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洒进病房，消毒水的气味被窗缝透入的冷风冲淡了几分。林虎的床单泛着浆洗后的雪白，吊起的伤腿裹着厚厚绷带，呼吸面罩的雾气随着他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又消散。秦禾蜷在陪护椅上打盹，手里还捧着块灰扑扑的石头，石壳下隐约透出蓝紫色的微光。

“滴——”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响中，宋时意轻叩门框。叶若抱着保温桶探头，热粥的香气在病房漫开。

“秦禾！”叶若压低声音喊，秦禾猛地弹起，手忙脚乱抹了把脸，“叶总！宋长官！我、我这就去换水！”他抄起暖壶往外冲，衣角带翻了石壳。蓝光一闪，肉乎乎的活虫“噗叽”滚到林虎枕边，细丝般的触须讨好地蹭了蹭他青紫的下巴。

“装睡？”叶若挑眉，指尖戳了戳石膏上歪扭的涂鸦——那是秦禾用马克笔画的龇牙小狗。病床上的人立刻龇牙咧嘴：“轻点！这腿昨天刚打上钢钉！”

“噗——”叶若笑出个小酒窝，拧开保温桶搅拌着散热，“医生说你低血糖晕了三次？”滚烫的鸡丝粥冒着热气，林虎瞥了眼正扒拉他输液管的活虫，耳尖发红：“还不是它……治伤治着治着就饿了。”

活虫闻言“啾”地竖起半透明身躯，触须卷着葡萄糖注射液往他手背贴。宋时意捏起虫尾晃了晃，蓝紫色肉团立刻缩成球装死。“还挺护主。”她轻笑，虫子在听见“主”字时突然舒展，触须得意地摆成波浪形。窗外的光掠过她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它吃这个吗？”叶若摸出块压缩饼干。活虫“咻”地弹起，却在嗅到味道后嫌弃地滚回林虎颈窝。秦禾提着暖壶回来时，正撞见林虎红着脸往虫嘴里塞巧克力——金色锡纸在他指间簌簌作响，那是今早护士塞给他的慰问品。

“咔嚓”一声，虫身裂开道细缝，露出珍珠般的乳牙。半块巧克力眨眼消失，蓝紫色表皮泛起餍足的荧光。林虎戳着它鼓囊囊的肚子嘟囔：“娇气，只吃甜的。”

“你和它关系不错，看来共生关系比预期更稳定。”宋时意用病历本轻敲石膏腿：“肌肉萎缩速度比预期慢三倍，你的小宠物很卖力。”

林虎突然扯下面罩，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叶若，那天在港口......”喉结上下滚动，“我像个混账。”

一鼓作气，林虎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我那天不是说你多管闲事！就是......就是以为又要变成废人......”

监护仪发出短促的“滴”声。叶若盛粥的动作顿了顿，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试图缓和气氛：“怕截肢就直说，跟个炮仗似的炸给谁看？”

“不是怕截肢！”林虎突然攥住石膏边缘，指节泛白，“我妈当年出车祸后，我爸连夜带着存款跑了。”他的声音像是从碎玻璃里挤出来的，“我怕我不能动，也会被抛弃…”说完又苦笑着松开手，石膏粉从指缝簌簌落下。

粥勺“当啷”磕在碗沿。叶若恍惚间又看见八岁那年的冬夜——父母出车祸后，亲戚们把她的小行李箱从这家门踢到那家院，雪地里拖出的划痕像条冻僵的蛇。

她默默把粥碗塞进林虎手里：“喝你的，凉了还得麻烦秦禾加热。”顿了顿又说：“放心吧，别说断一条腿，你就算没腿了，我们也不会抛弃你的。直接让秦禾扛着你跑就好啦！”说着又俏皮地朝着秦禾使了个眼色。

秦禾“腾”地蹦起来，手舞足蹈地展示他丰满的肌肉，作战服绷出鼓胀的肱二头肌，“别说一个虎子，两个我都可以扛着来回跑，嘻…”

林虎刚呡一口粥，看见秦禾搞怪的模样瞬间绷不住，咳笑着一口喷在活虫身上，吓它一跳，触须立刻炸成蒲公英状。

宋时意适时递来毛巾：“朱氏生物科技公司三年前就在培育医疗共生体。其中最普遍研究的就是这种软体动物。”她擦拭活虫的动作像在盘玉，“它们本该像这样缠着绷带救死扶伤，而不是被养成吃人的怪物。”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鸣。林虎死死攥着床单，活虫的荧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所以那些白雾......”

“是失败的实验品，它们会放出白雾吸引丧尸然后慢慢吃掉。还会寄生在丧尸身上诱导它去攻击更多活物。它们被运到那里又刚巧遇上丧尸爆发，所以才会闹得那么大。至于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会找到答案。”宋时意将洗净的活虫放回他掌心，“好在这只不同，它选择你当宿主，所以那时候会治你的腿。”

朱氏生物科技？那不是朱厅长之前的产业吗？

叶若记得很清楚，朱厅长还在从商期间就在本地开过数所生物医疗类的公司。但是在他从政之后这些公司不是易主了就是改业务了，没有一家再继续研究。

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宋时意明明刚来这里不久怎么会那么清楚？

又寒暄了几句，宋时意交代让林虎放心养伤秦禾会照顾他，等伤好了直接入队，但是虫子的事依旧要保密。时候也不早了叶宋两人便先行离去。秋风簌簌地吹卷着地上的落叶，风沙和尘土扬起剐蹭着叶若，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宋时意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发动异能在叶若跟前支起无形地氮气屏障。看着叶若眉头舒缓，自己的心也跟着舒张。

这时冷不丁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手机铃声，‘铃铃铃——’

是宋时意的电话，她瞥了眼来电显示，嘴角绷成冰冷的直线，不紧不慢地接通，那头传来朱厅长蛮横地声音，“宋时意，我这边已经开始运货了，你那边怎么还没开工？不要忘了你爸妈还住在难民楼呢！老人家生活用不了电到冬天来怪冷的。要是生火取暖，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知道了，你那边完工之前，线就会接通。”宋时意毫无感情地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最好如此！”电话“咔”地挂断，忙音刀子似的剐着耳膜。

一旁的叶若把两人的通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暗骂这朱厅长真不是个东西。转而一把拉住宋时意的手，作战服粗糙的布料磨着掌心，她才发现对方的手凉得像块冰。“他们要动叔叔阿姨？”她声音发颤，一双圆润的杏眼里闪着点点星光。

宋时意苦笑，像浸入水中的向日葵。又一瞬收起情绪，依旧温和地说：“他们没关系的，趁这个档口朱德彪不在。他们会安全转移到你的房子去，那里很安全对吧？”

“嗯。”朱德彪也就是朱厅长，叶若知道宋时意肯定不会一直让自己处于弱势。只是，她好像不打算告诉自己她的谋划，想到这叶若有点失望。

暗自思付之间。

“叶若，你能帮我吗？”宋时意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叶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有期待，有信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

叶若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拨动。她从未见过宋时意如此坦诚地流露出情感，仿佛这一刻，所有的防备和伪装都被卸下，只剩下最真实的她。

“当然，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叶若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仿佛想要通过这细微的动作传递出她的决心和信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像是点燃了宋时意内心深处的某种火焰。

宋时意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仿佛在寒风中挣扎了太久。她反手扣住叶若的手指，温度一点点从叶若的掌心传递过来。

“谢谢你，叶若。”宋时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她的目光依旧紧紧锁住叶若，仿佛害怕一松手，这份温暖就会消失不见。

叶若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不用谢，我们是搭档，不是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宋时意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叶若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收紧，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感。

“走吧，”宋时意抬起头，眼中重新恢复了平静，但那份温柔依旧在眼底流淌，“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叶若点了点头，握紧了宋时意的手。两人的身影在秋风中渐行渐远，仿佛在这一刻，她们之间的羁绊变得更加深厚，像是无形的纽带，将她们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