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灵攸而言,一般人她是瞧不上的,能让他做护卫只有一个意思,她看上他了!
他不是想试探她吗?她正好也可以来个反向试探,既可以借机消除他的疑虑,还可以检验他的品性,看看她的喜欢到底值不值得。
宴会结束,如意便请辞回家,谢衍遵守承诺,送她上了马车,骑上自己的马跟随护送。
马车启动后,如意掀开朱帘,探出脑袋瞧后面的谢衍,他背着光骑在马上,面庞冷肃,愈发英挺。
她招手让他靠近,问道:“诶,你和你那心上人是怎么认识的?”
谢衍扫了眼她的粉面,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全是对他的好奇。
他垂下眼,想起了他们相识的经过。
那时他们刚来楚都不久,因为身份特殊不便住在都城,便在人烟稀少的北山上靠近溪水的地方盖了间茅草屋安置,一天傍晚他在溪边洗澡时,意外发现几个搁浅在岸边的竹筒。
他无聊拆开来看,里面是红色的飘带,约有三寸来长,上面写着一些小心愿,求平安,求富贵,求金玉良缘等等,最有意思的是希望下辈子能做个千金小姐,不由勾起他的好奇心。
在他的心里也有一个崇高而见不得光的理想和抱负!
这个地方很少人来,他闲来无事顺着溪流往上游寻去,没看到人,只在菩提树下发现了几个脚印,以及挂在菩提树上的几条红色祈愿带,飘带是从祈愿带上裁剪下来的。
又过了几天,他再次捡到一个竹筒,里面写着想吃庆丰楼新出的点心。他觉得她挺可怜的,就帮她实现了这个小心愿。后来她又许过两个吃东西的小愿望,他都帮她实现了,再后来她给他送了一个平安符,还带着一条手帕,上面写着好人一生平安,他又亲手做了一个风筝回赠希望她吉祥如意,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熟悉起来。
“喂!”如意打断他的思绪:“我问你话呢?”
“在河边认识的。”谢衍淡淡应了一句。
如意笑道:“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我没见过她。”
“你都没见过,那她要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谢衍:……
其实刚开始他去上游找过她几次,因为她来去毫无规律,他每次都没见到人,他感觉这是天意,想着自己处境不好,便放弃了和她见面的想法,互相慰藉又互不打扰。后来她去找他,又因为一些原因也不肯和他见面,他只见过她的背影,也只熟悉她的背影。
若是早知她后面会断了联系,当初他无论如何也该见她一面,哪怕是被她骂两句也好过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似的盲目寻找!
“要不你别找她了,嫁给……不对”,如意趴在窗口上笑:“你娶我吧,你长得很好看,我挺喜欢你的。”
谢衍瞥她一眼,态度冷淡:“谢某配不上小姐!”
之前还自称“恒之”,现在又自称“谢某”,感受到他的疏离,如意并不罢休,又说:“我不介意,我可以去找我祖父,让他提携你。”
“多谢小姐美意,谢某现在只想找人。”谢衍有些不耐烦。
“你不怕她是个丑八怪呀?”
“只要能找到她,我不在乎!”
如意翻了个许灵攸式的白眼,甩下珠帘,退回到车里,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欣慰于他的这份心意,又害怕他的执着,她没有回头路可走,注定和他不会有好结果。
马车轰隆隆,不多时便到了许家门外,如意在吉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对谢衍道:“我今日不出门了,用不上你,你去忙你的吧,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
她到底不是许灵攸,不能真把一个四品官员的儿子当下人使唤,心里过意不去还容易招骂。
谢衍朝她作揖,目送她进了府,又翻身上马原路返回。
回到丹阳郡主府,宾客们已经陆续离去,水榭内谢行兄妹和丹阳郡主及曹焱正在一起逗弄一只狸花猫,狸花猫名叫阿宝,是谢琪养的,今日特地带过来陪丹阳郡主解闷。
谢衍入了水榭,向丹阳作揖:“多谢郡主举办的流觞宴,恒之感激不尽。”
“不必谢我,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她会来。”
丹阳将阿宝递给谢琪,起身道:“我看你请她合奏她都不肯,是你要找的人吗?”
谢衍想起方才她说的话,低下头没有回答,看背影挺像的,但是说话的声音、语气和态度一点都不像,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
谢行走过来道:“那位可是相府千金,金尊玉贵的许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去北山那种地方,你怕不是弄错了?”
她曾许愿想做千金小姐,又说自己的身份连普通人都算不上,他起初还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因而才去华家的马球赛上碰运气,确实不太可能是相府千金,可他不愿就此放弃。
“我最近出入楚都,接触的女子不少,没有比她更像的,是不是她接触看看就知道了。”
许灵攸说她见过那条手帕,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还有她身边的吉祥,他虽确定吉祥不是他要找的人,可为什么会这么巧会和她同名?
一个背影如此之像,一个和她同名的丫鬟,她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
“呀!”
说话间,阿宝从谢琪的肩头跳到丹阳的肩头,唬了丹阳一大跳,侧身一避撞上一堵肉墙。
谢行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从另一个肩头穿过,轻轻一扫,阿宝落在地上,转而逃出水榭,窜上了一棵大榕树。
众人的目光追随狸花猫而去,丹阳望着谢行清俊的侧脸,定了定神,又马上和他拉开距离。
谢行回头,看她迫不及待地躲开,一双手在空中怔了片刻,又缓缓垂下。
“郡主”,谢琪上前道:“阿宝有没有伤着你?”
丹阳瞥了眼勾丝的肩头,摇头道:“没有,只是吓了一跳,没事。”
谢行瞧见她的衣裳被抓破了,对妹妹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把它的指甲绞了,你就是不听,万一要伤着人怎么办?”
谢琪委屈着解释:“阿宝是喜欢郡主,所以才会扑向她,不会伤她的。”
阿宝原本是只野猫,幼时落水为她所救,觉着它可怜便取了阿宝这个名字,喜欢攀爬跳跃,她不想拘着它所以没给它绞指甲。
丹阳说道:“只是抓破了衣裳不妨事的,我去更衣,你们自便。”
说完微微欠身,带着侍女转头离开了水榭。
谢琪朝哥哥做了个鬼脸,也不理他了,拉着曹焱去找阿宝。
见他们离开,谢衍走到桌旁坐下,自取茶水:“怎么不告诉她?”
谢行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他说的是他喜欢丹阳郡主这件事。
他坐过去,接过他递来的青花盏:“她若有心,不用我多说,她若无心,我说了也没用。”
他们相识十年有余,去年他请父亲去提过亲,被她拒绝了,她对他始终保持着客套和疏离,方才无意间的触碰,他能感觉到她的抗拒。
谢衍说:“她的防备心很重,慢慢来吧,你对她的好她能感受到的。”
谢衍点点头,他如何能不知她的难处,只盼着自己能早日做出一番事业,有足够的力量庇护于她。
不一会儿,谢琪抱着阿宝回来,四人没再留下继续叨扰,同管家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谢琪乘车,余下三人骑马,出了巷子上了西三街,谢衍便要同他们分开。
谢行叮嘱道:“你在许灵攸身边小心点,她身边的人都不简单,很多人都见过你父亲,遇上那些位高权重又年纪大的,能避就避,以免让人认出来。”
谢衍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独自打马往北出城。
……
谢衍回到北山茅屋时,先去屋里转了一圈,屋子里空无一人,也没有新的竹筒,他跑到门口吹了一下口哨,阿金啾了一声,很快飞了过来,只在上空盘旋,并没有惊喜给他。
他有些失落,拿出出城时买的点心,扔了一块出去,阿金俯冲接住,拍着翅膀飞走了。
谢衍呆着看了一会儿,将点心重新包好,关上门,拎着点心牵着马来到溪边饮水,将缰绳随意丢在马背上,往下游走去。
溪流从菩提树那边下来,在这一带形成了葫芦状,住的这处刚好葫芦腰,倾斜山体在此处突出一大截,水流在此收口,绕过这截山体,溪面又开阔起来,倒映着云竹碧空,澄澈明净,风景甚好。
隐匿在这片宁静中,有一只细长的竹竿,顺着竹竿望去,便能瞧见岸边垂钓的老人,他戴着斗笠坐在一棵老槐树低下,佝着脊背,安安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正是他的养父。
谢衍走过去,看他手里摩挲着一个展翅的木鹰雕,唤了一声“青叔”,将点心递给他。
青叔一手将鹰雕揣进怀里,一手接过点心:“今天又去哪儿玩了?”
“去见丹阳郡主了!”谢衍说着,去看浸在水里的鱼篓。
鱼篓的另一端系在老槐树根上,他提起鱼篓瞄了一眼,钓了不少,有鲤有白,大多是银鲫,个头肥大,有筷子大小,晚上拿来炖汤,味道肯定鲜美。
青叔没说什么,放下鱼竿摘下斗笠,去溪边洗了手,再回来拆点心,是一包桃酥。
他爱吃点心,尤其喜欢桃酥,拿起一块一口咬掉一大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谢衍将鱼篓放回,在他身旁的老树根上坐下,看着他大口吃点心的样子像个老小孩。
“青叔,我找了个给人当护卫的差事,接下来可能要忙了。”
“还是为了找人?”
谢衍点点头。
“她若想见你,你无需找,她若不想见你,你就算找到又能如何?”
青叔边吃边说,因牙龈咀嚼而牵动的两鬓,银丝清晰可见。
谢衍垂下眼不说话,他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是很想见她一面,看看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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