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不过这里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他牵起我的手，指腹贴着我的掌心，“走吧，找个可以静下心的地方。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冰淇淋吗，就去北区的公园那里吧。”

我点点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其实他与我牵手的时候，我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丝抽离的念头，但似乎只是生理上不自觉的畏惧。我反手握住他，甚至还加大了一点力气，我知道这是我本心的想法。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谈，我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那些早已熟悉的城市景象。这里与圣域完全不同，和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也不太一样，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里，我好像真的把它当成自己的家了。一定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的向往吧，我并不抗拒日复一日的训练与战斗，这是我的责任与使命，但我做这一切大概也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目的，我只是有点羡慕普通人的生活，想要看到那些蓬勃的生命像美丽的玫瑰一样毫无顾忌地绽放，让他们拥有我无法拥有的和平与幸福。

很快，撒加就从不远处的冰淇淋店买了两支锥形蛋筒回来。他的是咖啡与浓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球，我的则是更甜一些的香草与开心果味。很符合我对41岁大叔的刻板印象，除了他非要凑过来咬一口我的冰淇淋这一点，但也没什么不对，他从来都是这样独断专行，直接替我做好每一个决定。

“这次谈话后我也会被灭口吗？教皇。”

我打趣着问他，想着这样或许能让气氛不那么沉重。

“我想应该不会，”他拉着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抬起头望向没有云彩的晴空。“教皇不允许，那个叫撒加的家伙也不允许。”

他咬了一口苦涩的巧克力球，声音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一刻犹豫就杀了你，甚至没有过问你的意见。我不打算为自己的罪过找什么理由，也不想你因为喜欢我而抛弃愤懑的情绪加以谅解。我会做出那一切因为那确实是我当时最强烈的想法。其实我知道如果我向你直接挑明身份，你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这边，可我无法这样做。我从来都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失去自我的人格，失去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最原初的样子。还记得接你去圣域那天，你说想要成为独当一面的战士去守护和平。你其实并不喜欢杀戮与伤害吧？只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与憧憬，愿意遵从我的每一个命令，可我真真切切是心存邪念的恶。”

他顿了一下，像是注意到我手中的冰淇淋正在融化，凑过来舔了一口。

“我想你应该也拿到了原作本篇的剧本，那里面与我们同名的两个人似乎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没有什么多重人格，走到这一条路上也不是为了什么高远的志向，只是出于最简单的妒忌，怨恨自己没有成为被选中的人。我明明拥有同样强大的力量，却被判定为失败者，我不甘心，所以冒出了肮脏阴暗的念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那些无知的人证明自己。可是那个撒加与我不同，他有着邪恶的人格，却同样保有着可贵的善念。即使他追求力量，渴望以凡之躯匹敌神明，但他的确以教皇的身份守护了数年的和平。在那个雅典娜还是个柔弱的小女孩无法独当一面的时候，是他为圣域抵御了那些潜藏在暗的危机，所以那个阿布罗狄才会赌上性命追随他的脚步吧。他崇尚力量，将强大的撒加认作正义，这是他内心认可的想法。可我们不会，我窃取女神的力量，只为成为新世界的造物主，让一切臣服于自己脚下，这样的我根本无法实现你的理想。我也不打算将一切归咎于三头犬的蛊惑，说到底，即使到了无法回头的那一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当那群青铜圣斗士突破前11座宫殿直逼教皇厅时，我知道那就是我最终的战场，而我不能允许任何一个变数存在，包括跪在我面前仍不知晓一切的你。我是如此忐忑又自私，既不愿让你违背意愿与我一同成为恶人，也无法接受你坚持本心站到我的对立面，如此一来，不如由我亲手送你去地狱。”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个时候，你一定很痛苦吧。我想过用最直接的攻击术式，但还是选择了异次元空间，想着这样你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我被那个天马座彻底击溃之后，身体掩埋在废墟里，临死前我祈求雅典娜替我向那群阻止我的年轻战士们道谢，那是我无法洗清的罪孽。可我知道，我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些罪孽，还有因为我的偏执私欲而被剥夺生命的你。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或者说，这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直到现在也不感到后悔。尽管你一定想狠狠地骂我一顿，这种畸形的爱的方式，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得可笑，可是……”

“我不觉得。”我打断他，转过身捧住他的脸，“真是的，明明从睁开双眼那一刻起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狠狠报复回去。”我对他露出笑容，那应该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笑得最释然又安心的一次。“一直以来我都在试图逃避，害怕听到与我预想不同的答案，害怕被我最信赖的人抛弃。我爱得如此胆怯，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自己能够按照你的期许长大，从坐在你肩头，到与你并排走到一起。我曾经思考过无数种你选择杀我的理由，但我想知道的始终只有一点，在那个你想建立的新世界中是否为我留存了狭窄的一角，而这个答案现在看来竟然如此简单。”

我把手伏在他的胸口上，清晰地感受着他跃动的心跳。他用指尖抵住我的下唇，温柔地抹了一下。

“你是笨蛋，我早就知道的，就连吃个冰淇淋也弄得嘴边到处都是。”

他吮了一下手指，回味起我嘴唇的味道。

“或许那个新世界，在毁掉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之后，原本就打算建立成你所期盼的样子吧。真遗憾啊，无法在圣域诉说的爱情，像是打破不了的悖论一样。倒不如感谢这个荒唐的机会，让我终于能够倾诉我心底的声音。”

“你从一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本的阿布罗狄了？”

“当然，我可不是傻子，不然就这个古早小说里的原主能好端端地挨你一拳？”

“……”

想起我上班第一天的壮举，忽然很想找个没有伤害的异次元空间遁一下。

“不过我的确不能直接告诉你，我的系统有和你一样的KPI指标，当然任务不难。我的原主原文中一个人孤独终老，所以系统要求我改写剧情让你活下来，刚刚把你从迪斯马斯克那救出之后就已经提醒我剧情修改进度100%了。除去主线任务外，我还有额外的Bonus加成，就是诱导你逐步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奖励是一大笔生活资金。要不是这次绑架我还真担心得再拖个十天半个月，好在迪斯那家伙和我打架时我给他个眼神就懂了，也算是表现出色一次。”

“等一下，所以开枪那段是你俩串通好的？”

“不然呢，我哪敢乱赌。”

“……”

合着所有人都在演我！正当我拍着自己的脑袋怀疑自己的智商时，系统久违地上线播报。

「剧情修正度100%。恭喜宿主完成全部任务，获得奖励身体永久使用权×1，寿命×70年。此次任务结束后，系统将正式下线，很高兴与宿主共同度过了美好时光。请宿主好好珍惜第二人生，在新世界与所爱之人开启全新的生活。」

我看了撒加一眼，他正以同样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我刚刚好像听见你的系统播报了。”

「……」

熟悉的，系统在虚空的电子显示屏中扣了一串省略号。

「不是，撒加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忘记关你那边的后台。」

「我早关了，这是出Bug了吧，我就知道这东西还没完全调试好。」

“那个……你们是？”

「……」

「唉，这下真被发现了。我的笨蛋阿布罗狄啊，什么时候你的脑子能和你的战斗力持平。」

在撒加黑得比乌云还阴沉的脸色中，我安抚着摸了他的脑袋。

「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们也不藏了。这任务最开始确实是我们两个要做的，但看完你们的电影以后，我们觉得交由你们来完成其实更合适。这小说剧情这么癫，还是得有更癫的精神状态才能压制，而更重要的是，你们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很荣幸见证了另一个时空的我们的爱情，无论原作也好，电影也好，还是这个混沌的世界，我们都希望撒加和阿布罗狄能够心无迷惘地走到一起。」

「那么，祝你们幸福。」

匆匆道过别之后，系统的提示音便彻底消失不见，即使呼喊他们的名字也再无作答。我想他们的使命应该是完成了，而他们说得没错，这样的第二人生是对我们前一世缺憾的弥补，虽然不排除他们俩根本上是想偷懒的可能。

至于我的好大哥迪斯马斯克，似乎也在那次绑架后解绑了系统，他现在如愿站在金色大厅开个人演唱会了，还和撒加的公司签了约。不过他对经纪人给他安排的风格相当不满，总是因为大大小小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于是撒加给他找来了新的经纪人——修罗。当然这应该就是本篇小说的修罗了，在主线爱情都步入正轨之后，他告别了老实人接盘侠的标签，尽情释放着应有的角色魅力。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修罗的手刀功夫也相当了得，总之大哥的好日子到头了。而我则躺在撒加怀中享受清晨和暖的阳光，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