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言晏治的怒容稍缓,又坐回龙椅里,道:“祁今同,既然你弄不清这假药的来路,朕就给你找个能弄清的人。”
“传楚驰越。”
“是,传楚大人进殿——”
在太监尖细的唱声下,身穿红衣的男人登上宝殿,在一众充满腐气和缄默的臣子里,他身形挺拔、昂首阔步,如同劈开黑暗潮水的柳刃,一双俊美的眉眼上,有折断白玉,斩杀仙魂的锋芒。
“臣参见皇上....”楚驰越掀开衣袍,正要行礼,却听晏治道:
“免礼。”
“.....谢皇上隆恩。”楚驰越只好站直身体回话。
“好你个楚判官,朕准你剑履上殿*,可不是叫你和这群老顽固跪到一起的。”只听晏治又缓缓道:“你的审死殿近来可是名声在外,履破命案,给朝廷挡了不少风雨呐。”
这话说白了,就是给朕挡了不少风雨。
审死殿设立之初,本是为对抗朝中奸患,但奈何皇帝和太后斗的激烈,楚驰越只得把权力下放,给百姓们申冤断案,没想到越做越大,现如今,审死殿在民间已有不可估量的地位。
这对急于独揽大权的晏治而言,是极大的利事。
什么背靠皇权,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楚驰越对此了然于心,便抱拳回应:“还要谢皇上信任。”
“朕今天为何叫你来,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可有头绪?”晏治又问。
“启禀皇上,臣已查实,给太医院供药之人正是皇都第一奸商,柴大孟。”楚驰越走到祁今同跟前,在他身边打转:“至于和他勾结之人.....还要仔细审问后,才能知晓。”
祁今同霎时抖了一地的冷汗。
“你的行动倒是快。”晏治听罢满意地点头。
“下官不才,此次能快速确定嫌犯,是有精通医理的高人指点。”
“朕听爱妃说了,可是他瞧好了爱妃的病啊?”
“正是。”楚驰越答道。
晏治握住冷凝嫣的手,难掩喜色:“他人在何处?快请进来。”
在他的示意下,俞清和立马唱道“请江尘述觐见”,唱声停下,殿门外便多出一道雪白的身影。
他脚踩银丝线勾的流云靴,纯色眸孔如黑玛瑙,半漪半暗,绽着令人沉沦的美态,从乌压压的官员间走过去,他仿若携了空谷幽兰之气,任风云变幻,暗流诡秘,自有一寸清雅之栖。
文武百官皆被江尘述身上的清冷端肃震的不敢出气,扭着脖颈,看直了眼。
最先回神的是祁今同,他扶了扶头上的红顶戴,呵斥道:“大胆江尘述,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慢着——!”晏治抬手制止,身体微微前倾,惊叹道:“没想到朕的脚下,竟会有如此标致的人物....免礼,免礼!”
他身侧的冷凝嫣掩面娇笑,道:“皇上,臣妾第一次见也不敢相信,像江神医这等高洁之人,妾身都不知赏他什么是好呢。”
经她提醒,晏治才反应过来,抚须道:“能医好爱妃你的病,说明他确实医术高明,朕看不如就留在太医院,给他个一官半职....”
“江尘述,你意下如何啊?”
“皇上,万万不可!”不等江尘述说话,祁今同就跳了起来:“此人不过是乡下郎中,江湖游医,这样的低贱之身,怎能给皇亲国戚瞧病呢?”
说着他又转向太医院的同僚:“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呀?!”
太医院的老臣们嫉贤妒能已久,眼下怕被抢饭碗,自是连声附和。
祁今同见状,得意地抬头:“还请皇上三思呐——”
楚驰越睨他一眼,嗤笑道:“祁大人不是乡下郎中,也不是江湖游医,那你怎么没治好贵妃的病,还是你自认不如郎中游医?”
“本官看你连自己嘴里的低贱之人都比不过。”
“楚判官....你!”祁今同直接被怼的面如菜色,半天只蹦出一句“你欺人太甚!”
“够了够了。”晏治烦心地摆手,只道:“江尘述,朕要你做官,你意下如何?”
经他问询,众臣才发觉自从这位神秘清绝的神医登殿,便一直没有开口,于是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会说何等言语。
中殿刹那变得空旷清寂,江尘述站在大殿中心,身姿挺拔秀逸,眸若春星。
只见他动了动唇,道:“在下江尘述,见过陛下,贵妃。”
这把清越的嗓音和不疾不徐的气度,直叫众人双眼一亮。
“好....好,江尘述,你留还是不留呐?”晏治也期待地看着他。
他先天体弱,登基后因政事繁忙,已有衰退之兆,为了长生,晏治近两年一直寻求着延年益寿的药方,倘若有这样的神医相助,想必会事半功倍,因此他才会这般急迫。
而江尘述的话,却叫在场所有人愣住。
只听他淡淡道:“祁太医所说不错,江某确是无足挂齿的江湖游医,也正因如此,在下过惯了闲云孤鹤的日子,至于入朝为官、进入太医院值守,恕难从命。”
虽是说着拒绝的话,但他语调清浅,气态不卑不亢,反倒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祁今同却又蹦起来,破口大骂道:“江尘述,你好大的胆子!皇上要赏你官职,那是瞧得起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骂过后,他又对晏治道:“皇上,依老臣看,他能治好贵妃的病,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而已,他不敢进太医院,是怕那三脚猫的功夫被拆穿.....”
旁边的楚驰越一忍再忍,才忍住把这老东西当场踹翻的冲动。
“祁今同,照你说的,你怎么没抓到耗子?还是你在宫中闲散惯了,早就不会抓耗子了?”这时晏治突然冷下了脸。
“臣....臣不敢!”祁今同连忙拜倒。
晏治不予理会,稍稍思索后又说:“江尘述,你既不做官,又不要封赏,那你说说你要什么?”
江尘述望着不远处的红衣判官,凤眸渐沉:“皇上便赏在下一条命吧。”
“哦?这是从何说起?”晏治好奇的问道。
“柴大孟兜售假药的事乃是一书生所揭发,但为保命,他不得不在牢狱度日,此案错综复杂,皇上要想查清,还需护主审人的周全。”
发现他停在楚驰越身上的秋水瞳,晏治心里有了数,立刻答应:“好——!”
看着红衣似火的判官,他扬声道:“楚驰越,朕就赐你一道免死金牌,你放手去查,若查的好,朕还有赏。”
赏赐虽好,却不是楚驰越想要的。
谢了恩典后,他双目如浇铸着火焰,牢牢盯着江尘述,把对方因小侯爷入狱的事说了出来。
听他说襄王要取江尘述的性命,晏治不禁摇头低笑:“朕这个小叔脾气暴的很呐。”
“皇上,此时襄王正在气头上,叫江神医离宫怕是不好.....”听罢楚驰越的话,冷凝嫣娇声提议道:“就先让神医留在宫里,可好?”
此话正中晏治下怀,他立即应允:“没错,江尘述就留在宫里吧,也给朕瞧瞧头疼脑热的.....”
楚驰越一听就急了:“这恐怕....”不妥!非常不妥!
自从进了他的审死殿,江尘述就是他的人,他怎能容忍对方从眼皮子下溜走.....
“楚大人莫急。”冷凝嫣把他的焦急看的分明,便含笑打断他的话:“江神医尚未定下去处,就留在宫里好好想一想。”
她眨巴眨巴杏眼暗示,但楚驰越的脸仍黑的可怕。
他身上淬火般可怖的气息,直叫众大臣都退避三舍。
冷凝嫣呆住片刻,转而对江尘述笑道:“江神医怎么说?”
江尘述不作答,而是步态从容地走到楚驰越眼前,用一双降秋霜的眸看他。
楚驰越也不吭气,俩人在黑压压的人堆里对望着。
忽然,江尘述在他的打量下伸手,双手攀上男人结实的双肩,冷腻腻的,又夹着一丝柔情,缠绕住他暗红色的官服,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三日后,在外面等我。”江尘述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人在楚判官那里居然换了脸色,唇角好像还挂着点笑,揣测着二人关系的众大臣已然看呆,连冷凝嫣都有点脸红。
楚驰越从表面看去淡定冷固,实际上喉头都蒸出了热气。
在众人吃惊的视线中,他轻轻地拍拍江尘述白皙的手腕,算是回应。
江尘述垂下眸,抿唇一笑,便收回手,跟着俞清和离开了中殿。
傍晚时分,一座开阔富丽的府邸不断传出打砸声,跨过高高的门槛,只见一个身穿朝服,面色狼狈的老臣掀翻桌椅,怒吼道:
“到底是哪来的江湖野郎中?!那冷妃明明就剩一口气了,竟叫他给治活了!”
说着他又砸了一只茶碗:“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官职,他个江尘述装什么清高——!”
“老爷!老爷息怒——”看到祁今同发疯般地打砸手边的一切,府上女眷和夫人都吓得花容失色,跪地哀求道。
在她们的另一侧,一名手持折扇,面若桃花的年轻男子没有表情,似乎对祁今同的怒火不为所动。
直到祁今同咬牙切齿提及楚驰越,男子才惊讶地站起身:
“父亲,这里头怎会有楚大人的事?”
注:剑履上殿指得到帝王特许的大臣,可以佩着剑穿着鞋上朝。
江大美人内心OS:老攻的事业虽然重要,但当众宣示主权也重要(害羞脸....)
至于为啥总是免礼嘛....因为本文里攻受两人只跪彼此,不跪任何人(说完跑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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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日后在外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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