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加挑起指尖缓缓推了下胸前的刀刃，他神色平静，目光从容，面对近在咫尺的疯子似乎没感到一丝紧张和不安。

不，怎么觉得他的压迫感甚至更强一些。他攥着迪斯马斯克的手腕，挑衅地掰向一旁，用狂妄又居高临下的口吻给出答案。

“从来没有人要求过我做出选择，只有我自己做决定的份。我全都要的话，谁也不可能阻止我。”

感觉大哥一瞬间有点慌神，虽然他很快隐藏起意外的情绪波动。他挣脱撒加，夸张地扯住他的衣领，不忘用他挚爱的自称口癖。

“那就让本大爷好好领教一下。”

别说迪斯马斯克了，我坐得这么远看见这一幕也愣了半天。两个人不分上下地缠斗在一起，一副势必要一决胜负的视死如归的阵势。我倒是不意外撒加会格斗，小说里给他这类霸总的人设通常是六边形战士，尽管他的对手是人类战力顶尖的巨蟹宫主人。不过大哥现在丢不了技能，身体素质也和普通人无异，只能凭着体术留存的肌肉记忆进行攻势压制，加上他应该有放水的悬疑，几个回合下来也没有太占上风，直到一声闷响夹杂着飞扬的尘土打破了战局。迪斯马斯克被撒加狠狠地摔在地上，脑袋还撞到了那块断裂的铁板。

……啊？

我难以置信地眨眼又看了看，确认躺在那里的是我那位不羁、自信又可怜的大哥。

“玩够了吧，迪斯马斯克。”

撒加走到他身边，狠狠地踢了一脚。那俯视的眼神毫无疑问是熟悉的血脉压制。

迪斯倒也没什么败者的自觉，他吃痛地皱了下眉，伸手抹掉发间渗出的献血，随后又换回那副欠揍的表情。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赢了吧，撒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蠢。”他坐起来，自顾自地大笑了几声，“即使你把他带回家他也活不了几天。我既然有本事解别人的诅咒，当然也能给阿布罗狄下咒，得不到就毁掉这种事我可太会了，不然你以为我通灵证白考的？”

……

真是我的好大哥，我冷汗快冒出来了。

撒加却没有立刻接话。他俯下身，从迪斯腰间摸出那把卸掉子弹的空枪，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工厂里的光线并不明亮，我看着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在昏暗中泛着幽幽绿光，显得阴沉又冰冷，却在刹那间透出一股强烈的兴奋。

“撒加……？”

我忍不住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也想借此提醒大哥见好就收。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可能会玩脱的不详预感，毕竟在这个奇幻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我非常担心撒加的人设在这些扭曲情节中又变得不可把控，甚至害怕那个虐待欺凌原主的恶人人格重新回归。反正送枪的任务也算变相完成了，不如直接缴械投降，至少大哥不会被波及过多。

可无论是撒加还是迪斯马斯克，两个人都没打算就此停手。迪斯马斯克甚至直接怂恿撒加开枪，并嘲弄地告诉他自己会成为第一个逼他做出选择的人。

“好啊，”撒加答应得异常痛快，“既然这么喜欢选择题，那得让游戏更刺激一些。”他打开弹巢，从风衣口袋取出几枚子弹放入膛室。“我知道这是一把空枪，没关系，我有准备。我想你一定会说，如果我杀了你将不再有人能解开阿布罗狄的诅咒。但你似乎忘记了，选项从来就不止两个。你只是我们的陪葬品，而我会杀了被痛苦折磨的我的爱人，再抱着他的尸体射穿我自己。我不会允许一切威胁我的变数存在，也不会再失去他第二次。”

“喂……”

“等一下！”

耳畔响起刺痛耳膜的枪声，震颤的空气将我的我的声音淹没。我下意识闭上眼睛，连呼吸也快停止，一直到手上绑着的绳子被人一点点解开。

“撒加……”

我转过头望着他，他恢复了往日的柔和眼神，捏住我的下巴吻了一下。而一旁的大哥僵着身体坐在那里，脸侧是一道红色的子弹擦痕。

“啧，还得是你啊，”迪斯马斯克冷不丁哼了一声，随即伸展了一下腰身，长舒一口气，“真正的疯子，我再给你打工五十年估计也到不了这个水平。呐，那边那个笨蛋，你该反应过来了吧。”他拨弄着胡子的装饰，又用手指揉了揉鼻尖。“虽然一开始我只是好奇那家伙真实的想法，不知不觉还被摆了一道，不过确实也没让我失望，如此一来我就功成身退了。”

他站起来对着手机镜头重新整理起仪容仪表：“你俩慢慢复盘，我去给男主治病。”说完便三两步从案发现场溜了出去，留我像个凌乱得不知所措的游魂独自面对眼前的男人。

别开玩笑了……

他站在离我这样近的位置，我却又一次没有察觉。

不，也不是，我曾经无数次在他的身上幻视他的影子，我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我只是不敢察觉，害怕残忍的真相浮出水面之后击碎我最后的梦境。

我总说自己在这个世界努力经营是为了拯救和帮助原主，事实上却是在自私又贪婪地弥补我生命的缺憾。我幻想过太多次与他重逢的场景，而我之所以拥有幻想的勇气，因为我早已接受了我们不会再相见的事实。

我根本不敢面对他，从他对我喊出异次元空间的那一刻我的信仰就已经崩塌了。正因如此，我现在所拥有的幸福脆弱得如同一张白纸。那全部是架在我想象中的那个撒加身上的，我根本不清楚什么是真实的他，无从知悉他的灵魂与内心。

在我确认这一切以前，我还可以用谎言欺骗自己，但现在我连自欺欺人的资格也没了。

我如此深刻地爱着他，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