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一开始只写明了几个地点和先后顺序。这点内容,林江辞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对于这卷轴里的边边角角都十分熟悉。
但是这些地点之间却空出了大块,也不知道是空在那里做甚。林江辞把卷轴在桌上铺开又卷起,也没找出什么特殊之处。
这个疑惑在两人到达京城之后得到了解答——卷轴上出现了新的内容。
“好神奇,这个卷轴竟然还会变化,和接任务似的。”林江辞惊讶地说。
“京城”字样边上出现了三行凌乱的小字。
第一个任务是拜访京城孟家。
第二个任务是探清京城灵力分布。
第三个任务是找到同行之人。
头两天,林江辞和师兄分头行动各自探查了城内方便到达的地方,单看他们的行踪,大概会觉得他们是在城中乱转。
林江辞这么转不奇怪,因为他的识路能力有限,就只能这样到处乱走,好在脚程快,即使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这两天里也已经把能走到的地方摸了个遍。
师兄虽然脚程慢些,但胜在不路痴,会看地图勤问路,走得乱是因为,他顺路打听了一下孟家的情况,然后似乎被人盯上了。他进到城中最是鱼龙混杂的小巷,拐来拐去,还专挑无人的小巷七拐八拐,没花多少功夫就把后面跟踪的人甩掉了。后面以防万一,也就不规规矩矩走大路了。
两人约定在客栈门口见面,林江辞这个路痴都已经紧赶慢赶地到了门口,师兄却暂时没到。
夕阳西下,天边的霞光一点一点被黑夜蚕食,林江辞在客栈边上走来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边上摆摊的老板都怀疑他的鞋底要擦秃噜皮了。
林江辞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师兄。
他刚决定了要去找,下一步就是想想怎么找。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对于一个路痴来说,这几乎称得上致命。
林江辞正纠结着,忽然一个黑影飘到了他边上,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浑身一震,没有想到这城中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近他的身,当即就想倒退三步迎敌。
“是我,别紧张。”稚嫩的童声响起。来人正是师兄,正施施然看着林江辞。
林江辞长出一口气,终于卸下防备,和师兄一起回到了暂居的客栈中。
师兄拿出一张地图,开始和林江辞核对城中情况。
两个人对视片刻,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讲。
“唔……我在城中转了好久,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但是这明显不合理,当时在城门口接受检查的时候,确实有什么法阵把我袖口的‘简易版乾坤袋’法术给破除了……”林江辞一边说一边思考,他对于法阵、符咒都有一定造诣,知道那样的法阵必定需要灵力维护,而且制作出那个法阵的人应该也有一定的修为。
师兄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神态和整个人幼态的身体格格不入。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林江辞根本不知道师兄年岁几何,但是他的能力和认知,完全是心智成熟的大人的程度。
“我这里的探查结果也是这样的,可能城中另有一番乾坤,我们之后还需要再探。关于京城孟家,我也找到了点消息。”师兄说。
京城孟家算是书香门第,多年积累,早已成了京城最有积淀的家族之一。
可就是这样一个煊赫的家族,深居简出,对于权势和财富展现了惊人的沉默态度。一直到今年家中旁支被放出来参加科举,才多少有了些明面上的存在感。
想要拜访孟家,就必须递出拜帖,并且保证被收下。
问题就出在这里:孟家从不见外客,只会挑着有交情的几户人家的拜帖收。
林江辞和师兄伪造出来应付官差的身份虽然可以扮良民进城,但是用来给孟家递拜帖,显然是不够格的。
“前两个任务都不好完成,第三个任务更是让人如坠五里雾中,‘找到同行之人’?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连买个菜都讲不清楚官话,怎么找到可以同行的人啊?”林江辞嘀嘀咕咕地,想要把趴在桌上,却在脸碰到地图之前直起了身子,改用手撑着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还能做的,就是在城中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抓住的蛛丝马迹。”师兄平静地说。
“我们住客栈的钱够吗?要是不够了我们是不是得在城里找点活儿干?”林江辞不管钱,从山上带的盘缠都在师兄那里。
师兄笑了笑,说:“实在不行只能把你拿去当铺当了作盘缠啦。”
林江辞初来乍到,对于很多常识还半生不熟,“当铺”暂且在他的认知以外,不过他直觉判断这不是什么好话,连忙摇头拒绝。
师兄这才不逗他了,认真说:“我们带的盘缠够用的,不用担心。”
林江辞真心实意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原来我们师父这么有钱!”
*
这几日,两人在城内摸爬滚打,总算找到些打探消息的方式,趟进了城中这深深浅浅的浑水。也算是凑巧,他们在大街上走着,碰上了今年科举放榜。
林江辞不知道“科举”是什么,听师兄一通解释,留下的印象大致就是什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条路走到黑”,从此除了“当铺”以外,他的词典里又增加了一个令他深恶痛绝的玩意儿。
“我们要不不去看了吧,那里人好多啊……”林江辞一改平时爱凑热闹的性子,被“科举”这玩意儿吓得恨不得跳出五里远。
师兄却自顾自地向那放榜的地方走去,林江辞只得捏着鼻子跟上。
“这次的状元是孟家的人,或许我们可以从他入手。”师兄轻声同林江辞说。
林江辞精神为之一振,毕竟这些天来他们到处搜罗信息,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直接的机会。
两人混入人群,灵敏地穿梭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街边,跟着大家一起探头往街的尽头看去。
林江辞耳聪目明,这会儿听着身边的人讲着此次状元的种种事迹。
“听说这人是孟家旁支,本来和本家八竿子打不着,忽然有一天,他所住的房屋紫光大盛,天色为之一变,本家这边听到消息,就将他接到了京城。”
“此人素有文名,我记得这些年每每有几篇文章传出来,都引得文人墨客传抄品鉴,近来还有人假借他的名字写文章,那真是差远了,一下就被识破了,一时间传为笑柄。”
“我记得这状元今年是第一次参加科举吧?他多大来着?”
“第一次考就中状元了,这怕不是年少成名?那城南考了几十年的老头估计得羡慕死!”
“成名确实早,不过他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说来也奇怪,这状元郎这个年纪了,竟然也没见什么结亲的消息,这下好了,估计接下来,这京城孟家要热闹喽。”
林江辞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这状元比他大上五岁,就以一己之力通过了恐怖的科举考试,甚至拿了最厉害的名次,那得是多厉害的人啊!
一种盲目的崇拜涌上林江辞的心头。
“来啦来啦!他们来啦!”围在街边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
只见三人分别骑着马,在街的尽头出现。
林江辞正要问师兄如何分辨这三人中哪个是状元,却被无端忽起的风糊了一脸。
旁边花树上的花瓣被吹了下来,胡乱飘在空中。林江辞仗着自己目力好,盯着一片花瓣看,任它怎么乱飞都没有跟丢。
花瓣再怎么轻盈,没了风的托举,终究会不断下落。
林江辞依然盯着那花瓣,目光随之掠过一张年轻的脸。
当然非要说的话,肯定是林江辞自己更年轻,但是他视线所触及的这张脸上,确实也没有多少风霜。
此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初试及第而得意忘形,脸上的神色甚至称不上欣喜或者意气风发,只是挂着一抹浅淡的笑,似乎礼貌惯了,不忍心拂了周围捧场围观之人的兴致。
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浅浅盈着笑意,其间似有眸光流转,把满街,不,是满城的春色都衬得暗淡了。
师兄说:“光看外表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我们可以试着接触一下,毕竟孟家暂且没有其他人在外活动,现在我们可以先跟着他……师弟,你在听吗?”
林江辞浑身一激灵,茫然地看向师兄。他脸上红了大片,血色透过面皮,似乎有些东西昭然若揭。
师兄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揪着这一点打趣林江辞,只是扯着他的耳朵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江辞捂着耳朵应了声儿,从袖子里倒出一张追踪符。
林江辞悄悄烧了张追踪符,用在这被他俩盯上的倒霉状元身上。
“对了,这状元姓甚名谁?”林江辞干完正事儿,和师兄从人群中离开。
师兄若有所思,盯着林江辞看了好一会,虽然眼神里并无审视,却让林江辞心中无端发毛。
好在师兄终于还是挪开眼神,回答道:“孟行远。”
两人在街边溜达到夕阳西下,才寻着孟行远的位置去。
孟行远所在的位置离两人住的客栈并不远,连林江辞这个路痴几番比对,都能看出孟行远就在客栈边上这条街的馄饨店。
“这对吗?这情况不大对吧……师兄,你说这人不会已经知道我们准备找他了吧?”林江辞虽然刚刚一时失神,此刻也已经清醒过来。两人用的追踪符说不上多么高深,但最起码能不让普通人察觉。
“确实凑巧了些……不过这是我们目前唯一一个切入点了,直接过去吧。”师兄依然很冷静。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所住客栈边上那馄饨店非常好吃,连新科状元都喜欢,连今天这样的日子都要特地跑去吃。
林江辞生怕孟行远吃完馄饨跑了,于是和师兄两人紧赶慢赶地往那里去。
两人远远看到了孟行远,一时间拿不准对方的底子,没有贸然上前。
谁知道孟行远却转身看向他们,远远朝两人致意,仿佛早已知道自己被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盯上了。
点击弹出菜单