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使力按捏夫差的头,蓦地顿了一下,带了些疑惑语气问他,“大王是觉得不舒服?”
“是不舒服——你别停下手,”夫差有些懒散地挥了一下袖子,“只不过不是你捏的不舒服,是我的心里不舒服。”
郑旦闻言稍稍一愣,但也只愣了这么一下,便又接着手头的动作没停下来。她总不知道应当怎样应答夫差这种让她无法回答的话。
夫差也没有非要她的回应,只是自己想说罢了,“我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你却一定要装糊涂。”
她不是装糊涂,是真的糊涂,郑旦心说。倘若是前世,吴王哪怕是厌弃自己,她都没觉得比现今的吴王难伺候。他这喜怒来得无常,她又无法确切知道缘由。即使今日与吴王相处的时间还并没有太长,她已经开始觉得身心疲惫。
郑旦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西施,应付不了这尊大神。
思前想后,把今日里一日发生的事情想了个遍,郑旦仍然是没能摸住什么苗头,看如今吴王像是在刻意迁就她似的,干脆便直接问她了,“大王究竟是想问什么?”
幸而夫差并没与她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戏码,只是掀了掀眼皮,蹭着往她头顶看了一眼,“今日里你和寺吁究竟怎么了?”
“不过——”郑旦正要老调重弹,被夫差先行截住了话头,“不许打马虎眼。”
本来已经在她在脑中编好演练过的说辞就被否定了,郑旦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又想了想,把目光投向微微阖着眼睛,似乎还有些享受她的揉捏的夫差,“大王是想听真话?”
“倘若想听胡编乱造来的故事,寡人随便找个人都可以编得比你动听,”夫差淡淡开口,“自然是要听真话。”
“那妾就斗胆了,”得了这句应允,郑旦顿觉自己有了底气般,稍加斟酌语句,还是如实道来,“不过是在雅宴上被个婢子撞到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太值得在意的事情。”
“撒谎精,”夫差却猛地睁开了眼睛,锐利目光盯住她,“怎么就不会说点真话。”
只不过藏了些话,就被定义为撒谎精。郑旦看着他这敏感模样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无奈不免也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妾没说谎。”
夫差却不信她的话,“倘只是被撞到了,怎么到我出来的时候,那么一大群人都在外面淋雨?”
“我尚且没说完呢,大王怎么好好儿地就断定妾是在撒谎了?”郑旦带着无奈的笑,又试着多透露了一些,“那婢子看着不像是无意的。”
“这样不小心,还要活着做什么,”夫差眉头稍蹙了蹙,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郑旦伺候得不舒服,还是因为郑旦的话又招惹了他的不悦,“还有什么没说?”
还真是决意打破砂锅问到底了。郑旦苦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下去,大王怕是要怪罪臣妾离间。”
夫差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有些冷,“命你说你便说,哪里来那么多顾虑。”
他这态度并不算太好,但偏偏是让郑旦觉出些安心来,“叔姬拦着不让妾回来换身衣服,于是便成了这样。”
“什么样?”夫差果然是没因为她在背后做这种疑似嚼舌根子的事情生气,却被她的话带起了兴趣。
“大概是大王看见的,一群颜色各异的落汤鸡的模样吧。”郑旦说完笑了笑,回忆起之前的情形,在没察觉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略显促狭的笑。
顺着郑旦的话想了想,夫差才反应过来似的,“原来是你激得寺吁宁可在花园中淋雨,也不肯回去?”
“是叔姬她说了,天没黑之前,可谁都不许回去的。”郑旦做出一副无辜表情,看起来有些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发觉,却还不肯承认的小猫儿。
“偏巧没多久下雨了,倒是连天公都帮你,”夫差一睁眼就看见了她这模样,不由得失笑,“你倒是聪明。”
“妾知错了,再没下次的。”郑旦没敢承下他这句夸,毕竟怎么说,让后宫一众美人不得不淋在雨中的人可是她。即使自己非始作俑者,夫差现在看起来也像是没生什么气,但倘若以后夫差想起再来秋后算账的时候,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夫差撑着床榻坐了起来,转过头看她,眼中尽是一个长辈看一个顽童般的笑意,“没下次了?”
“这次本就是妾行事太过莽撞,平白惹了叔姬不快,”看夫差这样子是真的没生气,郑旦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下,“自然是没下次的。”
“这次你可是也着凉了,”夫差在她应承之后又补了一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并不值当。”
郑旦心中想着至少还算是赚了二百,却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低着头应承了下来。不料夫差坐起来后,又突然伸手捏住她的手,“倘挨了什么绊子,大可同我说。”
夫差说完这句话,就看见郑旦蓦然抬头,眸中似乎有氤氲的水雾一般,却又将他整个人都映入了眼中。郑旦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妾知道的。”
夫差瞳仁一收,将她一把搂进了怀中,鼻中盈满了微甜带酸的清凉香气,不觉深嗅,“你身上是什么香?”
郑旦一时有些懵懂,自己身上并不常带香,今日更是根本没沾过这种东西。
她却不知道,这是她发间的梅子酒气味。她回来以后便换过了新衣,却因为夫差在外面等着,暂且没仔细打理过自己,甚至连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收拾。
恰是这无巧不成书。
郑旦不知道应当怎么答这话,便使巧打了个马虎眼,“大王不妨猜一猜。”
“是……”夫差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郑旦捂住了嘴。郑旦看着夫差,带着狡黠笑意,“现在暂且不要说,妾会过很久之后,再问大王。那时候,大王可要记得回答我呀?”
——而现在么,应当早些歇下。
**苦短欢梦长,烛火扑棂漏清光。
郑旦从酣甜乡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外面的光线被窗户挡着不至刺眼,却仍然能看出时日的确是不早了。外面站着三五宫人,各司其职。
勉强睁开惺忪睡眼,先进入郑旦视线里的便是桂姬。昨儿夫差遣她去送西施回去,郑旦一夜都没机会见着她,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回来的,却在第二日时候,这样自然地站在床边,脸带笑意,“恭喜美人,贺喜美人。”
郑旦眉心一跳,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看着逆光站着的桂姬,神情怔忪,“喜从何来?”
“我就知道美人是有大造化的,”桂姬笑着扶郑旦起来替她更衣,“大王自从先前生过一场大病好起来以后,再没进过后宫,美人这是又让大王破了例。”
郑旦仍然没睡醒的模样,由着桂姬摆弄自己,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或者是不知道。时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去收拾有些凌乱的床褥。
郑旦顺着时月走过去的路线也看见那床被褥,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那些人,不觉有些发怔。
郑旦望着外面的那些人洒扫的洒扫,提水的提水,有些甚至只是站在宫门外的台阶上,一左一右守着门,出言问道,“怎么回事?”
“是大王吩咐下来的,”桂姬喜笑颜开地同郑旦解释,“大王回去的时候下旨,将各个宫里的人都添了许多,说是总归他那边那么多站着没事儿可干的,王后也故去已久,留那么多闲人做什么,不如人尽其用。”
郑旦听着桂姬连珠炮似的字句,知她是真的开心了,不由也跟着笑了一笑,“怎么像是你亲耳听见了似的?”
“可不就是奴婢亲耳听见了,”桂姬眉飞色舞,仿佛得了这份恩宠的不是郑旦,而是自己一般,“昨日里大王留在了美人这里,今日他便下令往各宫增派人手,怎么看都像是沾了美人您的福分。”
“话别说得太满,或许大王有别的考量,”郑旦笑笑,对这句话不置可否,“昨夜回来的时候,便没吃上晚食,这会儿又到了这个时候。”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桂姬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满脸的喜色根本遮不住,“时月,过来搭我把手。”
时月那边动作利落地换了床褥,便到郑旦身边接手了桂姬的活计,任她出去后,才不知道是同郑旦还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像是傻了般,外面那么多人,怎么还要自己去?”这句话说完之后便再没说别的话,不声不响地把郑旦带到梳妆台前帮她打理如瀑青丝。
铜镜里映出模模糊糊的人影,郑旦望着铜镜,勾起唇角,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似乎甜蜜,又似乎苦涩。
她看得出夫差并不着急这档子事,可她在昨夜,却还是趁着气氛看似不错的时候,当机立断。
她不知道夫差为何与她记忆中的不同,也不在乎他突如其来的深情。
女孩儿们记住了!
划重点!
当一个看似对你有好感的异性说要上你家坐坐,请注意,他很可能是想↑你。——温馨提示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快
因为郑旦现阶段目标是勾引夫差√
没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 留待后议
不过话说回来的 现在郑旦也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她本身就是一个自带政|治意义的,间谍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