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灭口

魏芝秀眉弯弯,微微颤动,径直从下仰视着他,眯眼似在努力看清他:“殿…殿下。”

“你,你不是在乞巧节烟会吗?”林璟珺音色止不住颤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魏芝咳嗽几声,撑住林璟珺臂弯,缓慢在他怀中直起身,将差点吐露的“因为认错人了”混着血咽了下去。

她一人赶来,路上耽搁了许久,刚临一侧山坡之上就见这场激战,林璟珺燕甲两人皆着黑袍,一时间难识出来。

按阿婆所言,算上时间,现在被刺客刺杀的应是通判赵启才对,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思及此,魏芝毫不迟疑的从坡上奔下,黑旗军只服从她所下的小命令,不能指望他们参与战局,但她有一方法,定能迫使他们出手。

就是…挡刀。

看林璟珺嘴唇微颤,话都说不出来,魏芝理清楚头绪,声音淡淡的在这紧张氛围中响起:“要动他,先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林璟珺见魏芝双脚发力扶着肩膀站起,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那黑衣人倒是懒得废话,挥刀上前,魏芝闭上眼睛,将双手展开。

果然,下一瞬,三个身影从上落至跟前,他们并未言语,轻轻出刃,便将黑衣人刀隔了过去。

借着月光,他们脸上鬼魅般的面具仿佛是从地狱爬出的阎罗,以不可阻挡之势朝他攻去。

这是…黑旗军!

林璟珺睁大双眼,就连那黑衣人动作也明显顿了顿。

回合之间,点到为止,在几番交手中,黑衣人也看出来,黑旗军只是护着林璟珺等人,并未真的要对他下手。

在考量片刻后,他果断收刀,运气便撤,黑旗军也飞速散开。

背对着几人的他未看到,魏芝眼眸忽闪过一丝比任何人都凶恶的杀意。

等的就是现在!

魏芝从腰侧拔出一只用来报信的鸣箭,对着他便射,不等几人反应过来,那携着光的箭锋已击穿了黑衣人的身体。

听黑衣人从半空跌落草丛之声,魏芝面无表情转头,对上林璟珺诧异的眼色。

女孩白衣飘飘,因失血而透着几分病态的凄美,一头柔顺的青丝如瀑般散开。

是圣洁,清冷的,丝毫看不出刚刚对人射了一箭的模样。

“你…你!”林璟珺今天受了不少惊吓,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魏芝朝他走来,离得近,林璟珺才看清,她其实吓得手脚发颤,浸湿的发丝贴在她的额角,她仍坚定的问:“殿下,你没事吧?”

说着,她双手温热,撕下裙角,替他包扎起来,恍惚中,林璟珺迷迷糊糊的将她这番模样,与她捉蛛那时混杂在一处。

当时她害怕,却仍为他换来了锦囊,如今她害怕,却仍为他站出来挡刀。

她将自己赤诚的一颗心捧出来了。

看着魏芝包扎间衣袖滑落,露出一段如羊脂玉般的皓腕,林璟珺鬼使神差的伸手握住,又问出了同样一句话:“你这般为我,值吗?”

魏芝的回答如上药那晚般固执:“值。”

一瞬间,林璟珺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叩击,原本混沌的思绪豁然开朗,耳中只闻自己心跳如鼓擂。

魏芝看他愣住,叹口气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心下思量:

刚刚那一鸣箭,除了让刺客摔下,还有提醒赶过来的通判的原因,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

醒过来的燕甲替几人前去查看黑衣人尸首,回来带来两个坏消息。

第一个是黑衣人咬舌自尽,第二个是知州李健托人唤他回州衙,州衙起火了。

说这些的时候,林璟珺有意观察魏芝表情,可魏芝还是波澜不惊模样,什么也没探出来。

为了不漏马脚,林璟珺几人做了最基础的包扎,换了衣服坐回赶往州衙的马车上。

林璟珺本不打算带上魏芝,但魏芝却强忍着痛意坚持要去,说是两人常在一起,今日不在,怕引人怀疑,一来二去,林璟珺也只能应下了。

在马车中,林璟珺看向窗外,重重吁出一口气:“你为何在此处?”

“与殿下走散后,妾身托春明回府,却不见殿下,想到殿下今日白天所言,要来督查这录事参军,便寻来了。”

魏芝低眉顺眼而回。

倘若林璟珺未经历刚刚那一遭,必定对此留有疑心,寻不到人,以林璟珺平日表露出的人设,应是去春楼这种地方寻,怎的找到了这里?

但如今,林璟珺却没有深想,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

直到马车临近州衙衙,林璟珺才知道这预感从何而来。

州衙附近被衙役团团围住,隔出门口清净之地,百姓们带着震惊、恐惧和好奇交织的复杂神情耳语。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还听到一旁大妈伸长脖子,嘴里议论,“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有人被烧死在衙门里。”

“听说,是那个米中乙工房吏,米大人啊。”

“是他?他该死,他可是知州的左膀右臂!”“对啊!”

听着百姓道喜,魏芝脚步一顿,又随即加快迈进衙门。

映入眼帘的,是正厅前的庭院中间,一张被白布笼罩的东西,离得近了,才隐隐约约看出是一个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魏芝呼吸一滞,熟悉的感觉又席卷全身,她僵硬站在原地,看仵作上前打开白布。

布下的身躯焦黑蜷缩,双手呈痛苦的姿态扭曲着,衣物的残片与肌肤粘连,面部更是烧得面目全非,只有那大致的轮廓还能让人勉强想象出那是个人。

仵作对身旁人问道:“确定死者身份了吗?”

“确定了,是米中乙。”

是…米中乙。

魏芝差点站不住脚,被身旁的林璟珺有意搀扶了下,耳畔响起一阵人声:

“你们听到了吗?还真是他!”“他平日里作恶多端,死不足惜,真是苍天有眼!”“可今日早上他招工时,看起来也不坏呀…”

“他可是知州的人,能好到什么程度,你呀…还是太天真…”

天色渐晚,银线如注,自天而落。

雨滴砸落青瓦,风携雨丝斜织,湿了轩牖,润了草木,滴进魏芝眼眸中。

“走吧,清蝉。”林璟珺的声音无端有些颤抖。

魏芝最后看一眼尸体,慢慢的蹲下,将白布给他盖上了。

“殿,殿下,您终于来了。”

正厅内,有下人手持一把油纸伞,上前来接人,眼睛不时偷瞄向厅外的雨幕和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

林璟珺几人无意寒暄,径直大步迈向议事厅内,将门重重打开。

厅内早已坐了那些熟面孔,知州李健,通判赵启,录事尚书,主薄,还有一群说不上名字的人。

他们围坐在长桌四周,低声交谈的声音在推门声响起时戛然而止,纷纷转头望向门口林璟珺:“拜见殿下。”

林璟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今日之事,是何缘故?”

又是李健先开的口:“回殿下,不知是哪位贼人,趁米大人在主薄室内办理公事之时,有意纵火,待衙役们扑救时,已然回天乏术。臣等已将当时在附近当值的衙役询问,可他们均未察觉有可疑之人潜入,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费解?”林璟珺逼自己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那主簿室可曾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录事参军接话道:“殿下,臣已查看过,屋内多有烧毁之处,但尚未能从中找到与凶手相关的有力线索。”

“衙门守卫众多,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着实蹊跷。”魏芝开口,有意将目光投往通判赵启身上。

赵启应是看到了鸣箭未曾踏入险境,不过他为何大半夜去寻录事参军?

不等她开口,李健抢先一步发问:“赵通判赵大人,我听闻,你是最后一个见过米大人的,可曾发现什么关键之处?为何会去寻录事参军?”

最后一个见过米中乙?

魏芝眼一眯,赵启应是有了线索,要第一时间找录事参军核对,所以,米中乙之死,应是被灭口。

赵启面不改色,拱手回道:“李大人有些偏颇,我确在那之前见过米大人,可也只是寻常公务交接,至于后去寻录事参军,是想州衙诸多事宜需得按规矩记录清楚,以便后续向上面禀报,方才赶去,无别的缘由。”

林璟珺自然也意会到了,有意开口护赵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先从衙门内部人员排查起,包括衙役、杂役、各级官吏,查看他们案发时的行踪与过往表现。”

“再者,仔细勘查主簿室及周边,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是微小的物件或痕迹,都可能成为破案关键。”

话落,众人齐声应道:“谨遵殿下吩咐。”

此事便这样了结,水不扬波,风静浪平,独留那具尸首在雨中萧瑟。

魏芝知道,他们做了此事,便早有预谋,就算深查,也应是查不到什么,可是…

众人皆离席,路过站在门口到魏芝时,大家神态各异,待走了大半,李健也端着一张悲痛的脸,缓慢行至她的身侧:

“皇子妃,事发突然,我们都未曾料到会有如此变故,米大人一生奉公守法,却遭此横祸,实在令人痛心疾首。只盼殿下能早日查明真相,还米大人一个公道。”

魏芝冷答:“李大人还真是有心。”

李健点点头,往前走几步,想到什么,又从雨中折返回来。

他看着魏芝,忽笑起来,伸手不偏不倚按上魏芝被刺中的伤处:“请皇子妃放心,臣定不会放过任何线索,定要揪出幕后真凶。”

魏芝强忍痛意,面上仍无表情:“李大人,可别让本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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