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张剋只能在背地祈祷,祈求宫里快些爆出假药一案,好让白衣神医尽早从牢里脱身,也好解了他们头儿的“相思之苦”。
可太医院给皇帝献药日子将近,众人没等来宫中的消息,审死殿倒是来了位不速之客。
“报——!大人,不好了,襄王爷的人马正往审死殿而来.....”平静无波中,守门的杂役满头大汗地冲进大殿,跪地颤声道:“恐怕,恐怕是冲江神医来的!”
“什么?”楚驰越眉峰一凛,正要命张剋带江尘述躲起来,话还没出口,一把急躁粗豪的声音就传进耳际:
“楚判官,本王初次登门,你便要把本王拦在门外吗?!”
话音落地,只看几名身披铠甲,手握长弓的士兵跨进青铜大门,快步走上审死殿,整齐的列成两排。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紫蟒袍,身材魁梧、面带胡须的中年男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小叔,晏襄,襄王爷。
晏襄是先皇的姬妾所生,得了封号后,便因庶出早早离开皇宫,进入襄王府过着闲散日子,近年对方虽不大与朝廷走动,但因手握驻军三千,在皇都仍有一些势力。
不过先皇驾崩后,新皇淡薄亲缘,朝中形势又分新皇和太后两派,暗流汹涌,就算是王公贵族也不敢太惹眼,便勉强维系着平衡。
如今他儿子病死,这襄王爷是豁出去要将事态闹大了。
思量一下,楚驰越站起身,拱手道:“襄王爷说笑了,下官这审死殿大门常开,人来人往的,岂有拦谁的道理?”
“王爷大驾,下官更要笑脸相迎才是。”
言虽如此,但从他的脸庞和瞳仁却寻不到半点笑痕。
襄王爷冷哼着坐下来,道:“素来听闻楚判官生了张好脸,没想到这嘴皮子功夫也是一流。”
说着他的手掌狠狠落在桌上:“本王不跟你废话,我只问,害死我儿的庸医在何处!为何还不受审?!本王要亲眼看他死!”
见他怒不可遏,张剋等人战战兢兢地看向红衣判官,不知该怎么办。
楚驰越岿然不动,手却已经缓缓放在佩刀上,指头慢慢敲着刀鞘:
“王爷,在下的审死殿命案、要案众多,一切诉状、案情分先来后到,到时本官自会依照大函律法处置,王爷何须急这一时。”
襄王爷听的脸又阴了几分:“楚驰越,你别拿官话搪塞我,本王告诉你,今个儿把人交出来,一切好说,若是不交....!”
“楚大人,吴白雨的药用完了.....”
正当他们对峙时,江尘述突然从大殿后方走出来,断了襄王爷的话,更把审死殿的空气降到冰点。
“江尘述,回去。”看到他的一霎,楚驰越握住刀器,浑身弩射出凛冽之气。
“他....他怎么在这?!好啊,好啊!楚判官,你便是这样窝藏要犯的.....?你便是这样审人的!”看到一袭白衣完完好好的人,原本就在气头上的襄王爷更恨得牙痒,直接站起身,向随行的士兵下令道:“来呀,把江尘述给本王拿下。”
“是——!”
“谁敢动他,就先从我的尸首上跨过去。”就在士兵们一哄而上之际,楚驰越对准晏襄拔出刀,烈刃出鞘,糅着一身雄浑的血肉,带有破空踏浪之气,惊的众人连连后退几步。
再一看,红衣判官一脚踩着案台,拔刀的手架在膝盖上,端的是取人项上头颅的架势。
“楚....楚驰越,你、你好大的官威啊!”瞧着明晃晃的白刃,襄王爷也一脸惊惧地坐倒在椅子里。
楚驰越眯起眼,哑声道:“王爷可曾听过一句话,审死殿是我楚驰越的阎罗殿,进到此地,我说的算。”
“我叫谁生,谁便生,我叫谁死,谁就得死。”
“你....你.....!”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襄王爷瞬时哽住,居然说不出话来。
将男人跨着案台的寒凛姿态看在眼里,江尘述如画的眼尾浅浅陷在阴影中,面庞渡上煽情的红色。
“报——!大人,宫中派人来了。”眼看双方一触即发,此时又有衙役跑进殿上,大声禀告道:“皇上召见,要楚大人进宫彻查假药一事,还有....!皇上和贵妃一同召见江神医。”
听得这句,张剋等人顷刻间松了一口气。
楚驰越却迟迟没有放下刀,寂静半刻后,只听他扬声道:
“王爷可听到了?如今江尘述既是本官的犯人,又是协助我断案之人,皇命在身,不得耽误,看来王爷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楚驰越——!”襄王爷气的面色惊变,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尘述,他抓了抓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正欲扑过去袭击对方,隔空忽的飞来一把尖刀,切断了他的念头。
“你....楚驰越!你竟敢对本王行刺!”俯看着刺进地缝、形似柳叶的锋利小刀,襄王爷忽而淌下了细汗。
然而比起被楚驰越“刺杀”的惊惶,脚边那只把地砖捅出洞的小刀才更叫他忌惮。
能用此等尖细的刀在地上戳出窟窿,可见其主人的手劲、腕力都在寻常人之上。
这个活阎罗,果真不好惹....!
“下官岂敢。”殿上噤若寒蝉,楚驰越悻悻然收回手,道:“不过刀剑无眼,王爷还是请回吧。”
“好.....!”晏襄指着他的鼻子,恨声道一句“你给本王记住”后,便带领一帮士兵匆匆离去。
目送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背影,张剋抹了把汗。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浪,楚驰越却神色如常,他收拾起佩刀,踩着太师椅凌空一跃,站在了江尘述身前。
“出来干什么?”他询问,话音低沉。
江尘述抬起头,墨色发丝垂在肩胛,神态有一丝细微的疲倦:“吴白雨有些发热,退热的药用完了,我来找你拿药。”
说着,他的声音变得迷蒙:“我让你为难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注视着他皙白的脸,还有那像小扇子般的黑睫,楚驰越伸出手想用力握一握他的肩,但掌心靠近时,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准备一下,随我进宫。”他故作出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成败在此一举,就在今天,只要有皇帝的赦免,这个人就恢复自由身了。
这意味着,早就预见的分离已在当前。
“楚大人似乎有话想说?”看到他停在半空的手,江尘述稍稍吸气,问道。
是啊....是,他想说,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青天白日的,他也想吼叫出声,不再克制,截裂理智,荒唐又焦惧的告诉他:
——如果可以,我要把你一辈子囚在这里。
只是这种话是万万不能出口的。
楚驰越的嘴唇翕动两下,又转开视线,对张剋命令:“按照江大夫的方子去给吴白雨抓药,再带几个兄弟把柴大孟抓来,听候我发落。”
“是!”感知到他俩之间纠缠古怪的氛围,张剋赶忙把审死殿清了场。
所有人走后,楚驰越依然和江尘述保持着距离。
“张剋会给吴白雨喂药,江大夫不必担忧。”他接着方才的话。
“好。”
“进宫后一切小心。”
“好。”
“今日过后,你便不再是囚犯了,想一想要去哪里。”
“好。”
不管他说什么,江尘述都会乖乖答应,盯着他那一双明净的丹凤眼,楚驰越的嗓子眼仿佛呛了火焰,只觉得炼心。
掐住手心镇静一会儿,他便沉着脸,带人上了马车。
此时的皇宫也处在无形的风暴之中,临近正午,天乌云密布,呈“工”字形的中殿上黑压压堆着乌纱帽,其中太医院首辅祁今同跪在前方,瞪大双目看向龙椅上的人,苦声道:
“皇上,老臣冤枉呐....这假药渣,老臣也不知从何而来.....若皇上相信老臣,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和太医院的同僚一个交代!”
他话说完,中殿陷入了一片疑窦中,众大臣先是面面相觑,又神情各异地低下头。
“祁今同,朕还没发话,你慌什么。”过了片刻,龙椅上的男人站起身,笑眯眯地说道。
男人身穿黑金龙袍,年纪在四十上下,面白带须,眼神透出点点衰败之色,正是当今圣上,晏治。
晏治虽为嫡长子,但因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外加生母早逝,硬是熬到先皇驾崩才继位,登基后,又有其养母太皇太后一同把控朝政,皇帝和太后分为两党,这让原本就风云变幻的朝局更难以预测。
而今太医院又爆出丑事,文武百官的表情都不好看,生怕引火烧身。
在众人哆嗦的目光下,晏治走向端药的小太监,毫无预兆地抬手打翻盘子,再回头,已是满脸怒容:
“你说你不知药渣从何而来,莫非它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皇上息怒——!”这不光把群臣吓得够呛,连坐在皇位旁的冷凝嫣都略微色变。
虽然她放假药渣时无人在场,但难免心虚....就在这时,大太监俞清和看准时机,在晏治耳边轻声道:
“皇上,楚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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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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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谁敢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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