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了一整个夏天,入秋的时候我渐渐琢磨透了夏淼的性格。他是一个孤言寡语的人,他的话很少每次想要见到他就要唤好久。最多说我的是两个字“废物”他嫌弃我太瘦了,连他一半的战斗力都没发挥出来。
一百三十斤,细胳膊细腿的在他们的眼里好像根本搬不起重物,但是我每天扛几十斤重的水泥在工地来回跑。我要很努力的才能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挣着为数不多钱交了些贷款,这几天要债的人没来找我希望如此吧。
三伏天,我在酒吧工作,被灌了一瓶酒。我身上好热,只能挣脱他们恶心的束缚匆匆忙忙跑回了家,进浴室里打开淋头冷水从头顶滑落到衣服了,把我淋了个通透。
那晚我发了高烧。强撑着意志挨个给我兼职的老板们打去电话请了一天假,之后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片感冒药,二话不说就吃了下去不久眼前一片黑暗。
我恍惚间听到夏淼叫我的名字,他终于肯出来见我了:“夏文,我靠你别晕啊。”
他好讨厌,我没事的时候想把他叫出来聊下闲话他却不出来,我生病的时候他却想喊醒我。
上天不会可怜我们这些贫苦的人,只会下一场大雨来让我们认清自己的地位。
阶级,是我一辈子跨不过去的鸿沟。
踩空,跌入深渊。
跨过,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黄昏拍打在我的脸上给我的脸镀了层金,凌乱的头发分叉一件浅蓝色的短袖只要往身上撩,就能看清楚青青紫紫的痕迹。
身边又响起夏淼的声音。
他一遍遍轻声呼唤着我。
“夏文,夏文。”
我苦笑,把家里的垃圾收拾好提下去扔了。
我一路上都和夏淼闲聊,路过我身边的人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我本来就是一个神经病。
“三水,为什么我每次找你你都不出来啊。只有我受伤的情况才出来,你是不是逗我啊。”
他的声音好好听:“只要你需要我,叫我三遍名字我会出来的。”
我走到垃圾桶旁将垃圾扔了进去。筒子楼的隔音很差只要有人吵架整栋楼都听的清清楚楚,吵架声在我吃完饭没多久就停歇了,反倒是敲门声响了起来。我顿时警惕不敢发出声害怕伪造我不在家的证据,我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躯体像个小偷。走到门背后通过猫眼查看,是一个女人我才松了口气。
我将门敞开,女人鼻青脸肿额头还有渗血的迹象,我从餐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女人。女人尴尬的从我手里接过用笑掩饰尴尬。
她把身边的小女孩往我的这边推了推,害怕我拒绝于是连忙解释:“我和我丈夫闹了些矛盾,麻烦帮我照顾一下我家晓晓几天,你放心,她不哭不闹很听话的。”
我弯下腰查看那个叫晓晓的小女孩,是昨天给我糖的那个乖崽。我欣然接受于是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房子里,女人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遗憾和抱歉。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
我牵着她进来让她坐在沙发上,耐心的询问:“你吃饭了吗?”
见她摇摇头我起身便去厨房下了一碗面,夏淼嘲笑我连我自己都养不起还去养别人,我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只是把一板面下进滚烫沸腾的热水里。他说的对,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明白还去养别人。
我把面端出来就听她对我说:“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很乐意告诉她:“夏文。”
她的牙齿缺了一块,她笑的像是冬日里的太阳:“小文哥哥。”
我一听,那是一个高兴,只是夏淼有些不乐意了,晓晓毕竟才七八岁就趴在我身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她好像很信任我的样子,可惜我也是自身难保的人,我保护不了她,我只能照顾她一天是一天。
次日清晨,我拙劣的学着网上编头发的教程,依葫芦画瓢给她歪歪扭扭的编了一个丑的不能在丑的辫子。她却说好看。
我把她送进了小学,返回的时候看见楼底下围了一圈老头老太太,我也凑了过去发现连警察都来了我恍惚间看到了昨天那个女人,脸上沾满了猩红的血被手铐锁住,她在接触阳光的时候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眼角流出一滴清澈的泪。
她把她家暴的丈夫杀了,他们却说她杀夫不死难以平复。杀之前把她最爱女儿托孤给我,女人在人群中找到我,做着无声的口型。我看到了警车却扬长而去。直到越来越模糊,她告诉我:
“好好照顾好她。”
晓晓放学回来我不敢告诉她,每次问我妈妈去哪儿了时,我都会编一个善意的谎言。
“你妈妈是个英雄,她去打怪兽了。”
她撇嘴,鼓嘴不看我,我把她抱起来放到怀里,她看完我就说:
“小文哥哥,是个大骗子。”
“我今天都知道了,同学们告诉我我妈妈是杀人犯,去坐牢了。”
我把她抱在怀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还这么小能接受那些童言无忌吗?我从来没安慰过小孩,夏淼出来给我出主意。
我从口袋里拿出她上次给我的草莓味的玻璃方糖,我没吃,我不疼。
我把糖纸剥开,放进了她的嘴里。我哈哈的笑了起来,她也跟着笑了。
我把头跟她的头抵在一起,偷偷跟她说:“除了小文哥哥还有一个三水哥哥。”
她呆萌的朝我看:“三水哥哥在哪啊。”
我指了指自己,时间过的慢急了,一分一分的流逝在童话故事里。
“最后燕子妈妈悲伤地说:为什么我们居住在最讲道理的地方还是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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