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何人深处悄画蝶

“丑人多作怪!你看什么都奇怪!四处瞎晃什么!”

“郝剑师,我们上次在山穴遇见鬼奴时,通道中点有灯火,还有鬼奴手提骷髅灯引路,后来我们打灭了火烛,他们便乱走乱撞。可是,这个通道并无任何灯烛,也不见他们有人提灯……”

郝龙阳神情一顿,道:“确实有些不寻常。”

“据在下所知,驱使鬼奴的蛊虫,是由一种飞蛾的卵养成,仍保有蛾的一些习性,因此,鬼奴虽见不得日光,却又离不得光。碰到鬼奴,只要熄灭一切光亮,便能让他们乱作一团。”

“莫非……这通道中另有照明之物?”

皇甫余摇头。“这一路走来,漆黑不见五指,全靠火折照路。”

顾子期好似想到了什么,高举火折驱散了洞顶浓重的黑暗,火光中,赫然一朵巨大的白花,铺满了整个洞顶。

花形状似蝴蝶,鲜红的花蕊从花心伸出,煞是醒目。

“这是……黑树林里的浪蝶花?”何欢儿惊诧不已。

“看花蕊顶端。”顾子期提醒了一句。

何欢儿定睛细看,伸出的花蕊尖上,镶着一块血色石头,不时闪着妖异诡丽的光芒。

魂石!

郝龙阳神色瞬时变得凝重,担忧地叫了一声:“少主……”

“师叔,我没事。”

何欢儿感觉二人的这番对话似曾相识。

在离宫下的山谷,郝龙阳把石人眼中挖出的魂石给顾子期看时,神情是一样的凝重与担忧。

“在花芯嵌入魂石……驱使一朵花……”何欢儿蹙眉思忖着,恍然道:“难道说……鬼奴们就是靠这朵花来照路?”

她略一迟顿,又摇了摇头。“不对……这一朵花再亮,也不可能照得见这么长一条通道。”

“不是一朵。”顾子期平静地说着,“整条通道的顶部,一路走来,皆绘有花蝶的壁画。”

何欢儿举着火折子在通道里来回穿梭了一阵,果然,通道顶壁上画着成簇成团的灿烂蝶花。细观之下,层层叠叠的蝶花勾勒出一个个花蝶的形状,逼真传神,仿佛随时都会翩然飞下。

“原来,那些小人鬼奴是借着蝶花发出的光出入的。不过……照个亮而已,又是魂石,又是壁画,何必如此麻烦?提盏灯不是省事多了?”

顾子期道:“鬼奴并不知采收花露的时机,一旦通道内发出光亮,他们才会成群结队前往,并在光亮消失之前返回。子宁迷失了心魂,耽搁了些时辰,不然,我们早些进洞的话,定能看到花蝶飞舞之象。”

何欢儿恍然大悟,对着顾子期拍手称赞。“顾少主果真聪明绝世,小女子又五体投地了一回!”

“女□□并非妖君一族,居然能将魂术炼到如此精熟的地步?”郝龙阳满脸不可思议。

何欢儿举着火折观摩着头顶的画,道:“这顶上壁画虽保存完好,但也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新近画出的。千面□□不是才归来半年?若说这些壁画是她二百年前画下的……那魂石又作何解释?千面□□不是一百年前从妖君那里学的魂术吗?”

“赋魂于画乃是高等魂术,与驱使几块破石头不可同日而语,本剑师量女□□并无此等修为。”郝龙阳凤眼一眯,“在画上嵌入魂石的人……只能是妖君一族!”

皇甫余连声哀叹:“在下今年真是流年不利,闭门家中坐,怪事天上来!这里怎么也出现了妖君之术?怪甚,怪甚!”

郝龙阳凤目一挑,斜了他一眼,每个毛孔都在说“我信你个鬼!”

“无论这处机关是何人布设,总归是妖法!本剑师这就挖出魂石,再放上一把火,把壁画烧个干净!”

“师叔不可!”顾子期劝阻道,“倘若这魂石真是出自妖君一族,威力便不可小觑,一旦擅动,后果难料。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救李家小姐,不宜节外生枝。”

皇甫余微微笑道:“顾少主所言甚是有理。”

“侯爷,关于此事,你毫不知情?”何欢儿问道。

皇甫余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侯爷摇头何意?是不知情,还是不想说?”

皇甫余依旧摇头不语。

顾子期挨个翻看壁洞中的瓷器,道:“这些都是上等器物,工艺精湛,皆出自名工匠师之手,从底端所标的年号来看,大多烧制于几十年前。”

郝龙阳也走上前,细细观看了一番,神色中显出几分诧异。

“少主,这……是越州官窑所产的青瓷,名贵非常,入手一件已是不易,此处怎会有这许多?”郝龙阳森冷的目光锁住了皇甫余,“鬼侯爷,这些东西不会是你的吧?”

皇甫余满脸无辜,道:“在下从未见过这些瓷器。”

“睁眼说瞎话!”

在郝龙阳的威喝之下,皇甫余恳切地望向了顾子期。

“顾少主,在下的洞府你也见过了,一应物什皆为前朝旧物,可有一件是今朝所制?在下与今朝有国仇家恨,固然无力逆天改命,然而,‘不食周粟’这点子骨气还是有的。在下隐遁白云山,守着这处离宫,自给自足,不问世事,也正是遗民守故土、不改志之意。”

他折扇一甩,指向郝龙阳手中的瓷瓶,神色忿然。

“在下若是知情,又岂容得下这些标有今朝年号之物!”

话音未落,皇甫余手中的折扇已飞出,犹如长着眼睛一般,一个不剩,将洞里的瓷器击了个粉碎。

皇甫余平素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模样,突如其来的义愤着实令人吃惊,把郝龙阳都震住了。

原来,国破家亡之恨,他始终记挂于心,一刻也未曾忘却。

郝龙阳咳了一声,道:“你倒也不必大动肝火,本剑师不过是随口一问。”

何欢儿道:“诸位,此处十分不妙,还是早早离开为妙。万一魂石大发神威,想走也走不掉了。”

顾子期一转头,问坐在角落的阿颜:“阿颜,这条路的尽头,是何处?”

阿颜立起身,“啊啊”地叫着比划起来,手眼身法步,样样俱全,时而辗转腾挪,时而横躺竖卧,时而上蹦下跳,仿佛在上演一场精彩的独角戏。

何欢儿闲来无事就四处游荡,最爱围观街头卖艺的各类把式,因此,她像看杂耍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半点也没看明白。

终于,动如脱兔般的阿颜收起了把式,立时又变得如处子一样娴静,怯生生站在场地中央。

何欢儿骤然鼓起掌来,口中叫出个彩头:“好!”

听到喝彩声,阿颜抿着嘴唇,抬手摸着后脑勺,羞赧地笑了。

“蠢物!”郝龙阳的两道剑眉皱成了一团,“你这没头没脑的,耍了一通猴戏,到底是何意?”

听了他的训斥,阿颜低眉顺眼垂下头,悄然走回了角落。

顾子期道:“阿颜说这条通道尽头有一道门,可通向七个不同的洞穴。她将每个洞穴的情形都描述了一遍。”

“顾少主真是卓绝群伦!在下与阿颜共处两百余年,也无法完全参透她天马行空的哑谜,不知顾少主有何窍门?”

“我家少主连十二乐妓行乐图这件法宝都能参悟,听懂一个哑巴的话,还不是小菜一碟!”

“十二乐妓行乐图?在下听说这件法宝乃是一位丹青妙手所作,传说颜料中掺入了神血,是修真界的至圣法宝。自问世以来,无数人为它争得头破血流,但却从无一人参破使用之法。后来,便有传言说这件法宝徒有其名,实际上不过一个钝器,并非修仙的灵器,于是,逐渐遭人摒弃,甚至遗忘了。”

“什么钝器?还不是资质平庸之辈的□□之辞!常言道‘大将保明主,俊鸟攀高枝’。越是上好的灵器,越有灵性,越是挑主,自然不肯为驽钝之人所用。”

“顾少主在李宅布下仙音阵,用的就是十二乐妓行乐图吧?”

“正是!”

“怪不得在下插翅难逃!在下常对人自夸,天下没有能困住鬼侯爷的阵法,看来……日后要改口了。哈哈哈。”

“你也不算笨,最后被你发现了法阵的破绽。”说着,郝龙阳弯腰背起了顾子宁。

顾子期伸手去接顾子宁,道:“师叔,这洞内低矮,你行走不便,后面的路,子宁换我来背吧。”

“少主,你为我挡下一枪,还在子宁面前为我遮掩,我心中一直愧疚难当。少主伤口未愈,背人这种小事,岂能劳动少主。”

“师叔,那件事无须再提了。”

“是。郝龙阳不提,谨记在心就是。”

顾子期对阿颜说道:“阿颜,走吧。”

阿颜用力点头,一只阴眼奕奕闪着光,挺直瘦弱的身躯,昂首阔步走出了半圆形的山洞。

行不多时,听得前面黑暗中,传来了一顿一顿的脚步响,两个光点如鬼火般悬浮在地面上。

一队鬼奴正提着骷髅灯迎面走来。

何欢儿和顾子期同时熄灭了手中的火折。

皇甫余悄声说道:“诸位,紧贴岩壁站立,只要不发出动静,便不会被鬼奴察觉。”

众人闻言,都背靠墙壁立定,屏气凝神,静待鬼奴一步步走近。

打头的鬼奴提着一盏骷髅灯,头戴长尖帽,慢慢地来到了众人近前,果然,并未觉察到两旁有人,径自走了过去。六个鬼奴尾随其后,步伐齐整地从众人身边踏过。

偏在此时,顾子宁发出了一声梦呓:“娘……”

一队鬼奴齐刷刷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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