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西城边陲,夕阳笼罩着苍茫大地,滚滚狼烟之下,铁衣寒光闪烁,战士们屹立于风沙之中,目光如炬,朝着着那残余着硝烟的远方吹起了嘹亮的号角。

是警报昏晓,也是胜利的号角!

半日前,那里曾出现一股北厥势力抢夺百姓财物,企图袭扰边城,新任的百夫长谢衍紧急带人赶去救援,与敌军展开激烈厮杀,直取其将领首级,如痛打落水狗一般,将敌军全部斩杀。

西营城门上悬挂着敌军将领的首级,城楼之上,督军宋祁领着谢衍巡视城防。

“前朝时期甘凉二州是本国的领土,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北厥趁机兴兵南下,侵占了这两个地方,又继续往西扩张吞并了包括西狄在内的几个小国。高祖皇帝立楚以后,狄厥之势正盛,这两个地方一直没能收回来。直到先帝继位,靠着凌家两位都督才得以收复。”

“那甘州又是如何失守的呢?”谢衍问道。

宋祁说:“甘凉二州收回来后,狄厥再次分裂成西狄和北厥,在神鹰都督的乘胜追击之下,北厥遭受重创,无力南下,哪怕神鹰都督战死,边境依然很太平。直到先太子谋反被废,朝廷元气大伤,北厥开始反击,先帝余威尚在,还能守住,后来先帝驾崩,北厥趁机报复,大兵压境,朝廷应对不及致使甘州失守,凉州当时也危在旦夕,是曹将军及时赶到才守住了凉州。”

谢衍蹙额:“曹将军既能守住凉州,为何不一鼓作气收回甘州?”

“你以为曹将军不想吗?”宋祁笑道:“那年先帝刚驾崩,朝廷以国丧期间不宜出兵为由,驳回了曹将军出兵甘州的请求,将军一直守在此地。三年后国丧期满,曹将军几度请兵北伐,均石沉大海,直到三年前曹将军的长子曹绍在剿匪中战死,曹将军彻底心灰意冷,告病回了楚都,再不提北伐之事。甘州丢了八年了,现在楚都那些人忙着争权,有谁还记得甘州?”

谢衍:……

“每年秋冬季是厥人袭扰边境的高发时期,这两年他们又和西狄联上手了,骚扰尤其频繁,你来之前他们已经来过两回了,抢了东西就跑,我带人追没有追上,今天你算是帮我除了口气了。”

谢衍又道:“杀了他们两百多人,还砍了一个小王子,他们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怕什么,正愁没机会收拾他们呢!”

宋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不错,初战便如此魄力,没沾染楚都那些歪风邪气,曹将军没有看错你,百夫长只是让你练练手,回头我向朝廷汇报你此战功绩,至少也能封你个校尉。甘州不收回来,凉州就太平不了,他们要是再来,你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楚军的厉害。”

谢衍笑笑,又恭维了他两句,见天色不早,二人便下了城楼。

……

岁月消长,秋去冬来,宫墙之内黄叶落尽,枝头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宛如镶嵌的珠玉,闪烁着冷冽的银光。

晴飔殿内银装素裹,玉奴一大清早起来便和赵宝泉一起滚雪球准备堆雪人,如意瞧着有趣,也加入他们,将两个圆滚滚的雪球堆在一起,插上两根树枝做臂,用石子做眼,用胭脂勾勒出的鼻子与笑口,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便赫然立于雪地之中,添了不少童趣。

众人正玩得起兴,沈茵踏着细碎的雪粒子,缓缓步入庭中:“还在外面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我也来热闹热闹。”

如意抬眼过去,瞧见她一袭白色的狐裘披风清新淡雅,随手团了一个小雪球砸了过去:“今儿初雪,你不去陪皇上,来我这儿瞎逛什么?”

雪球在脚前砸开,沈茵抬脚避开飞溅的雪屑,上前行礼:“宫里的冬天冷,担心娘娘不适应,臣妾特地给娘娘做了件冬衣送来,娘娘看看喜不喜欢?”

侍女捧了一件红色织锦裘衣过来,如意看着喜欢,招呼她进殿去坐,当着她的面脱了外袍,在吉祥的服侍下穿上裘衣,颜色鲜亮提气色,穿着很合身,衬得人美贵气。

“姐姐不仅人生得美,还如此聪慧,看了我几眼便知道我穿多大衣裳,比宫里绣娘做的都好,如此心灵手巧,难怪皇上会喜欢呢?”

“快别打趣我了”,沈氏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大小:“臣妾没有别的本事,也就手艺上还过得去,娘娘喜欢就好。”

如意瞧着吉祥端了两碗奶茶过来,拉着她过去坐:“吉祥做这个的手艺可好了,你快尝尝,暖和暖和。”

喝着奶茶聊着天,如意被这身衣裳感动到了,说起了自己在许家受奶娘欺负的事,沈茵闻言心疼,说她还在长身体,要是喜欢她做的衣裳,以后经常给她做,二人情谊更加深厚。

二人说了会话,见时候不早了,如意留她用午膳,沈茵推辞道:“多谢娘娘好意,皇上午膳前还要用药,臣妾得回去伺候。”

如此如意便不好再留了,起身送她,院外玉奴已经堆出好几个雪人,并排立在道路两旁迎来送往,珠圆玉润的甚是可爱。

沈茵几经犹豫走到门口,忽地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心赵世尧!”

如意不由一愣,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欲要询问,沈茵已先一步离开。

目送她出了晴飔殿,如意让玉奴在外守着,把吉祥和姜姝叫进寝殿商议。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赵世尧有问题?”

赵世尧是现任城防军统领,华琛的亲信部下,姜姝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他们要对华琛动手了?”

虽然不知沈茵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但华琛现在绝不能倒,如意心下不安,对她道:“婆婆,麻烦你跑一趟,将这个消息告知华琛,让他早做防备。”

姜姝没有犹豫,应下后立刻去了。

……

刑部天牢,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四周的寂静只余下铁链碰撞的沉闷声响。

昏暗的烛光下,赵瑾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扒在栅栏上,看见来人又惊又喜:“爹,爹,你来了,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赵世尧在狱卒的引领下,缓缓步靠近那间幽暗的牢房,面色阴沉似铁。

一个多月前,他的儿子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打死了虞部司员外郎之子,入狱至今。

狱卒打开牢房门,赵瑾冲到门口想要出去,被父亲猛地一脚踹了回来,扑在地上。

“爹……”

赵世尧冷着脸走进牢房,每次来看他,他都很想打死这个不孝子,可又狠不下心,他再混账都是他的儿子,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赵瑾看父亲脸色不对,跪起身去抱他爹的大腿,哭着说:“爹,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爹……”

看儿子面容憔悴,赵世尧又有些心疼正欲开口安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牢房的宁静,一名身着便衣,面容清俊的男子步入,正是许钧。

“哟,来得不巧,打扰二位叙旧了。”许钧笑道。

赵世尧冷着脸讲儿子拉起来,不作回应。

许钧示意狱卒退下,走到他前面:“赵大人,别来无恙啊!”

赵世尧冷冷地看着他:“需要我做什么?”

许钧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与他:“只要你将这封信放进华琛的书房,事成以后,不仅能救赵公子出狱,龙武军大统领的位置也是你的。”

现任的龙武军大统领是华琛,同时他也是统领全国兵马的大将军,对他多有提携。

赵世尧眉头紧锁,迟迟不肯接手:“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赵大人放心,太后和我爹已经万事俱备,只待你将这封信放进去便可坐实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届时你我都不用再看华琛的脸色。”许钧信心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赵世尧沉默起来,扭头看向可怜兮兮的儿子,心中波澜起伏,答应了他就成了人人唾骂的叛徒,不答应这个儿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爹……”赵瑾适时喊了一声,几乎要哭出来。

赵世尧心下一软,终究是舍不得儿子,叹了口气,缓缓点了下头。

他本不愿意背叛华琛,可虞部司员外郎是许钧的部下,他借部下的口死咬赵瑾,执意置他于死地,背靠着丞相和太后这两棵大树,连华琛都无能为力,更别说他了,为了儿子,他不得不这么做!

接过了密函,又和许钧商议了后续的细节,赵世尧离开天牢时,已经是傍晚了。

寒风如刀,自高墙铁窗间穿梭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几缕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映出一片片惨白的光斑。

身处权利的漩涡之中,要想往上爬必须得用点非常手段,华琛能当上大将军,加封镇国公,手里的冤魂可比他多得多,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怪只怪他的报应来了。

上了马车,赵世尧吩咐人回巡防营,独自坐在马车里,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那封密函,想着如何避开华琛将密函放进他的书房,他的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夜幕降临,马车在巡防营值房前停下,赵世尧将信函塞进袖袋,下了车直接往办事房去。

雪不知何时悄然而至,轻轻覆盖了屋顶和墙头,没什么人的办事房更显凄清,寒风穿堂而过,屋内有烛火摇曳,纸糊的窗棂上投下斑驳陆离的人影,更添几分阴冷。

赵世尧心下一惊,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快步跑进屋,掀帘一看,一身淡雅的长袍的男子稳坐在窗棂前,笑意森森地望着他。

“汉卿,你叫我好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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