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的电子屏亮起时,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声被抽走了。
江户川乱步站在第三排,发顶的呆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她能听见身后白石优奈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敲在椅背上的节奏,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屏幕上的分组名单终于定格。
“江户川乱步&太宰治”几个字在蓝光里晃了晃,像颗坠进湖心的石子。
“呀,真的抽到一起了。”身侧传来清浅的叹息,带着点得逞的笑意。
太宰治不知何时凑近了些,发梢扫过乱步的耳垂,“我就说我们会是一组吧?”
乱步偏头,看见对方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
这个总把温柔当糖衣裹着的少女,此刻瞳孔里跳动的分明是跃跃欲试的光。
她刚要开口,后颈泛起刺痒,是白石优奈的视线。
回头时,那位练习生正慢条斯理收起手机,酒红甲尖在屏幕上划出冷光。“有些人啊,”她故意提高音量,指甲叩了叩椅背,“运气好到连系统都要偏帮。
练习室里响起细碎的私语。
乱步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一下接一下,像串催命的鼓点。
她摸出手机,热搜第一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疼:#偶像共鸣计划数据异常# 配图是张模糊的后台截图,红色高亮的“江户川乱步”三个字格外刺眼。
“乱步酱?”太宰治的手覆上来,温度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要看看吗?”
乱步盯着屏幕里不断刷新的评论,“初选舞台根本没亮点”“超推理能力者改数据太容易了”,喉间泛起铁锈味。
她想起上周初选时,自己在后台反复打磨的走位,想起为了让“密室解密”的灯光配合逻辑链,在仓库蹲了三个通宵调控台。
“去导师办公室。”她转身,发顶的呆毛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藤原老师找我。”
藤原悠马的办公室飘着冷萃咖啡的苦香。
乱步推开门时,前国民男团成员正捏着平板站在窗边,逆光的剪影里,他的眉峰拧成一把刀。
“解释。”平板“啪”地拍在桌上,是初选阶段每轮的评分曲线,“第三场vocal考核,你从第五名跳到第二,系统显示‘舞台共鸣度’激增37%。”他的指尖点在异常波动的曲线末端,“你的[超推理],能影响观众脑电波?”
乱步盯着桌上晃动的咖啡倒影。
玻璃幕墙外的天光落进来,在她眼底碎成星子。
她想起白石优奈刚才划手机的动作,那是用“人心窥探”读取他人情绪时的习惯性手势。
原来谣言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人刻意截取了她用能力梳理舞台漏洞时的系统记录。
“您觉得呢?”她笑了,拇指抵着太阳穴,是专属的推理手势,“如果我真能篡改数据,现在站在这里的,该是直接空降第一的位置才对。”
藤原的瞳孔缩了缩。
这个总把“逻辑”挂在嘴边的少女,此刻眼里没有辩解的慌乱,只有猎手锁定猎物时的锐利。
他想起上周看练习录像,乱步为了让“密室门”的机关卡准0.5秒的节奏,反复摔在地上二十三次,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消。
“出去吧。”他揉了揉眉心,声音软了些,“但舆论……”
“我会解决。”乱步转身时,白衬衫下摆扫过桌角,带起一阵风,“用舞台。”
练习室的镜子蒙着层薄灰,太宰治正坐在把杆上晃腿。
看见乱步进来,她歪头笑:“藤原老师的咖啡,是不是比我泡的还苦?”
“要合作吗?”乱步直截了当,“我需要一场’真假难辨‘的舞台。证明我不是靠能力,是靠这里。“她指了指太阳穴。
太宰治的笑意顿了顿。
她从把杆上跳下来,发梢扫过乱步的手背:“你知道我的[人间失格]能抵消异能力,但更有趣的是……”她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尖,“它能制造虚假的记忆点,让观众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其实只是大脑的错觉。”
乱步的眼睛亮了。
她抓起旁边的草稿纸,笔尖在纸上飞窜:“密室结构,三层嵌套。第一层是舞台上的物理密室,第二层用你的能力制造记忆混乱,第三层……”她停住,抬头时看见太宰治正托着腮笑,眼底映着纸页上的潦草字迹。
“第三层,是让观众自己推理出真相。”太宰治接话,“这样他们就会知道,所谓[超推理],从来不是篡改,而是引导。”
舞台的追光在头顶聚成圆。
乱步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影,想起幼年时躲在图书馆看《D坂杀人事件》的夜晚。
那时她总觉得,推理是把混沌的线团理清;现在才明白,舞台是另一种推理,要理清的,是观众的心跳。
音乐响起的刹那,她的指尖触到冰凉的怀表。
这是她特意准备的“道具”,没有异能力,只有机械齿轮的转动声。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太宰治的手虚虚搭在她腰后,像道无形的锚。
“第一重密室:门被反锁,钥匙在死者手里。”乱步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黑暗,“但你们忽略了,窗台上的霜。”
聚光灯刷地打向右侧布景,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凝着层薄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观众席传来抽气声。
乱步知道,这是太宰治的能力在起作用:他们根本没在布景上撒霜,是观众的记忆被改写,以为自己刚才没注意到。
“第二重密室:目击者说看见凶手穿红裙。”她转身,太宰治不知何时换了身酒红色连衣裙,发尾别着朵红玫瑰,“但真正的红裙,在后台的焚烧炉里。”
追光转向后台方向。
观众们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漆黑的幕布。
等他们转回来时,太宰治已经换回了白衬衫,红玫瑰别在乱步发间。
“第三重密室……”乱步的声音放轻,像片落在心尖的雪,“是你们自己。”
全场寂静。
不知谁先鼓起掌,掌声像滚地的雷,从第一排炸到最后一排。
藤原悠马站了起来,他的手掌拍得发红,眼睛亮得像星子:“这才是文学的本质,不是能力的炫耀,是灵魂的共鸣!”
乱步望向观众席。
白石优奈坐在最前排,酒红甲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的“人心窥探”能力需要读取他人情绪,但此刻观众的情绪太汹涌,震撼、赞叹、恍然大悟,像团乱麻,根本理不清。
后台的镜子蒙着水汽。
太宰治递来瓶冰水,瓶口凝着水珠:“你赢了。”
“我们只是找到了彼此的位置。”乱步拧开瓶盖,凉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你帮我藏起能力的锋芒,我帮你撕开‘骗徒’的糖衣。”
“叮,”
广播声响起,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请注意,成团淘汰赛规则将于明早十点公布。练习生需以五人组为单位,完成限时舞台表演。”
乱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发间的红玫瑰还沾着舞台的光,身后太宰治的影子与她重叠,像把合鞘的剑。
她握紧冰水,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光。
“这次,”她轻声说,声音里有热流在奔涌,“我要站在最高处。”
广播声在后台消散时,江户川乱步指尖的冰水正沿着掌纹流淌。
她望着镜中自己发间的红玫瑰,花瓣边缘还留存着舞台追光的余温,而身后太宰治的影子像一团化不开的雾,轻轻笼罩在她的肩颈。
“五人组限时舞台,由观众投票决定。”太宰治的声音带着笑意,指节却在身侧微微蜷缩,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带着冷风的说话声涌了进来。
“初舞台MVP就该当队长吗?她除了站在中间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有完整跳过六拍舞蹈吗?”
“就是,上次分组考核她连走位都要拿平板记,我们可是偶像,又不是推理社的!”
乱步垂眼盯着地面的水痕,水珠正顺着她运动鞋的白边,向太宰治的黑色马丁靴方向渗透。
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尖轻轻动了动,将两双鞋的影子并成了一个完整的月牙。
“要去解释一下吗?”太宰治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毕竟你确实……”
“不用。”乱步打断了她,指尖紧紧捏着冰水瓶,瓶身发出细碎的爆裂声,“他们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输得心服口服的机会。”
她转身时,红玫瑰从发间滑落,被太宰治稳稳接住。
对方将花别在自己领口,歪着头笑道:“那我去买关东煮,你要辣的吗?”
门合上的瞬间,乱步的笑意消失了。
她走向角落的更衣柜,金属门把冷得刺骨。
当指尖触碰到门缝里夹着的纸条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纸张边缘带着细齿状的毛边,是从练习生手册上撕下来的。
“你不是文曜的核心。”
墨迹晕开了半滴,像一滴凝固的血。
乱步将纸条折成小块塞进袖管,转身时瞥见镜子里自己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锋。
她走向练习室,平板在掌心震动了一下,是系统发来的近两周训练数据。
“铃子的情绪波动曲线……”乱步滑动屏幕,指尖在三次峰值处停住了。
第一次是上周三下午三点,白石优奈的训练记录显示她提前离场去了化妆间;第二次是周五晚五点,监控里白石抱着咖啡杯在走廊站了十分钟,而铃子刚好在那时去了洗手间;第三次……
“乱步桑?”
练习室的门被推开,中岛敦探出头来,发梢还滴着汗:“大家在等你开团队会议。”
乱步将平板倒扣在桌上,指腹蹭过袖口的纸条印子。
会议室的荧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五张椅子坐了六张,石川由美正转着笔,金属笔帽敲在桌面的声音像小锤子。
“我提议更换主舞。”石川直接开口,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乱步桑的风格太冷了,观众想要的是心跳的感觉,而不是推理题。”
空气瞬间凝固。
中岛敦的手指绞着运动服下摆,谷崎润子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森鸥外转着保温杯,杯盖“咔嗒”一声弹开。
只有太宰治支着下巴看着乱步,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换谁?”乱步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精准地刺进了每个人的耳膜。
她环视众人,从石川紧绷的下颌线,到铃子攥着衣角的指尖,后者的指甲盖泛着青白,是过度紧张的征兆。
“我可以试试。”石川坐直身子,耳尖泛红,“我练了三年主舞,初舞台的旋转失误是因为……”
“停。”乱步抬手,“如果你们觉得我拖后腿,那就上台证明给我看。”她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但记住,淘汰赛是五人舞台,不是个人 solo。”
散会时,铃子故意落在最后。乱步看着她在门口磨蹭,发梢沾着空调的冷气,像一只淋湿的小猫。
“乱步桑……”铃子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她袖管里露出的纸条角,“我……”
“去休息吧。”乱步揉了揉她的发顶,“明天晨练别迟到。”
次日五点半,练习室里弥漫着冷白色的光。
乱步踩着节拍走进来,看见白石优奈正背对着门,在铃子耳边低语。
后者的睫毛剧烈颤动,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舞蹈服的抽绳,发间的樱花发带歪到了耳后。
“三、二、一,开始!”
音乐响起的瞬间,铃子的第一个托举就慢了半拍。
中岛敦的腰差点扭到,谷崎润子的旋转踩错了点,森鸥外的和声卡在了喉咙里
乱步看着监控屏幕上跳动的“意境具现度”,从 89%暴跌到 63%,红色警报刺得人眼睛生疼。
“停。”
乱步按下暂停键,音乐戛然而止。
她走向铃子,对方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乱步打开平板,调出昨晚整理的录像:“看这里。”她指着 1 分 12 秒的画面,“你的重心偏移了 3 厘米,因为左手指尖在抖,和上周三下午三点的练习情况一样。”
铃子猛地抬头,眼底泛着水光。
乱步关掉录像,声音柔和下来,“我不是靠能力生存的人,也不是只靠数据说话的人。我只是……”她顿了顿,“不想看到我们输在自己手里。”
练习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
铃子扑过来,眼泪砸在乱步的肩颈上:“对不起……白石说你只在乎自己的推理,说我们只是你的棋子……”
“嘘。”乱步拍了拍她的后背,余光瞥见角落的太宰治。
对方正倚着镜子,手指轻轻鼓掌,眼在晨光里闪着暖光。
晨练结束时,乱步站在落地窗前。
阳光穿过玻璃,在她的手背投下细碎的金色光斑。
她摸出袖管里的纸条,对着光看,毛边边缘有极淡的香水味,是白石常用的橙花调。
“明天开始加练。”乱步转身看向众人,嘴角扬起熟悉的嚣张弧度,“我要让观众记住的,不是谁的旋转最漂亮,而是谁的心跳……最整齐。”
太宰治在她身后轻笑,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领口的红玫瑰。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乱了桌上的训练表,最上面一页的“心跳同步率”几个字,被吹得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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