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

头颅剧痛得似乎长出了一棵树根系深植的树,安德鲁的脸痛苦得扭曲着坐了起来,他眼神迷茫了一瞬清醒过来他如今的处境和昏迷前惊异一瞥。

而伴随清醒而来的代价是失去触角的感官失衡,他所在的星球一面已经自转至恒星的背面,点点星光照拂这星球的暗面,原始的静谧气息笼罩在他的周围。

安德鲁屏住呼吸,慢慢起身,身上披着的毛毯缓缓滑落。他攥着毛毯小心翼翼地贴着一人高的石头靠近其背后的火光处。

虽然他现在无法准确判断距离感和听觉,连视觉也因为阵痛而灼热且迷幻,但是作为一个从小兵坐到将军职位的人类,他有常人难以匹及的坚韧与毅力,而且命大。

运气在战争中也是胜利的一部分。

巨石后火堆旁的人突然开口:“安迪,你醒了?”

安德鲁犹豫了一瞬,扶着石头摸索过去,飘忽的火光投射在他坚毅的面容上,他的眼中亮起诧异。

“你还是人类?”

洛里·迪布——安德鲁的童年伙伴,战场上的麻烦制造者——微笑着转头看向火堆:“你第一眼看到我像是要把我扒皮了,原来你把我看成虫族了啊。”

安德鲁估量着彼此间的武力差距,作为人类的洛里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他能一只手掐起他的脖子捏死他。而身为人类的安德鲁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这么干,但是军方的命令和童年伙伴的旧情让他再三犹豫。

安德鲁本来想将成为虫族的洛里杀死,但是现在以人类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洛里让安德鲁踌躇了:难道重生之前的洛里也是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虫族地盘上?他为什么在那,为什么成为了重生前安德鲁死刑的旁观者,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安德鲁用目光描摹曾经伙伴柔和的面孔,作为人类时他就看不穿洛里的心思,而是现在的洛里的面孔与印象中相比更加的阴柔。

安德鲁将突然冒出的奇怪想法踢出脑袋,从外表看洛里这家伙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在军事学院就经常被男人骚扰,后来被转调离开学院后再次相遇,安德鲁只在洛里的眼睛里看到了阴郁的暗流涌动。

那时他们正在计划一场突袭虫族的行动,而洛里被突然加入他们的队伍,沉默寡言又阴郁冷漠的洛里完全被安德鲁的队伍隔绝在外,安德鲁安慰完他的队友,又去洛里的房间和他喝酒聊天。

安德鲁已经忘记了当时聊天的内容,只记得洛里说他离开了学院后被调到帝国的战略部门,并且说他会在这次突袭任务中助安德鲁一臂之力。

洛里的确帮助了安德鲁他们,而也因为洛里未加解释的节外生枝,导致安德鲁的队伍失去了一半的队员。

因而安德鲁对于童年好友的情感十分复杂。

所以面前的洛里温柔的笑容使安德鲁感到不安和违和感。

洛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转头盯住安德鲁说:“这个星球的暗面气温很低,即使是虫族也会感冒。”仿佛性情大变的洛里并不能很好地说服安德鲁,但是周身愈发冰冷的温度,迫使安德鲁裹紧毛毯在洛里的对面坐下。

两人沉默片刻,安德鲁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洛里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份压缩食物递给安德鲁,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是来星际旅行的,你是被判刑流放的。”

安德鲁下意识接过洛里的压缩食物,注视手中的压缩食物继续问:“我是问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虫族。”

洛里透过火堆燃起的火焰凝视安德鲁:“也许是虫族新的神经武器,也许是我们的精神穿越时空,也许我们本来就是虫族而遭到了人类的精神攻击……”

安德鲁不赞同地摇头:“我是个人类,这我记得很清楚。”

洛里拿起一根头部燃烧的柴火,说:“你的疼痛,你也记得很清楚。”他的笑容温柔得诡异。

安德鲁拉紧毛毯,不依不饶地说:“我们应该向人类方发送信息,如果在宇宙的某一处有这样的虫族,那会造成极大的威胁。”

洛里摇晃着手中的火炬,神情处于不耐烦和纵容间摇摆:“我没有见到过人类。”他将火炬扔入火堆,“来到这里也有段时间了,从来没有得到过有关人类的信息。安迪,宇宙很大,人类可能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正从海洋里往陆地上爬,人类可能在几百个光年外湮灭在太阳风暴里,或者其他什么自然、人为的灾难……没必要为他们考虑。”

安德鲁低下头,猛然暴起:“洛里·迪布,虫族入侵了我们的家乡,杀死了我们的亲朋好友!你现在说无所谓,你这个叛徒——”他痛恨一切危及帝国人类安全的事物,痛恨虫族,痛恨叛徒,但却不痛恨战争。

安德鲁呼呼地鼓起胸腔,而头颅霎时劈下剧烈的痛苦,割去触角的后遗症显然远不止如此。

安德鲁霍然倒在火堆旁,瞪大眼睛抽搐腿,他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口水与眼泪的溢出,就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虫身人心的命运。

安德鲁不甘心地睁大眼,死死挣扎的后果是大脑中仿佛绷断弦的昏厥。

安德鲁再次醒来,一睁眼便是洛里的下巴映入眼帘,他的头枕在洛里的大腿上,而洛里的手正放在他的额头。

安德鲁难以置信地看到洛里的皮肤上浮起淡淡的浅色荧光,那恰好是一条条美丽的花纹的纹路——该死的,他的确是一个虫族!

安德鲁的眼角疯狂抽动,他绷紧了肌肉,捏紧了拳头,然而他疲惫的精神与他的意念相悖,奇异的情绪波动缓和了他杀戮的念头,他犹如浸入温暖海水般安逸而放松地松懈神经。这种奇妙的感觉甚至让他的疼痛如同被海风吹散般消失。

安德鲁勉强提起的理智告诉他是洛里搞的鬼,但他过分溢出的软弱的情感告诉他接受洛里给予的一切。

安德鲁有所不知,这是雌虫对雄虫操蛋的本能的眷恋。

洛里放在安德鲁额头上的手撸了一把安德鲁剪得参差不齐的浅棕色头发,另一只手抚弄安德鲁略带胡茬的下巴,而安德鲁只是享受般眯起眼任他摆弄。

洛里很喜欢驯服“大型动物”的过程,安德鲁是他从学院开始就肖想的猎物。

身为人类的他在体能上远逊安德鲁,长大后因为性格原因也无法融入安德鲁的社交圈,仅能在精神力上比安德鲁高出一截。

忿忿与嫉妒逐渐占据了洛里的心,因而不知不觉中他愈发远离童年好友的生活。

所以洛里决定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他主动请缨调往战略部门。然而等洛里回过神时,安德鲁已经坐上了将军的位置,他只能再次仰望安德鲁被众人簇拥、崇拜。

身为人类的洛里当然在乎人类的处境,但是身为虫族的洛里不在乎人类,况且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同往日强大的身体和精神力后,他更是将人类的概念抛至脑后。

和安德鲁不同,洛里在乎的只有自己。他为安德鲁成为雌虫而自己身为雄虫而感到欣喜若狂,但他知道他无法用武力驯服安德鲁——他也不屑用武力——他依旧要从自己最擅长的精神能力,他要挖掘出安德鲁脑袋里的感情神经,烫上他洛里·迪布的名字,让安德鲁永远无法忘记自己。

安德鲁在星球的早晨醒来,身边空无一人,而身边的火堆余烬表明昨晚并非错觉,洛里并不是幻觉。

安德鲁拿上裹在身上的毛毯,顺着痕迹找到了洛里飞船停靠的地方。

一路过来安德鲁思考了不少,也冷静下来。

目前最重要的是与洛里建立合作的关系,目前他所知道的穿越成虫族的人只有他一个,即使作为人类时这个家伙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洛里。”安德鲁叫出对方的名字,但洛里注视着飞船无动于衷,安德鲁不得不再靠近些呼唤他。

这很反常,虫族的听觉十分敏锐,洛里大约是在戏耍安德鲁,但是削弱了感官的安德鲁并未发现异常。

洛里转过头,说:“我应该消失在你的面前,安德鲁,既然你那么讨厌虫族,那么讨厌我。”

安德鲁不是滋味地伸出手,又在半途放下:“你要去哪里?”

洛里抱臂:“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星际旅行。”

安德鲁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洛里,洛里坚持了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我无法接受我的虫族身份,洛里。”安德鲁叹了口气,“也许会慢慢好起来……你愿意载我一程吗?”

洛里看着安德鲁的赤脚旁的一株野草,心想:安德鲁绝不可能认同虫族的身份,他知道安德鲁对于身为人类的自豪感和信仰感。说不定安德鲁会在半途杀了他这个可恶的虫族和人类叛徒,夺走他的飞船。

但那又有什么不可呢?

洛里偷偷用精神力描摹安德鲁的身体轮廓,他眼前闪现学院澡堂看到的安德鲁,对方毫无自知之明地展示自己的好身材,身边淋浴的男人对着安德鲁的身材羡煞不已,在安德鲁离开后肆意吹牛皮。在一旁默默无闻的洛里将安德鲁的传闻记在心底,在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放安德鲁洗澡的画面。

再看站在眼前无所适从的安德鲁,洛里绽放真诚的笑容,他从未有过如此舒心的时刻,这次他会牢牢地抓住安德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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