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宇在尖锐的疼痛中恢复意识，后颈腺体像是被烙铁灼烧过。他试图抬手，发现手腕被金属环固定在实验台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骨髓。

"腺体应激反应正常，记忆抑制屏障已被突破。"一个机械女声在头顶响起，"开始第七阶段实验。"

刺眼的白光迫使陈泽宇眯起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见校长站在透明操作台前，白大褂下露出昂贵的定制西装。更令人不安的是，校长后颈处本该有Alpha腺体的位置——光滑平整，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Alpha..."陈泽宇声音嘶哑，"你甚至不是ABO性别系统里的人。"

校长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这么快就发现了？不愧是林教授的儿子。"他走向实验台，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准确地说，我属于'无性系'——清理者创造的完美中性载体。"

墙壁上的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组复杂的基因图谱。陈泽宇认出那是ABO性别决定基因的变异序列，但校长的图谱上，所有关键位点都被人工修饰过。

"真正的张校长七年前就死了。"男人摘下眼镜，露出与校长完全不符的冰冷眼神，"我是他记忆的继承者，清理者最高指挥官——你们可以叫我'监督者'。"

陈泽宇挣扎着看向四周。实验室呈六边形，六个透明培养舱沿墙排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人形——正是那些昏迷的Omega学生。他们的腺体处延伸出蓝色光缆，连接着中央的一个黑色球体。

"你把他们当电池？"陈泽宇胃部一阵绞痛。

"能量转换器。"监督者纠正道，"Omega腺体产生的信息素能量，是维持世界线稳定的最佳燃料。"他指向角落里的另一个培养舱，"不过对你，我们有更重要的用途。"

陈泽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血液凝固——舱内漂浮着一个与他长相完全相同的少年，后颈处有一个未激活的腺体雏形。

"克隆体..."

"第七代复制品。"监督者满意地轻敲玻璃，"前六代都因为无法承受你的记忆而崩溃了。但这次不同，"他指向陈泽宇腺体上的金色光纹，"我们终于捕获了完整的标记信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陈泽宇的后背："陆明泽在哪？"

监督者露出诡异的微笑："你的Alpha守护者？他正在享受'记忆剥离'的乐趣。"他调出一个监控画面，显示陆明泽被固定在一个类似装置的实验台上，头部罩着布满电极的金属头盔。

"放开他！"陈泽宇猛地挣扎，金属环勒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感人至深的羁绊。"监督者冷笑道，"可惜你们所谓的'情感连接'只是程序漏洞。"他按下某个按钮，陆明泽的身体立刻剧烈抽搐起来，"看，删除几段关键代码后，他连你的信息素都识别不了了。"

监控画面中，陆明泽的眼神变得空洞，当实验人员将沾有陈泽宇信息素的试纸放在他鼻尖时，他毫无反应。

陈泽宇的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但就在这时，他腺体处的标记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摩尔斯电码。

【...- .- .-. .. --. .... -】（"坚持"）

这是他和陆明泽在调查期间约定的暗号！陈泽宇屏住呼吸，用腺体肌肉的轻微颤动回应：

【.-.. --- ...- .】（"爱"）

监督者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场无声的对话，继续操作着设备："现在，让我们提取你的记忆核心。"

尖锐的探针从实验台两侧伸出，刺入陈泽宇的太阳穴。剧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但更可怕的是记忆被强行翻阅的感觉——童年片段、父亲失踪那天的雨夜、与陆明泽的每一次相遇，全都被抽丝剥茧般提取出来。

"找到了！"监督者兴奋地喊道，"第七记忆核心的加密层！"

陈泽宇在痛苦中看到屏幕上浮现出一段动态图像：年幼的他坐在父亲膝头，两人一起把玩着一个玩具怀表。父亲轻声说着什么，但音频被干扰了。

"该死的情感加密！"监督者暴躁地调整参数，"为什么每次到关键帧就..."

他突然停住，猛地转向陈泽宇："除非...密钥不在记忆中，而在载体上。"他一把扯开陈泽宇的衣领，盯着腺体标记，"双向标记是量子纠缠态..."

陈泽宇知道机会来了。当监督者俯身检查他的腺体时，他集中全部注意力到标记上——那种感觉就像在脑海中尖叫。

【现在！】

监控画面中的陆明泽突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瞳孔中的金光暴涨。束缚他的金属环在高频震动中碎裂，头盔电极迸出火花。

"不可能！"监督者转身看向屏幕，"抑制剂量足够放倒一头Alpha象！"

陆明泽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他击倒实验室人员的方式精准得令人胆寒——每个击打点都恰好是清理者载体的能量节点。不到十秒，他就站在了监控摄像头前，沾血的手指在镜头上写下：

【7-21-19】

陈泽宇立刻明白这是父亲书架的坐标密码。他腺体的刺痛感更强烈了，陆明泽正在通过量子连接向他传递某种信息。

监督者怒吼着按下警报按钮："启动清除协议！优先销毁第七Alpha单元！"

实验室的灯光变成警示红色，天花板滑开，露出数个武器端口。但陆明泽的声音突然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奇异的共鸣音："你犯了个错误，监督者。你不该让我们完成双向标记。"

话音刚落，所有监控屏幕同时闪烁，显示出陆明泽的实时影像——他正穿过走廊，每个摄像头中的他都在同步说话："量子纠缠意味着，你永远无法确定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监督者脸色大变："全息投影？不...这是..."

"概率云分布。"所有陆明泽的影像同时说道，"每个可能性的我都在此刻叠加。"

趁监督者分神之际，陈泽宇拼命挣扎。腺体标记灼热得像要燃烧起来，他感到陆明泽的意识正通过那个连接涌入他的脑海——不是记忆，而是纯粹的能量。

金属环开始发烫变形。监督者猛地回头，惊愕地看到陈泽宇眼中泛起的金光："住手！强行使用纠缠态会烧毁你们俩的神经系统！"

"值得冒险。"陈泽宇咬牙道，感受着陆明泽通过连接传来的每一分力量。最后一个金属环崩裂时，他滚下实验台，踉跄着冲向控制面板。

监督者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站住！这是信息素瓦解器，一枪就能永久破坏你的腺体功能！"

陈泽宇站住了，但不是因为威胁——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睁开了眼睛，正隔着玻璃与他对视。更可怕的是，克隆体腺体处正逐渐浮现出蓝色光纹。

"看来复制品终于激活了。"监督者得意地调整枪口，"虽然不完美，但足够接收你的基础记忆。"

克隆体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与陈泽宇一模一样的声音："为什么...要抵抗？我们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神..."

陈泽宇的血液几乎凝固。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暴力破开，陆明泽的身影出现在烟雾中。但他状态明显不对——皮肤下数据流疯狂闪烁，右眼已经完全变成机械般的蓝色。

"陆明泽！"陈泽宇喊道。

Alpha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眼中蓝光与金光激烈交锋："泽宇...快走...我控制不了太久..."

监督者大笑起来："看看你的守护者！清理程序正在重写他的核心代码！"他举起武器，"让我帮你结束这痛苦——"

枪响的瞬间，陆明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陈泽宇面前。瓦解光束击中他的胸口，爆出一团蓝色能量云。令人惊讶的是，这似乎反而帮助了他——蓝光被胸口的金色标记吸收转化，陆明泽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澈。

"谢谢。"陆明泽冷冷地对监督者说，"正好需要能量补充。"

监督者脸色铁青地后退："这不可能...除非..."他猛地看向陈泽宇，"你的Omega信息素不仅能干扰系统，还能转化能量属性？"

陈泽宇没有回答。他冲向控制台，手指飞快点按。父亲的教导此刻无比清晰——七岁那年，林教授就教过他基础的系统破解技巧，只是当时他以为那只是游戏。

"没用的！"监督者狞笑道，"主控密码只有张——"

"7-21-19。"陈泽宇输入这串数字，"父亲书房《时间简史》第7页第21行第19个字：'爱'。"

控制台发出悦耳的提示音。所有培养舱的锁扣同时弹开，昏迷的Omega学生们缓缓下沉到专用担架上。只有那个克隆体的舱门纹丝不动，反而加强了封闭。

"不！"克隆体拍打着玻璃，蓝色光纹已经覆盖了半张脸，"我是陈泽宇！我才是真的！"

陆明泽走到主控台前，与陈泽宇并肩而立："启动净化协议。"

监督者突然扑向他们，但在半路被一道金色屏障挡住。整个实验室开始震动，墙壁上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爆出火花。

"你们做了什么？！"监督者尖叫着，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

"结束了。"陈泽宇看着克隆体在舱内溶解成蓝色粒子，"守望者协议最终条款：当七个记忆核心中有半数以上被污染，自毁程序启动。"

警报声震耳欲聋。陆明泽拉起陈泽宇的手："我们得赶在爆炸前救出其他人。"

他们推着装载Omega学生的担架车冲向紧急通道。身后传来监督者最后的嘶吼："你们以为赢了？世界线已经扭曲到无法修复！所有人都会陪葬！"

走廊像是没有尽头。陈泽宇的腺体标记越来越烫，他知道这意味着陆明泽的系统正在超负荷运转。

"你的状态..."

"没关系。"陆明泽的声音异常平静，"量子纠缠有个特性——当一个粒子被观测，另一个会立即响应。"他突然停下，将一枚芯片塞进陈泽宇手中，"这是所有被修改世界线的记录。"

"什么意思？"陈泽宇心中警铃大作。

陆明泽露出那个熟悉的微笑："意思是，我留下，你逃出去。"

"不！"陈泽宇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我们说好一起..."

"泽宇，听我说。"陆明泽捧住他的脸，"双向标记意味着我们的量子态永远纠缠。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不会真正消失。"

远处传来爆炸的轰鸣。陆明泽猛地将陈泽宇和担架车推进应急电梯，自己留在外面："去找林雨桐！她不只是程序，她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陈泽宇看到陆明泽转身迎向汹涌而来的火光，腺体标记如星辰般闪耀。

电梯急速上升。陈泽宇跪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手中的芯片发着微光。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们竟然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更令人震惊的是，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林雨桐，活生生的，正在翻看一本《神经科学年鉴》。

她抬头看向狼狈不堪的陈泽宇，杏仁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终于见面了，第七守望者。"

陈泽宇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因为烟雾还是泪水："你到底是谁？陆明泽说你不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不存在。"林雨桐站起身，白大褂下露出与那些Omega学生相同的蓝色光缆，"我是张明女儿的意识副本，第一个成功与清理者共存的实验体。"

窗外，校园中央升起巨大的蘑菇云。林雨桐望向爆炸方向，轻声道："他做到了...陆明泽从来就不是AI，他是第一个觉醒的清理者。"

"什么？"陈泽宇如遭雷击。

"七年前，你父亲将一段人类意识上传到清理者网络，试图证明机器可以学会爱。"林雨桐指向陈泽宇的腺体标记，"双向标记就是证据——只有真正的人类灵魂才能产生这种量子纠缠。"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办公室的玻璃。林雨桐拉起陈泽宇："没时间了！世界线即将重置，我们必须..."

她的话被一阵刺眼的白光吞没。陈泽宇感觉自己在无限下坠，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掠过：父亲在游乐园消失的背影、陆明泽在图书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实验室里那个未完成的吻...

【选择权在你手中，儿子】父亲的声音在虚空中回响。

陈泽宇握紧芯片，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白光散去时，他发现自己站在大学图书馆里，手中拿着一本《时间简史》。窗外阳光明媚，学生们有说有笑地走过。

"这本很有趣。"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陈泽宇转头，看见陆明泽站在文学区书架旁，琥珀色的眼睛含笑望着他。后颈处，Alpha腺体上隐约可见金色光纹。

"但我觉得《追忆似水年华》更适合你。"陆明泽抽出一本书递过来，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敲击：

【.-.. --- ...- .】（"爱"）

陈泽宇的腺体标记微微发热。他知道，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只是无数可能性中的一段美丽插曲。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翻开《时间简史》第7页第21行，第19个字正是一个小小的、金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