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三年，海边的风把我吹得黑红黑红的。

脸上和肩膀上多了几颗雀斑。

这三年里我没有和夏长晞的任何交集，我的记忆全是关于饿。

同龄人都像雨后春笋一样拔个儿，大家都嚷嚷骨头疼。

他们爸妈就给炖各种各样的营养品和补品，牛奶成箱成箱的买。

我最常吃的是米饭配土豆丝。

但即使是这样普通的饭菜，量也不多。

奶奶手头并不宽裕。

饭永远不够吃，我也不敢再要。

吃不饱饭，只好用学习来麻痹自己。

学得多了，我就成了年级第一，考上全省有名的重点高中。

高中在淮市。

一半天意，一半人为。

夏长晞一家虽然不在巷子里住了，偶尔还是能从长辈们的聊天里捕捉到一些只言片语。

我知道他成绩很好。

高中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时候，整条巷子的人都夸我聪明勤奋。

老头子不屑一顾。

“女孩儿就是胆小听话，学得多，才成绩好。

“还得是男孩聪明啊！就是调皮晚熟两年罢了。

“哪个高中里，成绩拔尖儿的不是男孩儿？

“将来，我大孙子成绩肯定比他姐还好。”

这套陈腔滥调我已经听了11年。

万幸的是，我高中开始寄宿了。

*

高中入学第一天，我就认出了夏长晞。

他长高了，也长胖了。

我们真是两个极端，我黑黑瘦瘦，他白白胖胖。

夏长晞见到我，撇下他同学径直走过来。

他样子变了不少，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清澈：“周月，好久不见。”

我心里砰砰直跳，来见他的路，可真远。我走了三年才走到。

我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寻常和失态。

“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来了。”

夏长晞弯起嘴角。

“那恐怕很难。”

他的声音已经充满了青春期男生变声后的浑厚磁性，和小学时不太一样了。

没来得及聊太久，上课铃响了，我们各自回教室。

学校里成绩最好的学生都在1~3班，1班是重中之重。

夏长晞就在高一1班，我在高一3班。

课业很重，我们又在不同班里，相处的机会并没有很多。

打照面的时候，互相问一句吃了吗、这次考得怎么样….

比李华和他笔友还客气。

阔别三年，我感受得到再见面时亲近又疏远的别扭。

傍晚上晚自习前，他和班上的男生在楼下打篮球。

我趴在栏杆上，拿着一本高中必备古诗词心不在焉地背诵。

背了快一学期，我觉察出些异样。

怎么今天走廊上的女生这么多？

几个好看的女生在窃窃私语。

“1班的夏长晞瘦下来之后好帅啊…..”

我看向楼下运球的夏长晞，碎发干净利落，五官立体深邃，小臂线条紧实有致。

怪不得这么招蜂引蝶。

他投了个三分球，中了！

全场欢呼。

他抬头看向我们这边。

旁边的女生惊呼：“他刚才看我了对吧！啊啊啊！”

我默默去学生小卖部买了一盒止血贴。

刚才夏长晞小臂被另一个男的剐蹭到，流血了。

晚自习结束后，我去找他，看到他小臂上已经贴了一个淡粉色的创可贴。

很花哨的图案，比较像女生送的。

我心底酸酸的，语气也有点阴阳怪气：“这么快就收到女粉丝的创可贴啦？”

他白我一眼，有点委屈。

“这个不好用，下次你能给我带吗？”

….

怎么说呢，有点像在打情骂俏。

我捏着藏在背后的盒子，心想那还是送出去吧。

他接过，用拇指轻轻摩挲，笑得有点憨憨的：“我看你的时候，你有看见吗？”

我想起他抬头往楼上看的那眼：“看见了。我以为你在看我们班花。”

班花长得白白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

他扭头，略带疑惑地看我。

“啊？你不是你们班班花吗？

“那你们班人可真没眼光。”

班花其实只是我随口说的，上学忙得很，谁那么无聊会搞这种评选。

他安静了一会儿：

“周月，我很想你。你呢？”

我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这三年来，我经常拿出那枚蓝色戒指来看，想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又担心见了面还不如不见。

“我也是。”

他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躲着我。”

*

高一第二学期，夏长晞办理了半宿。

午休在学校，晚上再回家。

早上从家里带一份早餐放在我桌子上，说是华姨特地交代的。

午休的时候在班级门口等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老师拖堂的时候，班里的人看到门口的背影，就颇有默契地互相交换揶揄的眼神。

夏长晞总是吃得很快，吃完没事就干等我。

食堂里从人山人海到稀稀拉拉，我吃得太慢了…

夏长晞还一直盯着我吃饭，我被他看着倍感压力：“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不以为意，拿起古诗词开始默背。

“你慢慢吃，我不着急。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回老家还是去你父母那儿？”

父母家挺大的，我去过一次，客厅里摆满了我弟的照片。

但这里没有我的照片，也没有我的房间。

夏长晞见我神色纠结，试探着问：

“要不来我家吧？

“我妈说好久不见你了，怪想的。”

好像不太合适，我推脱说我回老家看奶奶。

然后接下来好几天，华姨午休时间一个又一个电话地打过来。

“小时候你还肯让我哄你睡，长大了就不要华姨了..

“不知道跟谁学得，跟华姨客气起来了…

“你知道华姨没有女儿，把你当半个女儿看，你连暑假过来看看我都不肯….”

一番狂轰乱炸之下，我还是答应了。

我和夏长晞走得太亲近，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两个班的班主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旁敲侧击地说早恋不可取，让我们趁早分手，不然找家长。

夏长晞恭谦有礼地回话：

“老师，你们误会了

“我和周月是兄妹。”

然后他开始解释我们的关系，还把华婶搬出来了，说不信打电话问她。

两个中年秃头班主任很是欣慰，夸我们懂分寸。

又顺带把我们老家那一片给夸了一顿。

“真是民风淳朴，守望相助。”

警报解除，我们照常每天呆在一起，我心底有些不舒服。

但回想一下，夏长晞嘴里的『兄妹』两个字，确实能把耳鬓厮磨长大的情分恰如其分地包裹进去。

比起两小无猜的悸动，守望相助的照顾更加符合实际情况。

行吧，兄妹就兄妹。

我把一颗不安分的心收敛起来。

不知道我们是兄妹的消息怎么就泄露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传的过程还不保真。

等消息转一圈回到我这儿，我和夏长晞已经成为了重组家庭兄友妹恭的模范代表……

仰慕他的女生也不来找我麻烦了，她们现在都过来巴结我。

她们经常塞各种各样的礼物过来，让我带给夏长晞。

我转交给夏长晞之后，他问我谁送的，我报上名字。

然后他就拉着我一起去见那个女生，说以后有礼物要送直接找他就行，别麻烦我这个妹妹。

但我见那些女生单独找过他以后，回来的时候不是黑着脸就是红着眼。

啧，辣手摧花。

不太像他。

夏长晞：嘿嘿嘿，放长线，钓大鱼。

周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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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