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最先停下来了。

倒也不是圣母，只是看着那哭喊奔跑的身影有些于心不忍......

好吧，这就是圣母，但凡换个有预谋、施苦肉计的，苏陌寒和薛倾城这几个已经来回各种死法好几遍了。

幸好，终究还是善良的人居多。

不善良的那些早已经离开了。

还是穆岩和雷路几个大男人手持武器，警惕地下车，眼神防备等待她们停下。

已经跑近的女人们见状，急急停下脚步，保持还算礼貌的安全距离。面上倒是一丝泪痕都没有，似乎已经流干流尽了，喉间只剩下急促像破败的拖拉机般喘息声。像是极力表现畏惧一般，求饶般终于开口，“带上我的孩子吧，他很乖，已经懂事了，再大点也能跑腿干活，帮忙做事的......求你们了”

说话的女人颠三倒四，絮絮叨叨表达自己的孩子完全可以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劳动力，见穆岩等人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最后甚至直接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失声哽咽恳求道。

打横抱着的男孩可能六、七岁不到，身长挺高，穿得衣服鞋子和面容依稀还能看出之前也是家里精心养育的......只不过瘦弱了点。此刻，男孩目光全是惊恐慌乱，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把自己送给别人。

隔着车窗，可能是妇人们此刻跪了一地场面过于震撼，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从表情和动作中，苏陌寒和薛倾城还是能够分辨出大意。

车内车外，一行人皆是陷入难言的沉默。

“小寒，她们...我们”小星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喏喏几字，还是住口不言。

别说地上跪着给自己孩子求一条生路的人了，就连她和小俊、哥哥......要不是穆哥和小寒，也不一定能安然无恙，衣食无忧活到现在。

一路上的风景很单一乏味，但极度违和的错位断裂的地陷黑洞，以及数百里都不见人烟的师节，让她深深庆幸感激他们还活着。活着就好。

苏陌寒上一世这种场景见得多了，这还只是为了给孩子找条活路，连为了让自己多活一天而卖掉孩子的都比比皆是了......闭了闭眼，苏陌寒沉默不语。

和身旁难以开口的小星不同，薛倾城毕竟行医多年，但也知道当今世界事态的严重性，从刚才意外时间开始，她始终抱着女儿不撒手，此刻见同为人母的女人脸上的悲恸，心底酸涩难忍，迟疑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薛倾城除了和小星一样的缘由不好开口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接受了这些孩子，不管怎样还是得承担责任得，现在的她，和以前向往成为无国界医生的学生时期不同。

她现在有了爱人，有了孩子，她必须得为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和孩子的男人打算，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所以，自私点，她背负不起这么重的信任。

气氛凝滞。

车下几个大男人不知道该怎么抽身离去比较委婉，车上的苏陌寒静静看着，直到无意扫到身旁面露不忍却抿唇不语的人，才后知后觉有些疑惑。

这要是换做以前，不是早该开口帮着讲话了，怎么现在......

苏陌寒略微一愣神，很快明白了过来，神色复杂，她原本也只是想要多囤点东西，让自己身边的人好好活着就好，现在变成这样——就好像自己是真正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样子。

她不喜欢这样。

是，她明白，不论是消息提前通知，甚至包括大部分物资都是由穆岩提供的，当然，穆岩就代表她，她也等于穆岩，两人锁死般存在，而自家哥哥除非自己做什么对自身不好的事情，其它大部分时间予听予取，做什么都行，导致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所有人都在隐隐拱卫她为中心......这样不好。

她更喜欢大家之前随意开玩笑甚至说生气就生气的样子，随便嬉闹，不用忌讳。

无意识透过毛衣按了一下胸前的玉坠，苏陌寒低头沉思。

空间里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按照先前几波囤货的数量，别说去掉偷偷留给山坡上那群人的东西，甚至再来几千个人，目前也是养得起的，更何况再出发前，穆岩还悄悄带她去原本采那些天才地宝的附近，弄来了不少野生可食用植物......想着空间里还带泥的数量庞大的土豆地瓜，苏陌寒胳膊就隐隐发酸。

空间收取东西都很方便，但必须得接触到物体表面，她可是闷头好几个小时蹲在地上收地瓜、土豆、莴笋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穆岩眼神怎么那么好，还能瞧见深埋地里的蔬果透上地表的杂草般根茎。

就在双方人都在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反应时，先前堵路的那群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婶子，别这样，吓着孩子了，我刚从以前市场那翻出不少大米，咱回去给孩子们熬点粥喝。”是先前撺掇叫嚣的男人，不到几个钟头，眼里让人不适的精明算计消失不见，只是面带憨笑，试图扶起跪在地上的一个女人。

本来见到先前那帮人又一次出现，穆岩几人退后了几步，连武器都有瞄准的趋势，见那帮人如同没看到己方一般，只是不住劝说那些抱着孩子祈求的女人一起回去，提起的心这才稍稍地回落。

和这两个刚从象牙塔里面出来不久的人不一样，雷路见识过不少穷凶极恶、狡诈阴狠的恶徒，也学过很长一段识人术，他能感觉出面前这些人并不是在演戏，甚至先前的恶意都消失不见，尽管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低声对着身旁的两人商量道，“后车带了不少东西，加上我们之前新添的补给，要不，咱分点？”

是商量，也是本心作祟，毕竟服务人民为国为民这么些年，眼睁睁看着曾经守护的人就这么陷入绝境，雷路内心反而比谁都更加柔软。

穆岩淡淡撇了眼满脸不忍的糙汉子，原本恻隐的心思此刻被无语填满。

快速回头看了眼车上，没看到人，但莫名的，他觉得车窗内的苏陌寒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房车的门开了，苏陌寒包裹得严严实实下了车。

“我们可以给你们一些必需品，作为交换，我们需要这几辆车的轮胎。”苏陌寒自然理解穆岩回首无焦距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终究还是决定用交换代替赠予。

面前的男男女女份份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似乎不太相信原本剑拔弩张的人竟然会这么友好，找几个轮胎而已，这边本身就是制造业发达，多得是各种车子来往买卖货物交易......多花点时间，这么多人，总会找到的。

想到这里，甚至顾不上确认交换的必需品是什么，好一些人都齐齐往同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林坤从人群里慢慢走出来，对着这些刚刚初次见面并不是很美好的几人道谢，“他们去轮胎店帮忙找轮胎了，天已经晚了，要不你们先上车休息？”

不管能不能换到东西，换到的东西是什么，总之，现在能够变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林坤说完，便上前一个个拉起依旧跪地不起的女人，声音低沉，“不要这样，吓到孩子了。”而后对着穆岩这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又刻意友好的笑容，见穆岩点头示意知晓了，这才敛下表情，带人往后退散开来。

房车和越野的配置都是同系列最高档次的，想来也不是那么好找替换的轮胎的，见这些人愿意帮忙一起找，几人还是长舒了口气。

加上对方识趣地退散开，穆岩几个很快回到房车上，稍事休息。

“小寒，你打算用什么和他们交换。”苏陌寒下车走的很突然，小星和薛倾城也并不知道就短短几分钟，已经达成友好互助口头协议，直到苏陌寒和穆岩等人上车后，才知道现在就等那些人把轮胎送过来，接着相应给些东西就可以，这才开口问道。

苏陌寒和穆岩单独两人的时候，早就设想了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今天这事和这些人虽然有些波折，但总归也是预计到可能会遇见的，此时见小星问得认真，苏陌寒沉吟一会儿，按照先前和穆岩对过的话术回答，“我和我哥开的那辆车后台还收了不少东西，等会儿我和我哥一起去整一些出来。”

天色依旧昏暗，出城路口，再次点燃起火堆。

林坤和几个人留守在这，避免到时候轮胎找到了，人走了。其余的人都去帮忙找了。

“大坤，你说他们拿什么交换？”问话的是林坤在泉市认识多年的合作商，谁能想到，他们能有一天为了几口吃的，一起卑躬屈膝求别人。

想到这，林坤无声地苦笑，很快回答，“希望是食物，如果能有点药就好了，不过希望不大，对了，周叔今天有找到新的哮喘药吗？”

想到营养不够而日渐增多的病号，原本面色愁苦衰老不少的男人情绪更加低落。

“倒塌的药店还没挖多少，医院那边先前病死的，困住死掉的都没有处理，大家也不管乱炮进去，万一携带个什么病菌回去，全军覆没啊！唉，你说，我们这也算发展不错，怎么现在才感觉医疗卫生什么都跟不上啊......”天南地北瞎扯了一阵，寒意渗骨，这才闭上了嘴。

此时，背着蹲守的那群人，苏陌寒和穆岩两人已经悄悄下车进了越野后座，后排座位有小机关可以直接够到后备箱的东西这个大家都知道，苏穆两人正好吃点东西顺便商量拿出什么给那些人。

寒风渐弱，火光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