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了前厅,可是丁掌事似乎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杨大夫叹了口气:“小姐好聪明,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薛清淡淡回答:“其实我当日就知道凶手是你了,只不过一时没解开密室而已。”
“哦?”杨大夫好奇地问。
薛清道:“那日,你们都没有进仓库的门,都是在门外看的尸体,对吧?”
“对!”杨大夫确认。
“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堵门的那两个麻袋,里面装得是煤石?明明每个麻袋从外观看都差不多,”薛清道:“可是,你脱口而出,那两袋煤石,翠花搬不动。”
薛清补充:“大家都没进去,只知道,从内侧堵住门的,是两个麻袋。所以只有凶手,才知道麻袋里装得是煤石。”
杨大夫仰头回忆了一下,哑然失笑:“哎呀,这就叫多说多错呀!那日,我第一次杀人,看似沉稳,其实慌得不行。你过来跟我说话,我想尽量自然,尽量多说一点儿,没想到啊,说得太多了,哈哈!”
薛清问:“你是半夜,把花婶叫出去的?”
杨大夫坦然:“花婶,和黄管事,都是我半夜找上门的。我说丁掌事有事让我交代,他们就没起疑心。花婶跟着我去了仓库,我用麻袋抵住她后背,用绳子勒死了她。黄管事我趁他不备,给了他一针。我算好时间,他一大早便会醒来。我把他搬上黑楼,不小心蹭上了黑漆,没想到暴露了。不过,你能想到他有畏高症,真的很厉害。”
薛清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轻声地问:“你为何要杀了他们呢?”
杨大夫微笑,不语。
薛清缓缓道:“是为了你的女儿,香园吗?”
杨大夫明显一楞。
薛清不等他回答,自己淡淡说道。
“香园,香园,我们都叫她香园,没人叫过她的姓氏,她就连墓碑上,都没有姓氏。原来,她叫,杨香园。”
忽然,瘫倒在一旁椅子上的丁掌事,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啊”大叫着,全身僵直抽动起来,然后连着喷出了几大口血,这次,都是乌黑乌黑的血。
这次,杨大夫没有上前。
裴五哥抢上前去,稍微查看了一下,惊愕道:“这次真的中毒了!鸩毒!无救!”
仿佛为了印证五哥的判断,丁掌事紧接着七窍流血,没了呼吸。
“怎么回事?”燕七大怒,盯着刚才安排在这屋里、看着丁掌事的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冤枉死了:“大人,我们真是眼睛都没眨!”
“那他怎么中的毒?”燕七喝问。
薛清轻轻说:“不怪他们,毒就是在咱们眼前下的。”
燕七疑惑回头:“不可能。”
薛清点点头:“可能。就是金针刺入,针头有毒。不过。”
她回头问杨大夫,“你给他下毒,直接下就好了,干嘛这么麻烦,先让他中微毒,再假装用金针刺穴救他,在针尖下鸩毒。”
杨大夫无奈道:“都死光了,他能不怀疑我吗?只不过怕我抖出他那些烂事来,他急着攀高枝离开,先假意安抚我,实际防备得紧。我早知他有那假死药,我给他出得主意,让他看形势不对就自己喝下去。他自己的毒,才敢放心喝。我再借机用金针下毒。”
薛清看着燕七,摊了摊手:“你看,我就说,人都杀光了,他就没想着要跑。”
杨大夫躬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小姐,我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不过,您算一个。”
薛清回过身,问:“杨大夫,说说吧。总该轮到你说了。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杨大夫露出慈祥温柔的微笑:“为了我的女儿,香园,杨香园。”
“可是,香园是自尽啊?”薛清问。
杨大夫微笑:“小姐,这个故事很长,容我慢慢讲。”
杨大夫悠然望天,开始了回忆。
“十年前,我从北地,狼狈南逃。我浑身是伤,后有追杀,我的女儿才八岁,我护不住她,就把她放在路边,我偷偷躲在旁边看,终于,有好心人救了她,愿意收留她。我不放心,悄悄在后面跟着,确定她留在了洛水村。”
“她安全了,我就放心了。我继续四处逃避追杀,终于来到了白阳县,隐姓埋名,苟延残喘,想着就此了却残生。说来惭愧,为了苟且的活着,我明知道这慈幼局诸般肮脏龌龊,我却假装鹌鹑,充耳不闻,我假意安慰自己,我只是个大夫,我尽到大夫的本分,就已经对得起那些孩子了。至于其他的,我救不了他们的命。”
“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了。中间,我也曾偷偷回洛水村,偷偷看过她几次。但却从未想过与她相认。谁知道,一年前,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却忽然自己找到了白阳县慈幼局,我不敢认她,我以为她只是凑巧来这里而已。”
“她在这一天天呆下去,终于,还是忍不住与我相认了。后来,她就跳楼自尽了。我原以为,是因为我,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让她失望轻生。不是的,不是的,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她!”
说到这里,杨大夫终于流下了眼泪。
“原来,是她发现了这里的肮脏事。那黑楼,原本是慈幼局、用来招待所谓贵人的地方,因为隐秘好,每次,都是花婶抱着孩子,送过去。香园跟我相认后,被安排住在了黑楼二楼,她应该就是因此,发现了黑楼的秘密。”
“当时,她要去报官。为了安抚她,他们竟然骗她,他们说,说我,说我也是同道中人!说,弥生,就是被我弄疯的!他们,他们不是一个人这样说!丁掌事、黄管事、花婶,个个这样说!众口铄金啊!何况,我给弥生赤身针灸,也被香园看到过,她就信以为真了!”
“香园啊,她报官,舍不得亲生父亲。不报官,对不起那些孩子。她是被逼的,她是被逼的!她没办法了,她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自己承受……我的香园啊……后来为了遮盖此事,丁掌事他们又放火烧了黑楼……”
杨大夫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衣襟上。
薛清淡淡问:“那你为何等了半年才动手?”
杨大夫望了望薛清。
“这还要多谢你,小姐。我本来一直不知道真相,只以为香园是因为我自尽,我整日生活在愧疚之中。那日,你来到慈幼局寻找香园,吓到了丁掌事,他私下找花婶和黄管事商议,被我偷听到,我才知道真相,是他们害死了香园。我后来再知道,丁掌事有意从慈幼局脱身,把这些脏事都洗干净。时间有限,我等不了了!”
薛清长长出了一口气,造化弄人啊。
她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
这是黑楼中,香园藏起来的那个香囊。
香囊上,绣着一个“杨”字。
薛清把香囊递给杨大夫:“这里有香园留给你的信,是我找到的。”
杨大夫双眼微亮,急忙拿过来,拆开香囊,取出信。
“父亲……女儿不孝…………”
读完这封信,杨大夫一下跪倒在地,把香囊紧紧捂在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女儿说不怪他,不怪他……
薛清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哭。
等到杨大夫哭够了,抬起头,感激地望着薛清。
“何其有幸,能遇到小姐。杀了花婶、黄管事之后,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丁掌事,死在我面前。我知道,小姐你看出来了,你都看出来了。你一直在帮我。谢谢您。”
他抱着香囊:“看到了香园的信,我就更没有遗憾了,这一切,都要多谢小姐。”
薛清缓缓站起来,盯着他,淡淡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香园。”
她缓缓走近,曲起拇指和食指,在脸颊上比了一个圆。
“虽然香园相貌如此,但是,她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姑娘,”她俯身,凝视着杨大夫,缓缓说,“你,配不上这样的女儿。”
她的话,冷静,而残忍。
杨大夫惨笑。
“是啊,我真的配不上。只愿,死后,小姐能帮我,魂归赤壁……魂归……赤壁……”
燕七一个箭步窜过来,捏住他的颌骨:“他服毒了!”
裴五哥紧接着过来,不由分说,接连给他嘴里灌了好几瓶丸药,然后搭脉:“只能延缓一刻!我得给他施针!”
就在此刻,“砰”地一声,有人撞破了窗子,飞身进来,一把拎住杨大夫的衣领,然后起势,就要再飞身出去。
电光火石间,薛清已经看到此人面目,正是那个魏姓商贩,魏东城。
魏东城要从破窗口跃出,可是窗口已经堵住了一人,拦住去路,一掌劈过来。
魏东城看他一身护卫装束,没把他放在眼里,直至双掌相抵,谁知对方掌力竟然不错,但他转念间就催动内力,蒋正杰闷哼了一声,退了一步。
就这样一耽搁,身后燕七已经一刀劈过来。
魏东城眼见无可避让,幸好,手里还有个肉盾,他把手里的杨大夫,向刀口迎去,燕七收劲不住,一刀劈在了杨大夫胸口。
燕七不觉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顾他救的人的死活。
就这么一瞬间,魏东城脚下一跺,已经从窗口飞了出去。
“追!”燕七大喝一声,众人纷纷追了出去。
这个案子结束了
每年都忍不住写一个长部头
写的时候兴致勃勃
发的时候意兴阑珊
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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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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