时，他飞快地起身，脖颈深处泛着粉红。整个人都在努力克制什么，声音暗哑，“今天太晚了，你早点睡吧。明日，我明天再来看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说完，头也不敢回，疾步离开了叶卿的房间。

叶卿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骇人，她觉得没什么能比刚刚更丢脸了。她羞愧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脑子晕晕沉沉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窝在被子里，她看向刚刚那只不规矩的手，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登徒子。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到指尖下传来的细腻触感，想到这，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

“公子，公子您睡了吗？”

听到锦瑟的声音，叶卿仍旧没从被子中出来，声音有些发闷，“唔，还没有。”

锦瑟笑着走进来，发现没有叶卿的身影，床上只有一个可疑的小山包，“公子，沈大人刚刚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叶卿咕哝了一声，才拉开被子，伸手接过，抱在怀里，没有立刻打开，“呜，我有些困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锦瑟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叶卿，再仔细瞧，似乎眼睛也是红的，眼角处却带着隐隐的笑意。

“公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您脸色泛红，有些不对。是不是发烧了？”

叶卿可不好意思将自己登徒子的行为，大肆宣扬，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热得发烫的脸，笑道，“没有没有，可能是睡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好困啊。”抻了抻腰，又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去吧去吧，我要睡了。”

锦瑟还是有些不放心，“公子，要不要再给您添床被子？”

“不用，不用，被子不够我会自己去拿的。去吧，去吧。”

“是。”锦瑟悄悄的关上门，退了出去。心里却不禁暗暗疑惑，平日里公子总是一派洒脱恣意的模样，怎么今天瞧着，倒是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嗔之态。那故作镇定满脸通红的样子，就和自己初见公子时一模一样。

锦瑟抬头又看了看卧房的方向，想起平日自家公子与风公子的相处模式，锦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将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压了下去，安排了思年守在外间后才下去休息。

夜越来越深，没人注意到一个黑色身影，落寞的从叶卿的院子离开，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沈岚从叶卿那回来，就直接去了书房，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睡不着，或许待在书房里能让他快速冷静下来。

沈岚一个人坐在梨木太师椅上，左手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月色，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刚刚叶卿手伸过来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心里一直不断加固增高的那道防线崩塌了，顷刻间荡然无存。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他不在乎叶卿是男人，他只想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他想将浓烈的情感直抒胸臆，他想温柔缱绻的亲吻她，他想……

可，最终他只敢想想，残存的理智将他拉回了现实。心里的**在体内四处乱撞，无处发泄。他觉得自己一定可怖至极，只能强装镇定，在叶卿被吓到之前，逃了回来，丢盔弃甲般的狼狈。

“主子，了空禅师今日托人送来一封信。”

沈岚还在兀自出神，夜影察觉到沈岚有些心神不宁，又低声唤了一声，“主子？”

又过了半晌，沈岚才将心底的躁动压下去，浑身却是疲惫不堪。轻叹了一声，回过头才看到夜影站在桌前，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沈岚不知道夜影什么时候进来的，被属下看到了自己失态的一面，他有些尴尬。伸手接过信打开，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物归原主，天赐之缘，好自为之。”

合上信纸，沈岚又想起刚刚叶卿的话，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沉声问道，“叶卿今天是和风无间一起出去的吗？”

“是。”话音刚落，就听见开门声，风无间走了进来。

沈岚看了眼风无间，淡淡道，“夜影，你先下去吧。”

夜影抬头看向两位主子，似乎脸色都不太好，也没敢说话，悄声退了出去。

风无间两只手环在胸前，斜靠在书架旁，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岚。

“今天你和叶卿出门，是去见了了空禅师吗？”

风无间耸耸肩，“之前和卿儿无意间进了一家古董店，她瞧上了一块玉璧。掌柜的说是一个高人寄存在他那，只赠有缘人。所以约好了今日见面，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人是了空。”

“卿儿？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稔了？”

风无间笑道，“我一直这么叫她，之前我可是与你说过的，我与她早就认识，而且，很熟悉。”

沈岚的眼神暗了暗，“当年叶瑾瑜案子的卷宗，是叶卿拜托你去找的？”虽是问句，可语气却是肯定。

“是，看来卿儿都同你说了。她想为她师父报仇，之前一直误以为是你派人杀了叶瑾瑜，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相信。所以她拜托我帮忙找到当年的卷宗，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什么时候？”

“哦，那可早了。大概，她重生没多久吧。”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也没有，她说当年刺杀你的人是她姐姐，死的也是她姐姐。拜你为师是为了故意接近你，虽然我觉得有些巧合，但也说得过去，也就没有怀疑。后来听你说将她的魂魄召回，我才清楚来龙去脉。而且，之前我有提醒过你呀。”

“那你为何，知道了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明知道……”沈岚想起来了，风无间的确多次和自己提过叶青，当时他虽诧异，却也并未多想。

“明知道什么？是卿儿说，她要自己想清楚后再告诉你的，我既然答应了她，总不能失言于一个小女子吧。”

“你……”如果风无间早些告诉自己，当时他决不会让叶卿去狩猎场冒险，更不会生出试探她的念头。

沈岚还欲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风无间刚刚说的话，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可能，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你，你刚刚说小女子，谁是小女子？”

“还能有谁，当然是卿儿。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个男人吧？”风无间知道叶卿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沈岚，可他却想说出来。

怎么可能……须臾间，沈岚懵住了。

他真的，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叶青是男人，所以叶卿重生到了他身上，自然也就是男人。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叶青会是女扮男装。

风无间看着沈岚的脸色变了又变，备受打击的模样，犹豫了一瞬才淡淡地开口问道，“所以，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

沈岚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有些茫然，“什么问题？”

“你，喜欢叶卿吗？”

沈岚一时语噎，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起初他以为自己荒唐的变了心，后来又因为叶卿的原谅而欣喜若狂，再后来他甚至放下了世俗偏见。这一晚，他心底的**之火，来势汹汹，险些将他烧的渣都不剩。

可他好不容易才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风无间又来告诉他，叶卿其实是个女人，让他动心的从来都只有叶卿一个人而已。沈岚觉得刚刚熄灭的火苗又迅速的窜了起来，可随即又被理智压制了下去。

即便她是女人，又能如何？他或许可以抛弃世俗偏见，但却不能真的放纵自己。

他清楚的记得，当年母亲对自己说的话，“岚儿，这一生你都要守护好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主人。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做出有违沈家家规的事。你，可记清楚了？”

父亲为了守护这个国家，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而他和母亲虽然活了下来，却也是忍辱负重的活到现在。他生下来就带着使命，只求有一天匡扶正统。他活得每一天，都只是为了这个目标。

他从那时起，就知道他和叶卿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资格，即便心早已完全脱离了掌控。

从前叶卿还小，他骗自己对叶卿的喜欢只是爱护妹妹。后来叶卿长大了，他拙劣的谎言再也骗不过自己。

再后来他以为叶卿重生成了男人。以为自己终于能死心，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叶卿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要怎么做，才能骗过自己。他要如何假装，才能若无其事的，继续沉浸在这不属于自己的美梦里。

如今，他被风无间这样赤果果的质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梦，该醒了。

沈岚的犹豫和纠结，风无间都看在眼里。可是他并不想就此放过沈岚，他不得不逼他一把，他要沈岚面对自己的心。他没有必要，也不应该这么一直压抑下去。

“你，喜欢叶卿吗？”一字一顿，似乎沈岚不回答，他就要一遍一遍的反复追问，不听到满意答案绝对不肯罢休。

沈岚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声音无比的坚定却也无比的悲凉，“是，我喜欢她，我爱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即便她是男人，我也喜欢。”

沈岚的回答，铿锵有力。

风无间挑挑眉，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沈岚这么直白的将喜欢和爱说出口。他笑了笑，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我也很喜欢她。看来以后，我们要公平竞争咯～”

“你……”沈岚早已猜到风无间对叶卿的心意，可风无间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男女一事上，从不认真。他对女人向来是来者不拒，沈岚不能确定风无间会一心一意对待叶卿多久，他不能拿叶卿的幸福冒险。

风无间像是知道沈岚要说什么，“难道，我堂堂的风国太子，未来的风国国主，还配不上雪国的公主吗？”

的确，他说的没错，论身份，没有谁比风无间更适合。如果他们两个联姻，对于未来的计划也最为有利。可沈岚一想到，叶卿和风无间站在一起，他就心痛的不能呼吸。或许不只是风无间，叶卿的身边站了谁，他都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去想象那副画面。

“沈岚，你说过，那个人是你守护一生，却不敢妄想的。我比你更有利，不是吗？”风无间的话像是一把刀，专挑软肋扎。

“若是，若是叶卿心悦你，我不会阻拦。我是喜欢她，但她，”每一个字，沈岚都说的都极其艰难，他强忍着压下心口锥心般的痛楚，“她确实不是我能肖想的人，我也绝不会逾矩半步。不过，如果你把叶卿当做你曾经有过那些女子一样，风无间，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们就不再是兄弟了。”

沈岚和风无间认识十几年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通常是，风无间话痨一般的说说笑笑，沈岚冷冷的看着他，偶尔回他一句。风无间早已习惯了沈岚清冷的性格，知道他是面冷心慈，所以从不在意。即便有时被他一句话打击的无言以对，也是转眼就忘。

沈岚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疾言厉色过，他从没有对风无间一次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风无间笑了笑，心里有些酸涩，“她很特别，我很珍惜她。”

沈岚没再说话，只是唇抿的发白。

风无间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沈岚，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压抑自己。没有谁配得上谁，也没有谁配不上谁。两情相悦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若是附加了其他的条件，就不纯粹了。对于卿儿，我希望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不然对她也不公平。”说完，笑了笑，潇洒的转身离开。

沈岚心情复杂的看着他离开，皱了皱眉，第一次认真的琢磨风无间话中的深意。

风府。

风无间笑着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月亮发呆。微风拂过，将他身上的锦袍卷起，衣襟上金色的牡丹暗纹在风中飞舞，和他此时的心境一般，飘忽不定惘然若失。

追风站在他身后望着他，他觉得自家主子今日看起来格外忧伤。

“主子，你何必出言激怒沈公子？何况您对叶姑娘也……”

风无间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笑道，“沈岚那个人是死脑筋，没人推他一把，他会一直站在原地。当年，要不是我主动和他说话，你以为我们会成为兄弟吗？”

刚刚沈岚和叶卿的对话，风无间听的很清楚。他看得出叶卿对沈岚的心意，也猜得到沈岚的心思。

他的确很喜欢很喜欢叶卿，可他也不想因此失去兄弟。

或许，是他太贪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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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兄弟闹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