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院门口,云晚意就见时砚礼站在凌霄花架下,手里握着一片沾着水珠的花瓣。
见她出来,时砚礼抬眸一笑,将花瓣递到她面前:“这花倒是懂人心,知道故人回来,开得这般热闹。”
云晚意接过花瓣,指尖触到那微凉的湿润,轻声道:“不过是巧合罢了。”
她避开时砚礼的目光,望向院墙外的天空。雨停后,天边染着淡淡的橘色霞光,将凌霄花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
时砚礼也不戳破她的心思,只与她并肩向外走,声音温和带着安抚:“府医说他需静养,这几日你不必时时挂心,他身边的侍从对他忠心耿耿,想来会仔细照料。”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已吩咐你府中下人,每日按时送汤药过去,他的侍从在一旁看着,不会出岔子。”
云晚意点头应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与陆淮之断绝往来,可方才见他倒在雨中嘴角溢血的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心软。
接下来的几日,云晚意刻意避开景澜院,每日只在自己院中逗猫喂鱼,或是陪时砚礼在花厅下棋。
她总能听见下人们低声议论,说陆淮之每日除了喝药,便坐在窗边望着凌霄花发呆,一句话也不说,连冥渊劝他进食也只是沉默着摇头。
第五日傍晚,云晚意终究还是没按捺住,提着食盒绕到了景澜院外。
刚走进院门,云晚意就听见院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像破旧的风箱在风中挣扎,每一声都扯得人心尖发紧。
她脚步一顿,透过门隙往里看,只见陆淮之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锦毯,手里却捏着片干枯的凌霄花瓣,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
冥渊端着药碗走过去,轻声道:“主子,该喝药了。”
陆淮之没有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来过吗?”
冥渊沉默了片刻,还是如实道:“云小姐没进来,只是前几日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粥让奴婢送来过。”
陆淮之握着花瓣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她还是不肯见我……”
话音未落,又一阵咳嗽袭来,他连忙用帕子捂住嘴,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云晚意的心猛地一揪,再也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陆淮之见她进来,眼里瞬间亮起了微光,像濒临熄灭的烛火突然被添了一把柴,可那光只亮了一瞬,便又暗了下去。
他瞧见她手里的食盒,也瞧见了她眼底那抹无法掩饰的疏离。
“我听说你不肯吃饭。”云晚意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碗温热的莲子羹,“府医说你身子本就弱,总不进食,咳疾难好。”
陆淮之望着那碗莲子羹,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沙哑:“你……是为了让我快点好起来,好彻底离开这里吗?”
云晚意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避开他的目光:“你身子好了,才能去做你该做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我听辞月说,丞相府那边还在找你,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陆淮之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阴影覆在她身上。陆淮之伸出手,似乎想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收回手,拿起桌上的莲子羹,一勺一勺地慢慢喝着。
莲子羹很甜,可他却觉得嘴里满是苦涩。他知道,云晚意来见他,不是因为旧情,只是因为心软,因为不愿见他就此垮掉。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陆淮之喝完最后一口羹,将碗放在桌上,声音轻得像羽毛。
“当初在丞相府,我不该丢下你,可那时我若不那么做,秦若瑾不会信我。”
云晚意抬眸看他,眼底带着一丝复杂:“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转过身,望向窗外的凌霄花,“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生活。”
陆淮之望着她的背影,眼眶泛红:“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云晚意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陆淮之,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说罢,她便提着空食盒,快步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陆淮之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动。窗外的凌霄花随风摇曳,几片花瓣轻轻飘落在他的肩头。
冥渊走过来,轻声道:“主子,药凉了,我再去给您热一碗?”
陆淮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不用了。”
他走到窗边,捡起一片落在桌上的凌霄花瓣,轻声道,“明日……我们回丞相府吧。”
冥渊愣了愣,随即点头:“是,主子。”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陆淮之便带着冥渊离开了镇国公府。离开前,他站在景澜院门口,望着那满院的凌霄花,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再也没有回头。
云晚意站在府门后,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指尖捏着的那片凌霄花瓣,终究还是缓缓落在了地上。
她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结束了。
时砚礼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杯温热的茶:“一切都过去了。”
云晚意接过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暖了心底的微凉。
她抬眸望向天边,朝阳正缓缓升起,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色。
……
丞相府的凉亭里,秦若瑾眼神狠厉地望着碎了一地的青瓷茶盏,胸口剧烈起伏,连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明明已经将陆淮之关进了柴房,太掖湖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已查得清清楚楚,那日分明是陆淮之将她迷晕后锁在了那处宅院里。
太掖湖边遇袭一事的幕后黑手她也揪出来了,原来当真是她那个常年躲在暗处的好妹妹。
可偏偏在这当口,陆淮之却凭空消失了,她手底下的人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寻到他的踪迹。
虽然几次命人去镇国公府搜寻,但却遭到国师大人的阻挠,秦仁城知晓此事后,更是将她狠狠骂了一通。
“哥,陆淮之肯定在镇国公府,为何国师大人会阻挠我?”秦若瑾气冲冲地看向秦义骁,语气里满是不甘。
秦义骁也有些时日没见到云晚意了,正心痒难耐,这会儿瞧着秦若瑾在为寻陆淮之发愁,立刻拍拍胸口说道:“我去一趟镇国公府,这人在不在府中一探便知。”
说这话时,他脸上早堆起了猥琐的笑,眼底满是即将见到云晚意的雀跃,连眉梢都耷拉着蠢气,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你去?”秦若瑾嗤笑出声,眼底满是嘲讽。
“那云晚意会放你进去才怪了,你这些时日天天泡在花楼里,你可知她在镇国公府门前贴了什么吗?”
“贴了什么?”
秦义骁眼睛一亮,莫不是云晚意改了主意,答应进丞相府了?
“哼!府门前用醒目的红纸张贴,上面写着‘丞相府嫡子秦义骁与狗不得入内’,如此这般,你确定还要去自讨没趣吗?”
秦若瑾慢悠悠地说道,秦义骁听完她的话脸瞬间胀成了猪肝色,连脖子都红透了。
秦若瑾暗地里嘲笑着他的愚蠢,也不知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怎会如此愚蠢。
“她竟敢如此羞辱我,看我不带人去拆了镇国公府的大门!”秦义骁猛地拍向石桌,茶渍溅了满袖。
“得了吧你。”秦若瑾翻了个白眼,“我刚因为兴师动众派全府的人去寻陆淮之,惹得爹可生气了,你还想在这节骨眼上惹他生气?”
秦义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犹豫,可一想到云晚意竟然敢在府门前张贴告示羞辱自己,怒气瞬间压过了理智,梗着脖子非要去讨个说法不可。
看着秦义骁大步离去的背影,秦若瑾冷嗤了一声:“当真是个蠢货,几句挑拨就能让他气冲冲地去帮自己探个虚实,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骂他愚蠢,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冷不丁的声音传来,秦若瑾刚想反驳,抬眼却见来人竟是从不出暗阁的秦若瑶,顿时收了声。
“你青天白日就敢出现在正院?”,秦若瑾压着心头的火气,语气带着威胁,“不担心被爹发现后,让人将你打死,好扔到后院的枯井里?”
她心里满是狐疑,太掖湖边的事果然是秦若瑶做的,可她一个常年躲在暗处的人,何时有了这么多可用的人手?
秦若瑶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黑袍,头上戴着那顶早已泛黄的帷帽,黑纱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像极了那施展妖术的老巫婆,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可落座后,秦若瑶却一反常态,抬手撩起了遮挡容颜的帷幔。
“你的脸……竟然好了?”秦若瑾惊得站起身,那些曾爬满她脸颊的恐怖疤痕,竟消失得干干净净,“怎么会消除得如此彻底?”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过问了,你别以为毁我容貌的事情只是个是意外,你的那些小伎俩在我眼里不值一提,我之所以不跟你计较,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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